12、银杏之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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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武当山，皑皑行者路。
她顺着银杏的叶子爬上的山间小路，这个季节的山林落叶飘扬，但总归是绿意满地。若不是与同伴走散在武当山间，若不是上山时好似幻听的一丝琴音，筱爱也不会现在连方向都无法分辨。
现在魍魉肆虐，她本是跟着倚天剑他们一起，来拜访武当山道观，请真武道长能够出山助剑冢一臂之力。可谁知道长说真武道人正于悟道之午间不可打扰，而倚天剑他们又无趣之极，竟然愿意在内厅饮茶稍坐等候。
筱爱只呆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找了个借口还躲过了门口扫地的小道士，偷跑去山间嬉戏。
山间秋日渐盛，林中的飘叶如深冬散落的雪花，她本是顺着似古琴的鸣音向山下去。早就听闻午间道士会在悟道间舞剑抚琴，那琴的声音像是暖阳的手抹去了叶脉上的浮尘，像是山林的手为大地披上棉衣，像是清秋的风吹过林木的枝干。
直到琴的声音断然消散，筱爱早已迷失在武当山林间，她如惊鸟一愣，有些紧张的环顾四周，只在自己脚踩之旁，看到了一枚金黄的银杏。
秋日即使枯叶满地，那样鲜艳夺目的黄色也引人眼球，筱爱弯下腰将那片银杏叶捡起，掸掸会别在耳际上，然后顺着稀疏的银杏叶子，一片一片挑出自认为最完整金黄的枚数。
二十年而成木，四十年才果熟，筱爱从不知道这里也会有银杏树。她的故乡有着这样的传说，只要耐心的凑齐了整整两百片如耀阳的银杏叶片，就会有奇遇显现。
当她捡起第一百九十九片叶子时，原本消逝的风声突然划过耳蜗，像是剑锋转招而过，虽未见其人，但剑风已触及眉形的高超武艺。
筱爱机警的保持蹲在原地的姿势，细细辨声之后，才缓缓站起向前挪步。这山林间的灌木太过繁茂，若是拨开了眼前的枝叶，便可望见眼前那藏于深山之处的银杏林。
就像是深山老者的宝藏，有位身着长袖黑白相间道袍的执剑道长于此。他的剑招却不似刚才的厉风，是缓缓而至且又圆滑的剑路，明明是手中的寒光利刃，却在这落阳银杏下显得包含暖意。
他的剑花仿佛银杏树未败的碎花，自左而右的换手持剑，轮一道自胸前向下的点地，突然缓慢的动作起了变化。手腕向后收的撤步，再刹那的停顿后疾风而至，眉心，咽喉，侧向的剑身一撇，右脚前探向右一勾的转身马步。
直到道长收式背剑，才听得树干传来“铮——”的轰鸣。山林无风，落叶轻舞，若是面前的巨木银杏是妖邪来犯，必已尽数铲除。世间都说太极修身养性，三岁孩童皆可强身健体。可谁又想翩翩若舞的缓缓武学，招招致命。
筱爱实在是有些好奇，那位道长和今日见过的道观道长们相比有太大的不同。明明都是一样的道袍净衣，可他挽上发髻的面容却如此清秀。
虽然距离稍远，看不清道长的双眸眉宇，却还是能辨别出他如玉的面容棱角，如墨的发丝在白皙面颊旁更为飘逸，虽说长发被好好的藏于道长冠内，但他面颊旁留下的两道长长须发，更让人对他若是散发而站，会是怎样的美景。
不知出于何种悸动，筱爱总觉得自己再接近一步，都怕会打扰了这位道长的午后清修。可她还是小心的将杂枝拉开，稍稍向前了一不眯眼细看。
那位道长抬头似一直看着银杏树的顶端，直到有银杏叶落到他的脸上，才听闻见山泉般的笑声。他捻下落叶，轻轻抛在空中，剑指在叶脉上描出透过的阳光，竟在剑尖稍稍站立数秒。唯见道长剑尖旋转绕圆，向着随心的方向，不经意指引了机缘的轨迹。
那飘落的银杏叶在剑风的指引下飞出了银杏林的庇佑，它将踏上结缘的宿命，飞舞反转落到少女的眼前，只稍稍伸手，便抓住了银杏叶的叶柄。
四目而汇，叶落满地，她仿佛模糊看见了道长如春风般的莞尔。
一树，一景，一对望。
一叶，一遇，一相逢。
山涧的旋风总是如此突然，吹散了她怀中的银杏叶，也吹眯了她的双眸。那金黄的颜色即使在被叶阴遮盖的林中，也肆意张扬着暖色与幸运。可当筱爱再次睁眼，那树下的道长却已消失不见，恍若海市蜃楼而过令人神往惊奇。
听一曲山林的怦然，续一缕红线的天意。
她拨开枝条树叶，闯向了那片金色的银杏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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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人间雨，文杏藏缘头。
修道者的生活，在常人的眼中似乎略显枯燥。日出而起早课悟道，午间之后便可自行去往山林修行，亦或者抚琴陶冶，亦或者舞剑修身。只因道为天下之理，如水于鱼，空于雀，土于畜。
哪怕是武当山悟道最近天人的真武剑，也会在每日午后修读经书，或到这山间一处林中有时观鸟，有时仅仅是伫立无言。他自是熟悉这武当山每一季每一处的风间，而这片银杏林，恰也到了银杏叶最灿的季节。
午后真武剑并不知有客来访，只因突发随性之举，想到文杏林中小坐抚琴。古书有说，琴木多用梧桐，却也有雷威琴家，入山林而听音选木，故而又梓木的击如铜钟之音。
几个简单的音符，就能构造出一片山林之境。时而微风跳过枝叶，时而鸟雀扑打双翼，流水会带走浮沉，回声会荡漾在山间。
琴瑟潇潇，与自然合奏，虽说未得一知音在旁实属缺憾，但这悠悠苍空永陪在武当之上，早已满载着真武道长的每一曲抚琴之音。今日林风的脚步颇为玄妙，它们敲打林木的节奏，就像是奏起了迎贵客的婉转乐章。
恍如奇景，恍若梦幻。
蚕丝的琴音总有终曲，真武剑抹徽之时，前有一扇形杏叶落在他的拇指旁，这时他才发觉树荫早已移到了自己身处之处。也难过心静之时，时光就如白驹般匆匆跑过，像是怕人抓住道的影子，让所想所悟仅仅一闪而过。
真武剑将琴放下，唯捻起了那片银杏。
想着魍魉当世，他虽以心悟道于幽幽山林，但也要以身斩尽这世间妖邪。只因真武剑总在等待那个契机，他冥冥之中感觉武当山的预兆还未降临，就像是道的启示只可能是鱼眼中的水波纹，而他此刻还需等待。
他踱步到光下，一掌拍在了银杏树的树干。望着那缤纷而下的叶雨，直到一叶障目才将落叶取下轻抛入浮空。听他一声轻叹，手中剑锋出鞘，好似与叶玩耍的剑招圆润随心，不过为画出心中疑虑。
只是何时得见……
他剑尖因偶尔的晃神向右侧一歪，随性而将剑气筑成的清风之轨送向文杏林外。那枚银杏叶飘摇而去，却撞开了一场新的奇遇。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这漫天文杏，如天上降下的金黄雨露，而有位妙龄女子藏身在一旁的矮木间，好似已经观望了他了多久。小姑娘怀中不知何时收集的数百银杏叶也随着林中飞羽，乱入了山间的空灵。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只是刹那的念头晃过脑中，真武剑便发觉自己已藏身银杏枝头，好在秋风刚过，降下的叶雨遮盖住摇曳的枝条。而摇曳的枝条不仅藏住了真武剑的身影，也隐去了他面颊上的一抹绯红。
许是这迷离的山风乱了姑娘的双眼，她揉了揉眼睛，好似觉得刚才所见如海市蜃楼，好奇的跑到树下绕着银杏木转圈寻找。这颗银杏的年纪许是连真武剑都不知确切，怕是数十人牵手围抱，才勉强够的上这银杏树的一周之上。
可小姑娘只在树后的阴影里，只找到了一张古琴。
她的反应倒是颇显顽劣，先是偷偷找来了一节长树枝，面容谨慎的缓缓靠近，戳了戳古琴的边缘，就像是在怀疑这古琴是所见之人的显出妖怪原型一般。
直到第十三下的试探，真武剑的古琴还是完好的并没有成精逃跑，小姑娘才丢掉树枝，左顾右盼就是忘了也抬头看看，便把古琴抱在了怀里。
真武剑摇了摇头，却并未从小姑娘身上挪开视线。
如一声惊雷劈在荒漠，新曲不过是开头的一瞬，就惊吓住林间的飞鸟。和先前真武剑所弹的惬意不同，仿若她指尖刚触及琴弦之上，却已听到了下一秒的转阴。
他微微垂目，幸是姑娘的注意力都在新奇的古琴之上，才未得见真武剑已垂下树梢的两絮额前碎发。
刚适应了这快节奏的音律，她左手在徽之间的滑动变得舒缓起来，优美的曲调如春风般从琴中走出。从极速到优柔之美的转换，从最高到零的抑制，谁能想到，那平静如过眼云烟又会被惊雷打破。
难怪今日山林有音，难怪今日风声有语。
如是心静如水，则可悟及天地同根，万物一体之境，而那自然之音靡靡，唱着有人闯入仙境的歌谣。而此时他却一时心乱，听不见那风声的欢愉，只听得小姑娘停下了一曲的弹奏，望着自己的指尖痴痴的笑音。
真武剑轻轻莞尔，却趁着小姑娘抬头张望之前又藏进了文杏的繁盛。他忽然听见小姑娘有些慌张的喃喃，像是“完了完了这下又不知道跑到哪里了”“不会在山中过夜吧倚天他们还在道观”之类的，稍带有讯息的话语。
他自银杏树上轻跃而下，靠在了另一侧的银杏树干，用浮尘扫去了身上的灰烬杂念，将掌心的文杏藏于袖中，并长舒了一口气。
原是吾之文杏，终携吾之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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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爱用拇指轻按了一下中指指尖的腹部，皮下轻微的疼痛传到指尖。甚是怀念自家坚韧的琴弦，这种蚕丝弦对于她还是接触尚早，才刚刚一曲就已经有了拇指的疼。想来早时应该是路过此地，听到的此琴的演奏，若是有凰鸟存世，这琴的主人弹出的凤鸣一定将其吸引来展翅盘旋，久久不去。
真可惜自己无缘见到这琴的主人了。
筱爱左顾右盼，思考了一会将琴摆正到她记忆中刚刚的位置，还放上了几片银杏叶伪装成她并未动过这古琴的模样。
“不过我这又是走到哪里了呀，一会金铃铛又要嫌弃我乱跑了。”她舔舔有泛红的食指，眼看四下无人，竟然连心里思考的话都毫无戒心的说了出来。
那日清风弄叶，那日山鸣谷应，有云深隐者踱步山林幽处，有拂尘在怀不扫衣袖尘埃。他自树后而现，问声温润如泉：“阁下是在寻些什么？”
被惊吓到的筱爱慌忙寻声转身，先些没有站住脚而有些踉跄，就鞠躬故意避开了视线，心虚的打招呼道：“那个，您——！道长您好！”
她明明绕着这棵转了一圈，怎么突然多了人藏在树后呢。筱爱心有余悸的看了看一旁的古琴，确实也没有变成妖精。
直到筱爱听到一声轻笑，她才敢抬头观察眼前来者。
“阁下不必拘谨。”他有着玉石的嗓音，道袍上的花纹恰是这银杏的颜色。两袖比外袍稍长的白色中衣袖角，恰正紧扣着白皙的手腕。道长身后的剑表明了他就是刚才于银杏树下舞剑的道长。
她缓缓抬头终是对上了他的眼睛，那是比修长双手还要白皙的面容，一双黑眸就像桃花下的潭水透着温柔的波纹。黑发如娟，却可惜挽与道官内，让人浮想若是其散发于风，会是怎样飘逸的美景。
“阁下可是来此寻人？”见筱爱许久不答，道长避开了对视目光，又柔声问了一句。
筱爱摇了下头清醒意识，缓缓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今天是上山来找拜访武当的掌门，正巧武当真武道长不在，我等的有点着急，就想出来走走。”
“原是如此。”道长微微点头，“请随贫道来。”
他侧身走了两步，可未听到跟来的脚步，便回身观望。却见筱爱蹲下身偷偷捡了一片银杏叶握在手中，她掸掸衣袖站起来，见道长一直在注视她的举动，有些害羞的把右手背到身后，然后小快步的跑到道长身侧，拽住了他长袖的一星衣角。
“这样我就不会丢了。”她喃喃自语一声，还刻意站的远了些，怕这位道长师父，可能会在意距离不敢靠近。
“若是阁下想要伸手，吾定会扶着你。”道长轻咳了声，像是想掩饰住些许情绪。
“可以吗？”她反射性的抬头问道，只是此刻目光相聚刹那，两人却都因为面颊的微红而又错开了眼神。
只怕是天有情，缘有意，却话这彼此羞捏的性子，要阻一段佳话坎坷。
“对了道长怎么称呼？”
“阁下唤吾真武便可。”
“诶？”
是啊。
缘是如此。
妙不可言。
“真武道长你耳根好红啊。”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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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银杏之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