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丛中》小加百列

33、华颜无道

　　鸠盘神子抠开羽人的手臂从地上爬起来，见羽人受伤颇重，便伸手去扶他。没想到羽人非獍一把将他推开了，说你别管我，赶快离开这儿。话音刚落，周遭的空间被切开一个阴风阵阵的黑洞，异度魔界的华颜无道手持恶露天斧跨步而出，面具下的目光冷冷地凝视着鸠盘神子，而后二话不说，出手便是毙命之招。

　　羽人非獍挣扎着扑上来挡下第一发，正待反击的一刹那，华颜无道一脚踹去，正中羽人胸口露出的那半截箭矢上，当下血花喷洒，埋在身体内侧的箭头刺破衣衫从羽人后背肩胛骨的位置扎了出来。华颜无道再补一脚，羽人滚落路边的黑暗里，扑倒尘埃动也不动了。

　　陷入混乱厮杀的原野，再也没有人有精力关心这边的局势了。

　　华颜无道缓缓摘下面具，露出在墨绿色的秀发衬托下一张皎洁如新月的面孔，那细长而凌厉的双眉、孔雀绿的瞳孔以及秀气的鼻子与众人记忆中的剑雪无名缓缓重叠。

　　[小弟，]她开口讲话，声音孤傲而清冷，[抛下这幅软弱无能的躯体，和我回异度魔界去。]

　　[华颜无道，现在的你我并无血缘关系，所以要杀便杀，何必惺惺作态？]鸠盘神子无动于衷。

　　[你还在恨我？]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向如此。]

　　[纠结于一个女人曾经的错误不放，这可不是你鸠盘神子应有的气度。]

　　[我和谋杀亲生兄弟的女人没什么气度可谈。]鸠盘神子目光凛冽如霜，[华颜无道，你该不会忘了你还有一个排行最小的兄弟吧？是你截取了他的信件，并亲率高手杀死白衣剑客，并最终将你的小弟当场逼死在魔殿之上。]

　　[没错，所以你大开杀戒杀死所有参与此事的魔族，并心狠手辣地划伤了我的脸。]华颜无道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左侧脸颊上一道粉红色的划痕，嘴角浮现起一丝苦笑，[对于一个珍惜容貌胜过生命的女人来说，这种惩罚已经足够了，不是么，小弟？]

　　[吾说过，不要称呼我为小弟。你的两个弟弟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先后过世了，这里没人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机地攀亲戚套近乎。]

　　[你能原谅亲手杀死剑雪无名的吞佛童子，却不能原谅秉公办事的亲生姐姐，这样的鸠盘神子好生不公平啊！]

　　[你没有心，而吞佛童子有，这便是理由。]

　　[心？伤心、痛心还是不忍心？]华颜无道寂寥地长叹一口气，[为何你愿意感受吞佛童子的真心，却不愿意体会我的内心？小弟，为何千百年匆匆如流水，但是你依旧不肯了解我呢？]睁开眼睛，眸中杀气涌现，[小弟，吾乃是桀骜的魔者，魔者拥有的是天地间最为高傲的忠诚与自尊，不论是魔君还是你，但凡背叛魔界拥有不轨之心，吾杀之不悔！]

　　巨斧劈下，天崩地裂。

　　滚滚烟尘之中，红色的身影挡在鸠盘神子面前昂首挺立。

　　[你——]鸠盘心中五味杂陈，[你来做什么！]

　　[救你！]吞佛童子头也不回。

　　[你不是走了么？为何再次回来？]

　　[因为你还在！]

　　鸠盘鼻尖一酸。[吾不是说过了么，吾对你已无任何感受。]

　　[剑雪，把身边最重要的人骗走，然后独自一人面对生死之战，你不觉得这种戏码太老套了么？]吞佛童子哼了一声，[吾早就说过了，这种方法对吾无效。]

　　[你——]鸠盘再也说不出来只言片语了。

　　[华颜无道，欺负一名孩童，你四天王的名号还是趁着臭大街之前早点拿到当铺当掉，说不定还能捞几个铜板。]朱炎吐火，杀气涌现，[另外，伤害剑雪者，吾定杀不饶！]

　　夜风扑朔雷声轰鸣，天斧朱炎火星窜动，烟尘暴起大地颤动，冥冥之中谁主输赢？

　　鸠盘神子紧张得攥了满手心的冷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刀光剑影当中那道火红色的身影，只见枪走龙蛇火河横流，魔气肆虐杀气冲天，电光火石只见，只见华颜无道，败！

　　恶露天斧脱手而出，墨绿色长发的狂傲女子脚步踉跄，终于口吐朱红跪倒在地。吞佛童子长枪出手，对准华颜无道的心窝毫不留情地送出。

　　[慢！]鸠盘神子下意识地喊了一句，看到吞佛童子的目光，他略作思索，补充道，[留下她的性命，也许可以与异度魔界换回魔化的弦首。]

　　[做梦！]华颜无道抓住吞佛童子的刀尖猛然往自己的喉咙上刺去，吞佛童子猛然收手，将华颜无道的双手割得皮开肉绽。

　　[你可以自尽，没人拦着你。]鸠盘神子有些气恼，[如此不重视自己的性命，别人也没有义务去替你惋惜。]

　　[哼，身为异度魔界四天王之一，吾将用鲜血洗刷你与小弟二人给家族带来的耻辱。]华颜无道目光阴郁，[在家中接连出现两个叛逆之后，吾绝对不会再让别人用鄙夷的目光看待我。]

　　华颜无道的睫毛微微颤抖，目光瞥向鸠盘神子，目光宛若濒死的孤雁一般悲悯：[但是有一件事情吾希望你记住，小弟。逼死我们最小的弟弟，吾也是迫不得已的。如果他不死，那么魔君就要杀死我们全家。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吾为他的死而心痛，更为你反目成仇与我动手而心酸，等你离开魔界之后，吾日日打探你的消息，当吾得知你在中原苦境颠沛流离并最终惨遭不测之后，吾的那种宛如锥心刺骨一般寒冷的孤单与无法向人倾诉的苦闷，是安睡在黑莲当中的你永远无法相信的。]

　　鸠盘神子默然不语。

　　华颜无道高傲地直视吞佛童子：[给我记住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吾的小弟，不然我做鬼也不肯放过你。]然后手掌聚集魔功，猛然自盖天灵。

　　[阿姐。]鸠盘神子终于喊出口，扶起奄奄一息的华颜无道，抹去她脸上纵横的血水，鸠盘深深叹息。

　　[来生来世……希望你的阿姐……不再像我……]

　　刹那间，华颜无道目中精光闪烁，手掌一翻，一把锋利的匕首猛然插进鸠盘神子的心窝。

　　[傻小弟，]她笑脸如花，无奈地叹息着，[吾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