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李宛

137、被打醒

　　伽卿跟朋友们一起出国后，莉莉仿佛更能直面自己的内心了，上午开车到涵宇医院附近停下，看着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想起以前刚和涵宇重逢的时候，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来附近观察，确实，场景好像没变，期待又谨慎的心情同样没变，只是每个人的处境不一样了。莉莉的车停了好一会，手机上收到消息，是伽卿发的动态，一张戴着戒指的手的照片，文字写了，“第一次跟朋友们炫戒指，所有人都好羡慕，终于知道，钻戒一定要美的意义了，谢谢你！”再往下刷一条，是伽卿在海边的泳装照，一如既往的元气满满、美丽动人，很多人点了赞，莉莉当然也赞了，看到这些似乎明白了自己现在拥有什么，该珍惜什么、该放下什么，所以开车离开了。莉莉离开时，涵宇刚好从医院大楼里出来，两人不知道是否看到了彼此，总之没有停留。
　　回国之后的这些天，很多情绪压抑在胸口无处发泄，总要有一个突破口，晚上莉莉去文野的店喝闷酒，打扮得漂漂亮亮，只是不和任何人说话，过一会有人来搭讪，莉莉想了一下开始眉来眼去的笑着互撩，多喝了一杯酒之后，男生直接搂着莉莉进人群，敢来文野店里这么干，摆明了找死。文野手下的人在楼上看见莉莉跟别人鬼混，一脸懵逼和不知所措，大家都知道莉莉跟伽卿的关系，所以不知道该不该阻止，该不该让文野知道，不过好在文野没在店里，手下的人不想多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后文野来到店里，上了二楼，手下的人只好过去汇报说，“艾小姐来了。”
　　“在楼下吗？”文野无念无想的问。
　　“是的。”
　　文野趴在二楼围栏旁边扫视一眼，看见莉莉在人群里笑着玩乐，而且尺度有些过分了，文野有点不爽又无奈的叹口气说，“给我叫上来。”身边的一个人下楼穿过人群，到莉莉旁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莉莉开始给了个白眼，丝毫没在意，过一会才跟着上楼来，眼神很坚定又不怯弱的看向文野，文野不解又崩溃的说，“你是想怎样？”
　　“出来玩不可以吗？”
　　“出来玩？伽卿不在几天你就出来玩？你之前不是很认真的吗？信誓旦旦说了那么多要珍惜要守信的话，都是屁吗？说放就放了？我真的琢磨不清你…”文野被气得说不出话，皱起眉问，“你这么骗伽卿，对得起她给你的爱吗？”
　　莉莉压着的火一下被点着了，马上大声反驳，“别拿她爱我说事，好像她爱我、她受了伤就特委屈一样，我有求着她爱我吗？好像我不爱她、不对她好就是罪人一样，爱我我就要爱她吗？爱我我就得像供着神一样供着她吗？你们他妈的都什么逻辑？”
　　文野直接一巴掌打过去问，“到现在…这是人说的话吗？”
　　莉莉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倔强的含着泪水，转头看向别处，努力忍住眼泪再次看向文野，甩手用力打在文野手臂上，文野挡了一下拦祝莉莉，两人动手撕打几下，莉莉好像疯了一样，文野不好还手，手下的人不知道该不该干预，最后赵耿过来拦住莉莉劝说，“艾小姐，您喝醉了，冷静一下，有什么话坐下来说。”
　　“不用拦着，我看她能怎样？”文野很冲的呛回去，暴脾气被点上火了。
　　莉莉退了一步停下手，看着文野忍住眼泪认真的说，“Well done，我就想让你打醒我，不然我不会来这里。”文野一脸懵逼，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不等文野追问，莉莉瞬间泪崩了哭诉，“她是爱我，但是…”
　　在场其他人觉得这场景有点尴尬，赵耿摆了下手带大家默默避开。剩下文野和莉莉在二楼休息区，文野觉得莉莉情绪不太对，过去站在莉莉面前看着，然后搂着莉莉的肩膀到一个套房里，语气温和些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想放松一下。”莉莉擦一下眼泪嘴硬的说。
　　“心里压了什么事？”
　　莉莉平定一下情绪，考虑过后认真的说，“当初在这里你给我下药我才会跟廖伽卿进了这样一个房间，对你来说只是帮疼爱的外甥女做件小事，却促成了很多没有预想到的事情发生，一直以来，每个人都在怪我都在质问我，为什么不回应她的爱？怎么就不能全心全意的接受这份爱？但是从始至终有想过我为了适应…为了不辜负她对我的感情做了什么吗？”莉莉说着眼泪再次情不自禁的涌现出来，“开始我可以很粗暴很卑鄙的对待她，因为她不过是我不认识的陌生人，可是到后面…我心里越来越愧疚，越来越迷茫，经过了很多事，我终于明白这不过是个选择的问题，不用理会太多纷纷扰扰和异样目光，更不用刻意用看似正确的常理禁锢自己，遵从内心下定决心做一个选择就可以了，我终于这样做了，但是重新回来，面对我熟悉的这些地方，我曾经熟悉的那些人，突然觉得…”莉莉哽咽得说不出话。
　　文野轻轻拍打莉莉的后背安慰说，“对不起，我当初不该那么对你。”莉莉没说话摇了下头，文野把莉莉搂在怀里，“大概因为一直以来看到伽卿的难过和她对你的付出，我总是觉得你对不起她，所以针对你、打击你，忽略了你其实也不过是个内心脆弱的普通女孩，对不起。”莉莉紧搂着文野失声痛哭，文野轻拍莉莉的背温柔的小声哄，“你今天故意来这里，激怒我，让我动手打你，是因为你心里对伽卿有爱，想在迷茫中清醒过来，我明白我理解，其实每次打完你，我特别心疼，但看见你欠揍的样子我真的压不住自己的火气，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用逼我动手的方式来解决，你乖一点好好说话，我会帮你。”
　　“只是很难受，想发泄一下。”莉莉努力忍住眼泪说出话来，松开文野，文野看着莉莉，帮忙整理黏在脸上的头发，莉莉推开文野的手说，“因为发生的这些事，觉得自己被强迫修改了人生轨迹，而这条陌生的路我不清楚怎么走才会有好的结局，也不知道怎么正确的走下去。”莉莉眼睛一直湿润，但是情绪已经平复很多了，略微低下头努力克制着眼泪说，“不需要你对我好，不想要你虚假的恩情。”
　　文野点点头说，“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想想，可以体会你的为难。”
　　“你当时那么对我，是不是应该道歉？”莉莉有点开玩笑的可爱质问。
　　“让我道歉？换作别人我早弄死他了，我心里多疼多爱你，放纵你反复出现在我面前挑战我的底线。”文野摸着莉莉的头傲娇的安慰，“跟你打架是因为觉得好玩，大家都说我幼稚，但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肯放过我是因为廖伽卿，才不是因为疼爱我。”
　　“但我真的不讨厌你，只要你对伽卿好，别惹我生气。”文野说着拉起莉莉的手到床边，让莉莉躺下说，“今天晚上就在这睡，别胡思乱想，打你那一下疼吗？”莉莉乖乖的点头，文野开玩笑的说，“我下手重，真把你打坏了我就摊上大事了。”
　　“觉得脸没知觉了。”莉莉撒娇的说，少见的在文野面前露出晚辈的样子。
　　文野被软萌的莉莉逗笑了，捏了莉莉脸一下，然后认真的说，“我心平气和的问你，即便你回答的不是我想听的结果也没关系，我只想听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心想跟伽卿走下去？刚刚在楼下勾搭男人什么的是演戏吧？”
　　莉莉看着文野想了一会说，“如果我不是想跟她走下去，早就转头走了，不会让自己这么纠结这么难受，只是…”
　　“‘只是’就不用说了，我记住你这句话了，也信了，你可以有迷茫的时候、有做错事的时候，但是如果我发现你骗我，有你好看。”莉莉没说话，文野轻拍了莉莉额头一下，然后起身离开，莉莉一个人躺在床上，哭过之后觉得头有点麻，而且有点喝醉了，很快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用再想烦心的事。
　　第二天起来后脸色很不好，眼睛又肿了，去浴室卸了妆洗了脸，身上穿着昨天的衣服，文野亲自进来给莉莉送早餐，莉莉看过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经过昨晚的哭诉，觉得有些难为情，于是冷淡又傲娇的推脱，“我昨晚喝醉了。”
　　“好点了？我是说宿醉，过来吃点东西。”
　　“昨晚的事…我希望你不要跟廖伽卿说。”莉莉认真的要求，声音不大。
　　“你又哭又闹、抱着我不放的事？我不会说的，我嫌丢人。”
　　莉莉没反驳，只是认可的点头，“我先走了，还有事。”
　　文野知道莉莉现在估计不想面对熟人，所以没挽留，让莉莉自己走了，买来的早餐不能浪费，于是自己坐下吃。莉莉下楼后，跟店里的职员碰见，职员有点意外和不解的看过去，但仍旧礼貌的点头打招呼。从店里离开回到车上，坐在车里安静的沉思一会，情绪依然不好，只是平静很多，加上脸色苍白，好像病了一样。
　　莉莉刚从店里离开，伽卿给文野打电话问，“你需要什么特产吗？”
　　“不用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
　　文野想了一会，其实莉莉来闹了一通让文野有点担心，所以直率的劝说，“没什么事早点回来，你把惹祸精一个人扔下，不怕后院起火吗？”
　　“我出来玩就是想给她点空间，因为她最近情绪不太好，其实我有点担心。”
　　“她昨天晚上来店里了，看起来确实情绪不太好。”
　　“你们有碰到面吗？”
　　“聊了几句，我觉得你可以给她空间，但是别太放开，不然容易拉不回来，你们费了这么大力气在一起，不要到最后功亏一篑。”
　　“知道了，没事。”伽卿温和的说。
　　莉莉想尽量转移注意力不去想太多没有机会挽回的事，所以集中精力做伽卿母亲的策划，把策划案的细节修改了几次。再次约了时间见面讨论，而且去参加了所谓阔太们的午餐会，打扮得漂亮得体，一举一动透露出迷人和自信，经伽卿母亲介绍，笑着跟大家握手打招呼，朋友开玩笑的问，“从哪里请来的专业人士？”
　　“没有特意请，莉莉是伽卿的好朋友，刚好前段时间聊起最近在安排的活动，被我拉过来帮忙。”
　　“请大家多指教。”莉莉礼貌的笑着说。
　　“觉得很有ABC的气质，海外留学回来的吗？”
　　“一直生活在美国，南加州大学公共事务专业毕业。”伽卿母亲笑着回答。
　　“现在在做策划方面的工作吗？”
　　“没有，只是业余爱好。”莉莉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说。
　　伽卿母亲自豪的介绍，“其实艾丝莉是车手，现在效力于芝加哥车队。”
　　“这么厉害，觉得很有精英名媛的气息，没想到原来这么酷帅飒爽。”
　　莉莉笑着不说话，伽卿母亲完全是炫耀女儿的态度，随后笑了说，“你们看看策划案，有什么好的意见，可以说出来。”
　　“我之前看过初版，觉得大体上没有问题，细节方面可以随着项目的启动同步修正，做得很棒。”朋友笑着称赞，对莉莉的方案颇为认可。
　　结束午餐会后，伽卿母亲跟朋友们告别，挽着莉莉的手腕从餐厅出来，温和的笑着问，“气氛还OK吗？会不会觉得很累？”
　　“没有我想象中的可怕。”莉莉笑了回答。
　　“其实伽卿很不愿意陪我来这种聚会，虽然她从小在这种家庭环境长大，但不怎么像千金大小姐，有点野有点怪，你能感觉到吧？”
　　“嗯…还是有点大小姐脾气，任性起来的时候。”
　　“关于这点我不反驳。”母亲明朗的笑着说，“你怎么没跟她一起出去玩？”
　　“刚回国来，不想出去，而且我不认识她的那些朋友，觉得会很尴尬。”
　　两人出餐厅后分开，伽卿母亲披着外套上了司机开来的车，莉莉站在一边等长辈的车走才自己离开，其实莉莉只是不想表现得教养好，稍微自律一点便是个有礼貌的好女孩。过一会自己去取车，出车库门口跟一辆转弯的车刚好擦在一起，双方都停下车，莉莉没有下车，对方也没下车，过一会对方终于先下车过来问，“没事吧？”
　　“没有，不过您这波操作够厉害的，逆向进库。”莉莉不客气的奚落。
　　“没注意标识牌，你不下来看看车吗？”
　　“不必了。”
　　“我的名片，有需要打给我，我会按理赔。”男生说着给莉莉一张名票。
　　莉莉瞥了一眼名片根本没接，态度相当傲慢，不屑的说，“名片不用了，直接付现，一千，免得双方麻烦。”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坑我？”
　　莉莉无语的笑了说，“你自己看，我的车身现在至少被划出了擦痕，重新上漆都不只一千块，我已经给你折扣价了，我不缺赔偿的钱，只是想让你赔我个道理。”
　　对方车主看了一眼莉莉的车，想了一下拿出钱包，给了五百块说，“我没那么多现金，可以留一下联系方式，我之后转账给你。”
　　“我的联系方式不只五百块。”莉莉小声念叨着开车走了，拿五百就拿五百，确实是不差这点钱，不想找交警或找保险公司麻烦一通，所以拿了点零花钱就走了。对方大概觉得这个女孩长得漂亮又有点意思，看着莉莉的车开走却笑了，艾总在直男界仍旧所向披靡。开了一段发现刚刚的车主在后面开车跟了上来，莉莉一脸逗别人玩的调皮表情，故意在前面两车道之间来回闲晃，玩够了便分分钟开始飙车把人甩得没影，名副其实的看不到车尾灯的那种女孩，想追上根本是妄想。
　　苏均已经在尚雅正式申请离职，晚上请旧同事们出去吃饭，刚好莉莉在国内，所以叫了莉莉一起过去，是在张琛的店里聚的，都是车队的一些人，莉莉没来得及换下参加午餐会的衣服，直接过去店里，大家看见就起哄说，“呦，我们莉莉今天特意打扮了，太美了！”
　　“为了送我的老搭档。”莉莉开玩笑的说。
　　“我承担不起，生命不能承受之美色。”苏均附和的开玩笑，举杯敬大家酒，张琛也过来跟大家喝了几杯，两桌人松散的坐在室外的位置喝酒聊天。
　　莉莉因为裙子比较短，在一堆男生中间不太方便，捡了一件衬衫围在腰上，喝了一会莉莉回到屋里去洗手间，出来后收到伽卿发来的消息，于是站在安静的一角回复消息问，“几点的飞机？”
　　“半夜，不用你来接，安排了司机。”
　　莉莉看完这条消息，没有回复，没有去外面和大家继续喝酒，一个人靠在桌子旁，用手撑着桌边坐下，沉寂在安静中。格外宁静的灯光，带着股忧郁的风情，不需要谁来欣赏，不需要为谁照亮前方，哪怕只有二十厘米的光辉，仍旧在自己的世界中尽情燃亮，便是满足。其实莉莉原本也是如此，只为自己点亮，并没有想要别人称赞其流光华彩，却被耳口相传、太过盛赞，于是自由的乞丐，成了神、成了传奇，当她再次穿起褴褛的衣衫时，人们谓之为堕落，而非本原，只有披着华衣才能满足人们对真善美的崇拜，那么，请崇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