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李宛

104、深陷痛的漩涡

　　赫尘深夜里独自想了很久，第二天再次给伽卿打电话，但是依旧没人接，心情稍微平定的伽卿母亲看见手机上有过往的未接来电，现在赫尘再打来便接了，赫尘不知道是母亲接的电话，只是平静的说，“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聊。”
　　“我是伽卿的母亲，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赫尘一时愣住了，镇定一下才说，“您好，我是南赫尘。”
　　“你找伽卿有什么事？”母亲故意有些冷漠的问，心里应该知道赫尘和伽卿关系，只是一直以来没有说破。
　　“等她方便的时候我再打来，打扰您了。”
　　“…伽卿在医院。”母亲想了一下尽量镇定的回答。
　　“出什么事了吗？”
　　“出了些事。”
　　“…我方便过去吗？”赫尘沉默片刻鼓起勇气坚决问。
　　“方便或者不方便…我就直接问你了，你知道伽卿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她怀孕了？”
　　“那是之前的事，现在并不是这样。”母亲叹口气说。
　　“现在…如果伽卿状态不好，我可以改天再说。”
　　“如果方便我想请你过来医院，有些事我想当面和你谈谈。”
　　“好的，我知道了。”赫尘沉默一会答应，即便知道这是一件难以面对甚至无法体面处理的事情，仍旧选择担起自己能承担的部分，挂了电话之后从办公室离开，迎面碰见的同事要拦住赫尘，赫尘直接说，“下午的会帮我改时间，我有急事要出去。”
　　“…好的。”同事有点懵的答应。
　　母亲悄悄的从病房出来，跟伽卿父亲说，“你先回去，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要因为家里的情况把所有事情都打乱了，有些话让我们母女单独聊会更好。”
　　“除了担心女儿，我也担心你一个人在这会撑不住。”
　　“没事，我可以，你不用担心。”母亲镇定的回答，但是轻叹了一口气。
　　赫尘到医院的时候，只有伽卿母亲在，两人在病房外的休息室见到面，虽然尴尬但赫尘尽量恭敬礼貌的点头打个招呼，伽卿母亲目不转睛的看着赫尘没说话，赫尘沉了一口气主动开口说，“以这样的方式在这个时候见面，十分抱歉。”母亲只是摇摇头没说什么，赫尘担心的问，“伽卿怎么样了？”
　　“在病房里，情绪不太稳定，让她一个人静静。”
　　赫尘看了病房里一眼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母亲长叹一口气说，“我不知道能说什么，你想进去就去看看，但别刺激她。”
　　“我知道。”赫尘认真的答应，过去轻轻开病房门走到床边，俯身轻轻拉了被子一下说，“伽卿，醒着吗？我是南赫尘。”伽卿没有说话，赫尘努力镇定情绪在旁边坐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对不起，我现在才来。”
　　伽卿突然掀开被子推搡赫尘一下，把枕头用力扔向赫尘，情绪非常激动的一边哭一边大声说，“你知道什么？你都没看过她一眼，没听过她的心跳，你根本不懂她在我身体里的感觉。”因为手上打着吊瓶，这样一动已经回血了，赫尘马上起身拉住伽卿，伽卿却一直挣扎着打赫尘，赫尘只好用力忙按住伽卿的手，把手背上的针头拔下来。母亲在门外听见声音，心里不禁一惊，捂着胸口从门外看进去，看见赫尘搂着伽卿才放心点，但仍旧十分难受和担心。
　　“我是什么都不懂，但是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谁都挽回不了。”
　　“我不要。”伽卿大哭着任性反驳，赌气的躺回床上，用被子紧紧捂住头，盖着被子也能看出因为抽泣身体正在颤抖。
　　赫尘坐在旁边，忍不住湿了眼眶，轻轻拍着伽卿劝慰，“想哭就哭出来。”
　　伽卿哭了一会重新露出头忍住眼泪问，“为什么会这样？我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要怪自己。”赫尘俯身安慰，尽量贴近伽卿的脸颊说话，尽量温柔的抚慰，用手帮伽卿擦眼泪，自己却眼泪汪汪的。伽卿平静一点，赫尘才从病房里出来，再次见到伽卿母亲，尴尬的转过头擦一下眼泪，压抑住情绪，庄重而悲伤的道歉，“这一切是我造成的，我却没能负任何责任，对不起，虽然道歉也挽救不了什么，但是我真心的觉得抱歉，这些都不该发生。”赫尘说着低头鞠了一躬，这个举动是真挚的，对伽卿和她的家人都表示尊重和歉意，可真的无能无力。
　　“不全是你的错。”伽卿母亲扶着赫尘的手臂，让赫尘起来，虽然眼含泪光心里难受，但是尽量公平的说，“我问过伽卿，她不肯跟我们说，我想她可能也没跟你说任何事，现在这种局面谁都不愿意看见，可是你能出现，让我觉得…”母亲说着沉重的叹了口气，“心里舒服一些，毕竟和我女儿有关系的人不是一个混蛋。”
　　“我可以看一眼孩子吗？”
　　“不要看。”母亲摇头劝说，“既然以前没有仔细感受过她的存在，现在也不要看，我不是对你心怀怨愤才这样说，是希望…”母亲忍不住哭了说，“没有必要了，你们以后都要开始各自的人生，不要让这个孩子成为心里的阴翳。”
　　赫尘看似点头答应，但从病房离开后仍旧去看了早出生的孩子，护士轻声说了一句，“是女儿。”只是看了婴儿一眼，赫尘就完全愣住了，久久没有从现实的冲击中回过神，原本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看见躺在冰冷床上的孩子，全身青紫，觉得好心痛。一个人发呆了很久，这种感觉不是绝望更不只悲伤，而是让人觉得心突然被击沉，被一只长枪抵住，痛却无法重新浮出水面。
　　莉莉并不知道伽卿的这些事，因为一时间没有人想到通知莉莉，这个孩子毕竟和莉莉没有直接的关系，在发生这么大事之后不会有人第一时间联系这位算不上恋人的人。而莉莉主观上又选择一直与世隔绝，回国后几天才跟Kevin见面，两人相约一起喝杯东西，Kevin看向莉莉问，“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就是没打算才没跟任何人说没见任何人。”
　　“你要从这个世界消失吗？”
　　“你是咒我死吗？”
　　“你这几天跟崔医生在一起？”
　　“嗯。”
　　“结婚吗？”Kevin突然直白的问，看了莉莉手上的戒指一眼，莉莉想了一会没回答，Kevin故意问，“既然那么爱还犹豫什么？”
　　“我真的能结婚吗？以后的生活可以那么过下去吗？”
　　“很多人答应求婚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到怎样，但只要两个人一起用心经营总会走下去，如果你连这种信心都没有，不只说明你没准备好结婚，更是你没准备好全身心的去爱这个人，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不用了，我准备爱谁不需要你告诉。”
　　“抛开爱谁的问题，你当后妈真的没问题吗？”
　　“可以当做女儿一样交往也可以当做朋友一样交往，我是无所谓，我对和别人的关系不是那么担心，最主要的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这段感情里有很多事我不擅长。”
　　“不要想太多，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他会给你信心，人生就是这样相互扶持走下去，我不劝你结婚也不劝你不结，只是就事论事，你自己来做决定。”
　　“可以试试。”莉莉轻松的笑了说。
　　“没见过你这种态度的。”Kevin无奈笑着嗔怪，“不是所有事都可以拿来试。”
　　莉莉跟Kevin见过面之后自己离开，边走边给伽卿发了消息说，“这几天怎么样？”但是没有得到回复，伽卿不回莉莉消息的情况很少见，莉莉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只当做两人现在都冷静一些了，所以没有过分联系。路过街边的婚纱店，不经意往里面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这种无数人羡慕和期待的生活，竟然离自己如此之近。继续走下去，去了文野店里，坐在一楼喝了一杯酒，到晚上还迟迟没见到文野，最后坐不住了，上二楼去问赵耿，“梁文野今天来吗？”
　　“梁哥这几天家里有事，不过来了。”
　　“知道了。”莉莉点点头答应，下楼犹豫了一会就走了。
　　晚上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公寓，躺在床上，开始禁不住的想伽卿，两人在美国朝昔相处的那段时间，短短三个月，却比在国内认识的一年还要亲近，彼此之间已经无法分离。拿起手机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伽卿的消息，只好死心了。
　　涵宇发消息来问，“明天我休息，想要去哪约会吗？”
　　“来接我，我有一个地方想一起去。”
　　第二天上午涵宇来接莉莉，两人一起去一家婚纱店门口，停下车之后涵宇笑了看向莉莉，有点意外又窃喜的问，“你想来这？”
　　“要不要进去？”
　　“我想象过很多次你穿上婚纱的样子，只是觉得不像你的性格。”
　　“我什么性格？”莉莉故意调皮的反问，然后下车了。涵宇停完车到店里找莉莉，莉莉正在看婚纱，涵宇走过去笑着跟店员打了一个招呼，一脸幸福的的样子。
　　“两位想选什么款式的礼服？我可以帮两位推荐。”
　　“长款，你觉得呢？”莉莉抬头看向涵宇问。
　　“我也喜欢长款。”涵宇点头认可，陪莉莉一起看，转而又跟店员笑着说，“我们先自己看看，有需要再找您。”
　　“好的，有需要叫我。”
　　“订婚过去一段时间了，我觉得看看婚纱，做些准备也是应该的。”涵宇温和的跟着莉莉一起选婚纱说，“难得你这么主动，有喜欢的款式吗？”
　　“太多了，已经看得不知道选什么好了，要不先看看你的礼服？”
　　“男生穿什么都OK啦，重要是女主人一定要满意。”
　　“我也希望你是帅气的模样。”莉莉温和的笑着说。
　　选了一会，莉莉试穿了一条鱼尾裙礼服出来，抹胸又贴身的款式完全衬托出莉莉高挑性感好身材，自然的旋转散开的裙尾充满的浪漫的气息，优雅大气，莉莉出现之后涵宇的嘴角上翘到下不来，虽然没有马上称赞，但眼神里溢满了痴迷，莉莉自己看看镜子，走过去涵宇身边，涵宇真心称赞，“不常看见你这个样子，但是非常漂亮非常适合，美到让我觉得犹如…高山雪莲。”
　　“你要不要假得更明显一点？”莉莉笑着问。
　　“真心话，我有什么理由说谎，你在我眼里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会不会太显身材？长辈们会觉得不够庄重？”
　　“优雅大方，我觉得没问题，只准你给别人看一天，以后都不准穿。”涵宇开玩笑的说，莉莉的手机响了，涵宇拿起来看了一眼递给莉莉，是文野打来的。
　　“喂？”莉莉接了电话说。
　　“你昨天来店里找我了？”
　　“路过，进去喝杯东西。”
　　“你是因为伽卿的事才回锅的吗？”
　　“什么事？”莉莉故意警惕的问，“赵耿说你家里有事…”
　　“伽卿在医院，孩子没保住。”
　　莉莉听了很意外，但是介于涵宇在场，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涵宇看向莉莉，莉莉努力装作不在意的镇定的问，“情况严重吗？”
　　“我只是告诉你一下，详细的情况我不想多说了。”
　　“我知道了，方便的时候我会跟她联系。”
　　莉莉挂了电话后有点失神，涵宇看出莉莉神色异常，关心的问，“怎么了？”
　　“没有，朋友出了点事。”
　　“你要去帮忙吗？”
　　“我帮不上什么忙，过后再说。”莉莉说着回更衣室把身上礼服换下来，之后一直心事重重，涵宇开车带莉莉去餐厅，莉莉坐在车上一路发呆。
　　“你真的没事？”涵宇看向莉莉担心的问。
　　“没事。”莉莉不自在的挪动一下身体说。
　　两人选了一家西餐厅，点完餐涵宇温和的说，“我们好像很少来这种有格调的地方吃东西，想想我真的亏欠你好多，没什么浪漫的约会，更没有去过浪漫的地方旅行，有些不像恋爱的样子，却让你嫁给我了。”
　　“没关系，我喜欢BurgerKing之类的快餐厅，也不是很喜欢旅行，答应跟你订婚，不是因为期待这些物质的东西，而是看到了你的好，并想在以后的时间里拥有这样的你，这些比什么都重要都值得珍惜。”莉莉情商极高的说。
　　“你没有什么遗憾吗？跟我交往之后，说出来我会尽量帮你完成。”
　　“自己不够优秀。”
　　“这个不算，因为根本不是真的。”
　　“让我想想。”莉莉笑了说。
　　“我去一下洗手间。”涵宇说着起身离开。
　　莉莉独自一人的时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消息问文野，“廖伽卿在哪家医院？”文野没马上回复，莉莉放下手机看着窗外，虽然跟涵宇在一起的时候尽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但心里很在意。下午涵宇要去接Yami，两人从餐厅离开，涵宇送了莉莉一段就分开了，莉莉轻松的摆摆手说，“帮我跟Yami打招呼。”
　　“没问题，晚点再联系。”
　　莉莉跟涵宇分开后马上去医院找伽卿，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找到病房，从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看见伽卿背对门口躺着，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莉莉没有进去打扰，大概自己不清楚该怎么面对这种局面，舔了一下嘴唇刚要转身离开，在走廊里碰见赫尘，两人看见彼此都停住脚步，赫尘走过来问，“来看伽卿？”
　　“嗯。”
　　“进去跟她说过话了吗？”
　　“看起来好像在休息，不打扰了。”莉莉推脱说，赫尘点点头，莉莉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赫尘问，“这次该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了。”
　　“明白你那时候的心情了。”
　　“你还OK吗？”
　　“我并没什么，只是对伽卿的打击很大，这几天都没说过几句话，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最糟糕的是…甚至没有参与感，直到孩子离开我从没用心照顾过，甚至毫不知情，对于失去之后的一切，更加不知所措、无力肩负，让我觉得自己差劲透了。”
　　“以后还有机会，下次好好珍惜。”
　　“无论以后有没有机会、会不会珍惜，我想都不会是这个人了，所以弥补不了。”
　　“既然知道如此，就不要过分的为难自己了，适当的心痛适当的放下。”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一周了，因为其它事回来，本来有别的打算，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莉莉有点无奈的低头想了一会说，“当然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景中见面。”
　　“确实有点尴尬。”赫尘无奈的含笑说，尽管笑着却看得出脸色不太好，大概很疲惫很心累，莉莉舔了一下嘴唇也笑了，两人之间这种牵连，或许只能一笑示意，不便多说，更说不清，赫尘主动退避说，“刚问了医生，说她身体没有大碍，我先回去了，你在这陪她一会吗？”
　　“嗯。”莉莉点头答应，看着赫尘走又忍不住叫住，“真的是你的孩子？”
　　赫尘点点头，想了一会说，“做过DNA比对，即便不做，看到孩子那一刻我就知道结果了，那种揪心，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眼里不禁再次浮现泪光，为了压住眼泪，只能无谓的笑笑，这几个人或许都曾经不懂事，扮演着放纵妄为的惹事精的角色，可是这个没能留下来的孩子，却在每个的心里布下阴影，或许，能感动生命的只有生命，能震慑死亡的只有死亡，能勘破失去的只有失去。
　　跟赫尘短暂的聊了几句，被独自留下的莉莉在病房外的沙发上坐下，却迟迟不敢进去，沉默了思考了一个多小时才起身，进病房之后在床边刚要坐下，伽卿转过身来看见莉莉，莉莉看着伽卿，迟疑了一下，不安的坐在椅子上，轻温和的声问，“觉得好点了吗？”伽卿看着莉莉没说话，样子憔悴了很多，依旧有些狼狈，不难猜出这几天的情绪一直不稳定，“现在才知道你的情况、才来看你，对不起。”
　　“你为什么回来了？”
　　“这几天，很想见你。”莉莉安慰伽卿的说。
　　“在洛杉矶的那段时间很好，我想再回到那时候。”
　　伽卿说出的这句话如此让人心痛，莉莉不禁眼含泪光，却只能劝慰，“对我来说也很美好，只是…谁都没办法再回去，不过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可以变得更加美好，只要你振作起来，每个人都会陪你做你想做的事。”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一定是我太任性了。”
　　“上帝把她带走，可能因为她来的不合时宜，以后会还给你更好的。”
　　“对我来说，她就是最好的。”
　　“对于没办法改变的事，不要太过执着。”莉莉看着伽卿认真的说。
　　“说得容易，没经历过的人当然可以轻易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我做不到，我无法不带留恋的放弃我的孩子…我不能让她的人生与我剥离。”
　　“我不希望你难过。”
　　“不用说了。”伽卿说着含着眼泪用被子遮住脸，莉莉无声的叹口气，陪伽卿待了一会就独自离开了。等莉莉离开之后伽卿躺在床上想了好一会，知道自己对莉莉的态度不对，但是没有办法控制，现在的伽卿不是没有理智，而是理智扭不过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