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丛中》小加百列

37、凤鸣梧桐

　　凤栖梧桐一击得手，凯旋而归，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也怪儒门龙首过于狂妄自大，自以为新派余孽已然肃清，而为首的凤鸣梧桐又已身败名裂投靠魔界成为中原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只是没想到凤鸣梧桐在儒门天下留下的内应潜伏得更深，平日里声讨凤鸣梧桐的时候比谁都义愤填膺，做起事来又一副和新派誓不两立的卖力架势，在加上龙宿为了对抗魔界需要在短期之内整合中原正道三教的力量，在这个关键时期倘若再次以追究余孽清理儒门，恐怕就会造成人心惶惶不思战功并且退身自保，弄得为首对抗异度魔界的儒门天下变成一盘散沙，因此，龙宿本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大度不再过滤身边的儒生，所以就留下了这么几条漏网之鱼。

　　接到凤鸣梧桐的指令之后，里应外合地在儒门东南仓库里点一把火，将其他巡守的儒生吸引过去造成防卫力量的短缺，人来人往忙着救火的一片混乱时刻，异度魔界切开一道空间裂口径直来到内院，而凤鸣梧桐对儒门天下的构造布局了若指掌，带着高手们直奔疏楼龙宿的卧室，然后砍倒穆仙凤带着剑子仙迹的遗体撤退走人，整个过程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们的空间刚刚合闭，龙宿后脚就冲到了屋子里。

　　回到异度魔界之后，随行的众人抬着剑子仙迹的尸体往大殿里走，路过操练场的时候，正在练枪的鸠盘神子看到这行人抬着一个用白布裹着的尸体，就好奇地拦住他们问个明白。凤鸣梧桐知道银煌朱武已经吩咐过鸠盘神子的身份地位究竟有多么高贵，又看见站在一旁的银煌朱武没有阻止的意图，便恭敬地回答，说这是中原三大先天之一的剑子仙迹的尸体。

　　鸠盘神子问，是你们把他打死的？不是？那么你们抢他的尸体做什么？

　　[剑子仙迹是儒门龙首唯一的死穴，]凤鸣梧桐耐心地解释道，[现如今万血邪录在疏楼龙宿手里，为了逼他归还万血邪录，唯有抢得剑子仙迹的遗体为唯一的筹码与其交易。]

　　[哦？]鸠盘哼了一声，[这可奇怪，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做别人的筹码。]

　　[太子有所不知，疏楼龙宿对剑子仙迹感情甚笃，一个死人自然不可能成为龙修的死穴，但是一份千年情缘却可以让他痛不欲生。]

　　[哦，这么说疏楼龙宿从魔界手中骗取万血邪录，就是为了复活剑子了？]

　　[然也。]

　　[那么究竟是你愚蠢还是龙宿愚蠢？没有了剑子仙迹的遗体，龙宿保留万血邪录自然是没有意义了，但是没有了万血邪录，他要回剑子仙迹的遗体又有什么用？]

　　凤鸣梧桐有一丝愕然，不过随后便想出了应对之策，冷笑两声，说：[假如疏楼龙宿不珍爱故人尸首，那么就修怪魔界将剑子仙迹的遗体每隔一日切下来一块挂到公开亭，这样一来就不怕他疏楼龙宿还能受得了，将这个条件提交给他，保证他宁可不要万血邪录也要留一个体面的全尸了。]

　　鸠盘神子冷冷地注视着凤鸣梧桐，然后转头望向朱武：[这个人莫非也是我们异度魔界的同胞？]

　　[不是。]朱武道，[凤鸣梧桐是苦境中原的人士，原本是儒门天下的一介儒生，但是如今已经良禽择木而栖投靠吾异度魔界，初次征战便立下战功箭射龙首，如今又设下计策逼迫龙宿归还万血邪录，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因此汝需将凤鸣梧桐视为手足同胞，将他与其他的魔族一视同仁绝对不可心生芥蒂。]

　　[原来如此，]鸠盘神子表情冷漠，看着凤鸣梧桐的眼神透着难以掩饰的鄙夷，[朝秦暮楚忘恩负义，入室偷盗下作卑鄙，损毁尸首小人行径，这样的人才幸亏不是我们异度魔界培养的。]然后扭头冲朱武说了一句，[豢养这样毫无气节和道义可言的家奴，还要我将他视作手足同胞，你身为魔者的尊严与傲骨都被虫子蛀伤了么？]

　　[鸠盘！]银煌朱武皱起了眉头，[和父亲说话，就用这种口气么？]

　　[和徒弟说话，就用这种口气！]

　　[吾不但是你的父亲，还是异度魔界的主上！]

　　[吾不但是你的师尊，还是异度魔界将来的主上！]银煌朱武看上去十分恼怒，但是鸠盘神子看上去居然比他还要愤怒异常，[银煌朱武！难道我上辈子就是这么教育你的，竟然让你将这种扫兴的败类引进魔界！告诉你，要当什么手足同胞，你去当好了！吾完全没有一点兴趣，告辞！]

　　言罢扭头便走。银煌朱武手攥腰间佩剑涅槃，但是忍了忍，最终还是叹气一声，松开了掌心。

　　[陛下居然如此容忍鸠盘神子？]凤鸣梧桐对银煌朱武的反应有些感兴趣了。

　　[吾毕竟亏欠于他。]朱武黯然，[他身为异度魔界首任先锋战神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没想到过了这么多的波折与生死，他的脾气还是一点也没改变。]

　　心中想起历历往事，当初的鸠盘神子也是如此的刀子嘴豆腐心，将年幼的银煌朱武兄弟二人骂得狗血淋头，但是可惜两人长大成人之后也是难改本色，朱武照样的遇事踌躇无法爽快利落，而他的弟弟也是一如既往地性格懦弱。爱上九祸的时候，难为鸠盘神子为了朱武的幸福而据理力争，但是朱武却在紧要关头做出错误的选择离开异度魔界，从而使鸠盘神子的所有努力与心血付诸东流。而他的弟弟逆来顺受地娶了九祸，放弃了自己的真爱，连一声抱怨都不敢和他父亲讲。

　　朱武知道，鸠盘神子在他们两人身上寄托了异度魔界的将来，希望他们二人登基为王之后能够着手改变异度那干活魔界不见天日的禁锢，给魔者们带来一个值得期待的多彩人生。

　　虽然鸠盘神子自己也知道这种念头过于天真，异度魔界的林林总总是不可能靠一名贤明的君主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够改变，但是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便不肯放弃希望。

　　直到朱武出走，而二皇子闷头不语地娶了九祸，以及鸠盘的姐姐出卖亲生弟弟，逼死了他们的小弟，鸠盘神子心中的希望才被敲得纷纷幻灭，一片死灰。

　　在那之后，为了开启赦道，异度魔界杀了剑雪无名，而在昨日，好不容易找到幸福的小剑雪第二次亡于异度魔界之手。如今重生的鸠盘神子，是银煌朱武靠着一本被修改得面目全非的戒神宝典不停地灌输对中原苦境的恨意来剥夺他日后的幸福与希望。按照朱武的计策，鸠盘神子早晚要对上吞佛童子，不论是谁生谁死，朱武对鸠盘的欺骗，已经不亚于当初的吞佛童子。

　　[鸠盘言语冒犯之处，还是希望凤鸣梧桐不要忌恨在心。]

　　[不敢当。]凤鸣梧桐冷冷一笑，[而且吾认为鸠盘神子所言非虚。吾虽然出身儒门饱读圣贤之书，但是绝对不会自诩为高风亮节的君子，史上记载的种种小人行径，吾一一符合，因此，刚才皇太子那番言辞激烈的嘲讽，吾照单全收绝不推卸。至于朝三暮四之名，吾也希望银煌朱武明白，吾对异度魔界并无忠诚之心，与汝合作，仅仅是形势所逼孤掌难鸣，因此也请朱武陛下莫要将吾当作自己人，随时保持警戒之心才是对付小人的最正确的心态。]

　　[先生严重了。]朱武话锋一转，[不知汝抛弃俗世虚名，到底图的是什么？]

　　[唯一所图，乃是为了让目中无人的疏楼龙宿对吾低头！]凤鸣梧桐一甩衣袖背过手去，注视着剑子仙迹的遗体，[让他明白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够逼得他走投无路，让他记住轻视吾的下场究竟是怎样的追悔莫及！只要能够让这条紫龙有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就算整个中原苦境倾覆成灰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