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嬖笑》翼暝

36、第三十五章 暗流

　　自那夜之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夜瑀。夜瑀开始还毫不自知地找我出去，但当我接二连三地拒绝他的邀约之后，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连着几日我都不再见到他。

　　不知什么原因，夜瑀在萝妗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一连待了五日，夜瑀都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迹象。除了第一日夜瑀陪同我去过街上，之后的四日我都一个人待在屋里，倚在窗边，望着街上熙攘的人群。不是我不能出去，夜瑀有留下两个侍从保护我，我根本不用担心出去会迷路或是没有钱之类的。我之所以连着几日都待在家里，是因为我不想出去。既不想去街上看那些新奇的玩意，也不想去天尊的分阁多了解一些天尊的事情。我只想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我害怕走到街上时会在某个地方碰倒那个人。虽然夜瑀没有告诉我他的行踪，可是我还是认为他是去到街上了。

　　街角处有对情侣拥在了一起。尽管身边有许多人经过，然而他们的眼睛里却只有彼此。两人的四周环绕着甜蜜的气氛，即便是离他们这么远，我仍能感受到那份甜蜜。我不禁想起了颢天。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偈嗣府过得怎样，是依旧被人喊着去其他几个院子帮忙呢，还是等待着机会准备再次行刺阮君卿？

　　此时的我开始变得非常地思念颢天，非常地想念祁熵城。那夜后，面对着夜瑀，我发现自己已没有了刚离开祁熵城时的无畏。在他的面前，我总是觉得很心虚。可是究竟心虚什么，我却完全没有头绪。而夜瑀也没有给我太多的机会让我去研究。接连的四天，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十个手指头就可以数过来。

　　半个月的相处，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人时不时地向我撒撒娇。然而现在一下子清静了下来，竟让我觉得有点不适应。习惯果然是件可怕的东西。脑海里不禁回想起这大半个月和夜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他自然的大声告白，想起他温暖的拥抱，想起他偶尔留在我嘴角的啄吻。越想就越觉得空虚，越想也越觉得自己多么地可恶。明明已经有了颢天，此刻却又在想着别的人。

　　甩甩头，想把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给甩出去，直到脑袋被我甩得晕忽忽。一阵凉风从窗户吹了进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抬眼望出去，夜色已经降临。尽管现在已经进入春季，可是地处西部的萝妗昼夜巨大的温差使得萝妗到了夜里会变得异常地寒冷。

　　推开房门，夜瑀留下的那两个侍从依旧像是两个门神，静静地站在我的房间前，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一人见我走了出来，便迎了上来：“阮公子，要用晚膳了吗？”

　　我没有理他，径直望了望隔壁的房间。那是夜瑀的房间。然而此刻那个房间却因为主人不在而显得异常地安静。看来夜瑀又是出去了一天。

　　方才开口的那个侍从似乎明白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像是回答我地说道：“爷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开始是我在躲避他，然而现在似乎变成他在躲我。明明就是想要得到这种结果的，然而此刻心里却有股难以消除的失落。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就要回房间。

　　“把晚膳拿到我的房间里来吧。”

　　晚饭依旧很丰盛，并没有因为夜瑀不在而偷工减料。其实一直很好奇在那些侍从的眼里，我到底是什么身份。帝君的新宠？看他们的身形，功夫底子应该都不差，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所谓的“夜”。对于这个跟踪了我许久的组织，我始终存着好奇心。只可惜以后恐是没有再见的机会了。我这么明显地拒绝了他们的主子，回祁熵后能不被降罪就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了。

　　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搅拌着碗里的饭菜。尽管眼前摆着的都是我喜欢的菜，可是我却一点食欲都没有。我这个样子还真是难看。明明是我先拒绝了别人，可现在却又一个人自怨自艾，仿佛是深闺里苦等丈夫的怨妇。

　　苦笑一下，夹起一筷子的菜就往嘴里送。我不是怨妇，要等我也是要等颢天。

　　可是这菜一进到嘴里，我却发现了异常。这菜被人加了料。我皱起了眉头，那口菜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是谁在菜里加了料？针对我还是夜瑀？在周围设了埋伏吗？如果我没有吃下去这些菜，是不是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唉，还真是麻烦那。我“咕噜”一声咽了下去。昀曦给我的那些药丸应该有用。只是不知道如果被那些下药的人看见我没有晕倒，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没有做太多的咀嚼，我很快解决了桌上的饭菜。还真是食不知味啊。趁侍从们收起碗筷的时候，偷偷取出药瓶，拿了一粒药丸握在手心里。假意口渴喝茶，偷偷地将解药服了下去，没有被侍从发现。此刻的我并不能确定那两个人不是内奸。不想被人打扰的夜瑀特意找了城里最大的一间客栈，并且包下了客栈里的一座独立的小院。每日的饭菜都是由侍从从外面买回来。以那些侍从的能耐，要想在他们手里下药恐怕是不太可能，除非下药的人就是他们。

　　回味了一番方才入嘴的菜肴，这次的迷药下得很单一，不像上次那样，所以不用担心会混合生成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尽管敏感的味蕾辨识出多出来的味道，可脑海中却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味道的知识，是新开发出来的药吗？但是身体却没有任何奇怪的反应，难道对方想要到入夜之后再采取行动？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到夜深之前我还有两三个小时。在这两三个小时内我不用担心自己会遭到袭击，我完全可以利用这些时间思考一些问题。

　　这次的目标是谁？对方又是什么来头？如果是我，似乎我在这里还没有什么仇家。上次见面的时候，阁佑没有提到天尊阁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应该也不是天尊的仇家找上门。是要对付夜瑀？认错人这种事情是绝对没有可能的。那么对方是明知夜瑀的身份行动的？是谁这么大胆，敢对当今的帝君下药？而且我并不认为光是下药就会了事的。难道是阮君卿发现夜瑀企图对付他？

　　再过两个小时，夜就深了。届时，下药的人也会发现夜瑀并不在这里。不，如果侍从当中有他们的内应的话，此刻他们就已经知道夜瑀并不在这里。很可能此时就已经与对方交上锋了。夜瑀带出去的侍从中是否也有他们的内应？如果有的话，那夜瑀现在的情况岂不是很危险？

　　我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思绪已经完全绕着夜瑀在转，浑然忘记自己也即将遭遇到危险。

　　就在我为夜瑀的安危担心不已的时候，房间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夜瑀回来了吗？连着几日的冷战，今晚还是夜瑀头一次在我醒着的时候回来。难道是遭人袭击，受了伤？

　　我不用再独自一人胡思乱想，推开房门就跑了出去，已然忘了自己中药这件事。

　　侍从都站在屋外，个个面无表情。看来夜瑀应该还不知道有人要袭击他的事，他也没有受伤。我顿时愣在了原地，我应该去警告他吗？万一让袭击的人发现，是不是会逼使他们提早行动？

　　远处的走廊，侍从端着盘子慢慢朝这边走来。盘子里放着的应该是夜瑀的晚餐，是与我方才一样的菜色。也就是说，那些菜里也下了药！

　　怎么办？

　　眼见侍从一步步走近，我却仍然没有任何结果。

　　“阮公子？”夜瑀屋外的侍从看到了我，唤道。此刻，就算我想转身回房，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屋内的人显然是听到了那声轻唤，此刻已站在房间的门口，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笑笑？”

　　“我一个人吃饭没胃口……”

　　“那你进屋子，我们一起吃。”说完，就拉着我的手，进了房间。

　　可是当我真的拿着筷子的时候，我却一点食欲都没有。方才为了不被人发现，我把自己的那份都吃了下去。早已饱和的肠胃，根本容不下一点点多余的食物。脑海中反复思考着要如何提醒夜瑀。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了。窗外的夜色已经越来越深，街市上的喧嚣声也渐渐地安静了下去。

　　“笑笑，你怎么不吃？仍然没有胃口吗？还是这些菜不好吃？要我找人重新去做吗？”

　　重做？不错，那些人应该料不到夜瑀一口都不吃这些菜。

　　“我要吃五侯鲭，佛手珍珠，凤尾对虾。”

　　“我这就去让人准备。”说话间，夜瑀夹着一筷子鸡肉，就要往嘴里送。

　　眼见着那块掺了药的鸡肉就要送进夜瑀的嘴里，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探出身子，一口将那块鸡肉吞掉了自己嘴里。瞬时，不仅是夜瑀，就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我这、这是在干吗？

　　“笑笑，你很饿吗？”

　　我一下子红了脸，转身就要跑出房间。不过夜瑀显然是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从身后将我紧紧地抱住。

　　“放开我。”

　　“笑笑，这几日冷落了你，对不起。”

　　“你是帝君，我哪敢责怪你？放开。”

　　“是我不好。你之前也拒绝过我，明明都没事的。可是这次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难受，所以……而且我这几日出去办事，怕你遇到危险，所以就没来找你。你不要生气。”

　　明明之前还一幅要和我同一战线的样子，现在倒又顾虑起我的安全来了。安全？我们现在似乎就有危险，我居然还有心情跟夜瑀计较这些。什么时候我也变得这么不知轻重了？

　　“笑笑，你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吗？”夜瑀继续柔声说道，似是真的很怕我生气的样子。“你也知道，阮君卿的势力很大，我要想对付他就必须寻找帮手……”

　　而就在夜瑀开口的同时，我也轻声说道：“夜瑀，不要停，继续说。有人要袭击我们，桌上的饭菜下了药，具体是什么我分辨不出来。总之，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