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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圣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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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星河走进来时,发现地上相较他出去之前,要乱上一些。
迟醉低眉顺目,正持一把扫帚在院子里扫地,几下便将那些散落的叶子归做一处。
贤惠能干的样子做了个十成十。
身后留下的些许打斗痕迹则被他有意无意的侧身遮挡住了。
纪星河昨日灵力损耗严重,还在虚弱期,系统同样如此。
迟醉又是有意遮掩,因此一人一统并未发觉什么不对。纪星河捧着花撂下一句话,便转头往院外走。
“你跟我来。”
“嗯。”
迟醉应了一声,放下扫帚跟了上去。
院外的草丛里,被刻意遗忘的龙傲天却是欲哭无泪。
迟醉丢它出来前,以灵力封住了它对外界的感知。它现在是既不听到外界的声音,外界也听不见它的呼救。
若想脱身,需得等到四个时辰后,封印自解才行。偏生今日是个大好的晴天。就这么晾到正午,非得晒脱水不可。
二人一前一后的往山下走。身形渐渐远去,最终成为两个小小的黑点。
纪星河算盘打得挺好,带着人来到山前时,却被阵法挡了去路。
先前未种出金盏时,纪星河来过几次。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这次带着花倒是进出无碍,迟醉却不行。
尝试多次后依旧无果,纪星河只得嘱咐迟醉在外面的山脚下等他。
再抬头去瞧这座山的真容。
整座山都被诸葛清玄设下的迷瘴笼罩,常年云雾缭绕,不见阳光。
里面的情况谁也说不好。
纪星河临走时留下了两日份的月见草。见迟醉应答后,一脚跨进了迷雾里。
迟醉抱着剑倚靠在山下的一方青石处,眼见着他的身影在迷雾里渐渐消失不见,方才合上双眸进入冥想状态中。
纪星河刚进迷雾不久,就被系统提醒此地被设下了重重阵法,他对破阵并不擅长,身体又虚。硬闯杀阵,凶多吉少。
可思及等着救命的某人,他咬咬牙还是朝阵法处走了过去。
这便是打算硬闯了。
“星河无需担忧,此事交予我即可。”
下一瞬间,他的意识已然回归了识海深处。由这两日不见踪影的沈星河暂时接管了身体。
沈家家学渊源,沈星河本身天赋出众,又自幼被当做下一任继承人所培养,正巧于阵法一途小有所成。
二人身体共享,灵力共享,这具躯壳现下已是元婴后期修为,虽不及他此前修为,破个小小杀阵却是绰绰有余。
只是等沈星河入阵后,还未来得及以灵力破阵,却发现此间阵法对他毫无杀意,他在阵中行走,所到之处,阵法退散,让出一丈之地,等他走过,又重新恢复原状。
好似闲庭漫步一般。
需知诸葛清玄是以二十八星宿为引,集周天星辰之力于此山中设下大阵,阵中危机环伺,阵法环环相扣,稍有不甚,牵一发而动全身。
龙明每次上山寻人时,不死也得脱层皮。若是让他知晓此事,定要吐血三升不可。
事情进展出乎意料之外,沈星河倒也不慌,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山上走。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路上,花花草草越发多了起来。
丝毫不知自他上山的那一刻起,就有机警的草木将消息一路传了上去。甚至,三三两两开起了茶话会。
“姐妹们!山脚下刚刚来了个俊俏后生!”
“看到了…这个气息…”
“我也…”
“灵族血脉…是灵族血脉哎!”
“看他的气息,是圣女大人的孩子吧…”
“圣女大人的孩子来我们山上了!姐妹们快来看啊!”
“要不要去通知圣女大人啊!”
“我去…我去通知…”
“我记得圣女大人的孩子是叫小星河叭…”
“嗯嗯,是叫小星河,圣女大人亲自取的!”
行至中途时,整座上的花花草草们基本上都来了。蜿蜒曲折的小道旁挤满了看热闹的草木。百花盛放,郁郁葱葱的。
胆子小点的,也就在道路两旁看看。
胆大点的,如这朵蔷薇,嘴里嘟囔着, “哎呀,人家摔倒了…要小星河扶我才能起来…”
就直接扑到了沈星河脚旁,整个花骨朵倾倒下来,匍匐在他的脚面上。
沈星河停下脚步,微微蹲下身来,将那软软的花骨朵扶了起来。可他一放手,那花骨朵便又倒下了。
沈星河从小到大,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碰瓷。
他只是习以为常的笑了笑,伸出手来轻抚了抚蔷薇柔软的花瓣,开口道, “我现在要去做一件事,你现在先让开,等我回来再陪你玩可好? ”
“圣女大人的孩子和她一样温柔啊…嘤嘤嘤…”
淡粉色的蔷薇摇曳着点了点头,颜色变深了些。沈星河再次放开手时,它已经自动立了起来,笔直笔直的。
识海里的纪星河和系统已经惊呆了。一人一统背着沈星河建了个讨论组。
“皮皮,怎么回事?看他这熟捻样,做这事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百花相迎,我俩上山都没有这么大的排面吧?”
“宿主,我也不知道啊,许愿者先前并未提供前因后果。他跟主系统做下交易时,只让我们答应一个要求,就自愿交出身体了。 ”
纪星河倒是知道他是沈家少主,可沈星河没告诉他什么时候同灵族搭上关系了啊。系统可不知道他俩认识,纪星河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一下的。
心里打定了主意等此番事情一了就找沈星河逼问,面上还是装作不愉的问:“什么要求? ”
“他想取得一个人的原谅。” 傻白甜系统照实回答。
“谁?”
“不知道。本来应该由许愿者亲自与宿主对接才是。系统没有权限查看。”
“但是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原主的身份,与灵族有关。”
“你这不是句废话…?”
一人一统讨论的空档,沈星河行至半山腰处。绕过一小片乱石,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二层小楼坐落于前方不远处。三进三出,自带独立的小院落。
庭院周围是一片花海。叶片们聚做一处,簇拥着三三两两的橘红色花朵,数以万计的金盏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汇做一片海洋。
沈星河从中走过时,鼻尖偶尔能嗅见风中传来的淡淡花香。枝叶从他的袍袖间轻拂而过,若有若无的轻触上他的脸颊。
他周身覆着一层淡薄的灵力,越过花海走向竹楼时并未踩伤任何一株金盏。
缓缓行至屋前。沈星河抬头看向这座小楼,高悬的匾额空白一片,并未题字。
院子里铺晒着各色药材,大大小小的胡乱堆做一处,颇有些凌乱。
沈星河小心的踏过院子。来到门前,轻叩门扉。
数息后,依旧无人应答。
想来院落的主人并不在家。
他道了声失礼,轻轻推开了门扉。
屋内摆设清简,除一张竹床及正中一张雕刻台外,再无其他。
台上放着一个还未雕刻完成的木偶。身形衣着皆已修饰完成,面目却是一片空白。
从衣着发髻处,能推断出刻的是一名女子。
像这样的木偶,屋内各个角落里散落着许多。
或坐或卧,姿态各不相同。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这些木偶,面容处皆是一片空白。
他拿起脚旁的木偶与桌上未完成的那个相比对,已经确认了心中猜测。
正欲放下时,身后劲风袭至。
沈星河若有所察,豁然转身时,凌厉掌风已至身前。
来人修为远远高出他许多,这一掌避无可避,正朝着天灵盖劈下,若是落实,非死即残。
此人头发散乱,双目赤红,正是纪星河久寻不得的药王诸葛清玄是也。
同时也是他的生父。
昔年苍梧山一战,木婉清伤重,临终托孤。勉力诞下麟儿后便撒手人寰,沈清玄战后,自一户农家里秘密接回了尚不足月的婴孩。
离家途中,恶仆欺主,许惜弱不慎早产,诞下的孩儿先天不足,族医言其有早夭之象,不能堪其大任。
当时情况下,沈清玄地位尚不稳固。急需一个天赋卓绝的孩子稳定家族基业。
许惜弱无法接受事实,伤心过度之下,陷入昏厥。再次醒来时,记忆缺损。
正值沈清玄归家,清算完所有知情人之后,便决定李代桃僵。
那个注定会早夭的孩子被远远送了出去,而他则代替那个孩子成了沈家少主,担起了成为少主需要肩负的重担。
付出诸多努力后,成为外人眼中近乎完美的沈星河。
唯一的朋友,是幼年时,机缘巧合下,结识的一位好友。
沈星河于半年前发现此事后,便一直追查当年被送走的孩童归处,多方探查之下,终于在一月前寻到些许蛛丝马迹。
沈星河开始着手整理手中各项大小事务,以便于及时归还与交接。
可他没能等到坦白那一天。
许惜弱已先下手为强。他只来得及写下一封道别的书信,便昏迷落海。
二人书信来往早于数年前中断,未曾想他这封诀别书竟能跨越时空送至纪星河手中。
而纪星河更是因此,阴差阳错来到沧澜大陆。
之后,经过数番辗转,流落至此。
来此人间二十载。沈星河未曾想过,二人第一次相见,会是在这种情形下。
他轻叹了口气,出声唤道, “爹。”
掌风险险停滞,直刮得人脸颊生疼。
诸葛清玄神智未复,眼里猩红一片,只嘴里喃喃道, “挡我者,死。”
沈星河不闪不避,依旧挡在他身前。
他死死望着沈星河,又好似在透过他看别人,瞧着瞧着,眼底的浓重杀意褪去了些。
又道, “你瞧见我的婉清了吗?”
一道虚影站在他身后,妙龄女子一袭橙色罗裙,正试图去握他的手。
纤纤素手从他腕间穿过,女子面上不见失落,好似早已习惯,只朝着沈星河温婉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