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似水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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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渐渐的变重，白茫茫地压了下来。
我迷惘地奔跑着，沉浸在一片乳白色中，愈发地辨不清前面的道路。
忽然之间，一阵清亮的乐声入耳，我停下匆忙的脚步。
仔细聆听，然后，朝着曲声的方向缓缓走过去。
广阔氤氲的水面，陈旧泛着青苔的木板，茂密过膝的野草，晶莹剔透的露水，一一展现在眼前。
而木板上长身玉立的白衣公子，修长的十指间夹着片青翠的苇叶，放在唇边，轻轻吐气便吹出曼妙而又忧伤的曲调。
只见他静静伫立，周身笼罩这沉沉的无边无际的雾色中，白色的背影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愈发清冷。
我不由得放轻了步子，缓缓走过去，轻声开口，“白玉堂。”
曲子骤然停止，他不转头，只是淡淡地说，“苏姑娘。”
“你。。”我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恭喜姑娘。”他依旧背对着我，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般，静谧而飘渺。
“何喜之有？”我皱起眉头。
“记得在下曾经问过姑娘，是否明白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而今日，不是已经找到答案了么？”他说完，转过身子，脸色平静如这一滩湖水。
我沉默，滞在原地，心底却是波涛汹涌。
告诉了展昭过去的一切，告诉了他我们曾经的关系，阻止了他和丁月华的亲事，这一切的一切，不正是我心底想过千百回而又没有勇气去做的事情么？
但是，我真的开心吗？
低垂眼帘，长长叹气，只怕这个问题的答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他却忽然走近，在我面前停下，伸出右臂，轻轻捋起袖口，露出乌褐色的佛珠。
“你？”我吃惊地抬起头。
他缓缓摘下，递到我面前，松开五指，佛珠在掌心安静地卧着。
“物归原主，这样一来，我与苏姑娘便两不相欠了。”他别过脸，终于掩饰不住黯然神伤。
“这。。。”我慌乱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讪讪地接过佛珠。
“白玉堂，你又何必如此。”我终究不甘心，皱起眉头，心底苦涩，气恼，失落，茫然，五味杂陈。
“不好么？”他苦笑，低声说道。
“好，好，好的很！”我气结，一时意气从脖颈间掏出那块玉佩，用力扯下，赌气地塞到他手心，恨恨地说，“既然如此，这个便还给你！”
他一滞，有些失神地看着手中的玉佩，温润地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泽，可片刻后，他竟转身，用力一挥手臂，狠狠将它掷进了水中。
就这样，那块上好的玉佩，在湖水间打了几个水漂后，发出一声闷响便消失在一片波光粼粼之间。
我大惊，飞身扑到岸边，哪里还有半点玉佩的踪迹！
转身，我又急又恼，眼角竟然染出半点泪光，冲着白玉堂大嚷，“白玉堂，你疯了么！那块玉佩，你已戴了二十年！”
他驻足远望，片刻后淡淡地说，”有些东西，时间越久越难以割舍，如若这般，倒不如早些放手为好。“
我一时间，气恼到说不出一个字反驳他，只得拼命跺脚。片刻后，我终于冷静下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怒吼道，”死老鼠，你以为我会无缘无故跑来这边，捣乱展昭的喜宴么！还不是因为，我发现了那个。。。。“
”苏浣！“突然，一声尖利的叫喊打断了我的话语。转头看去，浓雾中急奔前来的，正是丁月华。
见到是她，我脸色微变，本来要说的话，也生生咽到了肚子里。立即松开揪住白玉堂的手，整了整衣服，正色起来。
”丁姑娘有事？“我冷冷地开口。
她走到我身边，满脸怨恨地说道，”苏浣，我丁月华过去和你是有些过节，但念在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也就索性将这些事情忘掉，一心想和你好好相处。谁知道，你今日竟坐下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难道姑娘心里竟不知道这“羞耻”二字？“
”哼。“我嗤之以鼻，你个假的跟我说这话，岂不是天大的讽刺！
大概是我不屑的神情真正激怒了丁月华，她扬起巴掌，眼看就要掌掴下来。
突然，白玉堂猛地抓住了离我脸颊近在咫尺的手掌，冷冷地说，”丁姑娘闹够了没有？“
”白玉堂，你竟然还帮她说话！“丁月华难以置信地尖叫着，”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个女人心里，根本没有你么！她心里就只有展昭，展昭！“
白玉堂身躯一震，眼神却冷冽到可以将她吞噬掉一般，丁月华在这般目光的注视下，竟也胆怯地讪讪收了声。
“苏姑娘心里有谁，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而白某心里有谁，自然也是白某自己的事情。但这一切，和丁月华你，没有半点关系！”他松开手，冷冷地说，“不过，白某记得曾经说过，任何人都不准动苏姑娘一根汗毛，否则，在下手中的宝刀可不是吃素的！”
“你！”丁月华恨恨地瞪向白玉堂，一扭身又跑远。
我呆呆地看向白玉堂，半晌，怔怔地启口，“白玉堂，你听我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其实。。”
“雾重了，回去吧。”他轻轻扬手止住了我的话头，便头也不回地转身。
渐渐地，他白色的身影和浓密的雾气融为一体，再也看不清楚。
我滞了片刻，心情低落，索性走到河边木板上，轻轻坐下。脱下鞋履，双脚浸入水中，轻轻拍打，任丝缎般的湖水在指缝间穿梭。芒种的天气，湖水微凉，倒是舒适的很。
抬头望夜空，可惜雾色沉沉，掩住了好风景，什么都看不见。
只得低下头，轻轻叹气。
惘神片刻，心底竟有了一个冲动的想法。站起，我开始活动筋骨，然后，轻轻一纵身，便跃进了水里。
双脚划动，手臂缓缓拨开黝黑的流水，然后深吸口气，渐渐沉了下去。
玉佩在哪里？
因是夜晚，雾色又重，只能凭借淡淡的月光，竭力寻找。
可在这么大一片湖面里找一块玉佩，无异于海底捞针。
气尽，我猛地扎出水面，脸憋的通红，止不住地大口喘气。水面上的空气，清凉而干净。
停了片刻，终究不甘心，再潜下去，四处摸索。
就这般，潜下去，浮上来，再潜下去，再浮上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指尖在河底一处触到块冰凉的物件。
我大喜，小心捞上，付出水面，趁着月光仔细看，欣喜若狂。
正是那块玉佩。
于是，用尽最后的气力游到岸边，爬上木板，然后，筋疲力尽地瘫倒在上面。
仰望天空，只有朦胧的乳白色雾气，我却忍不住，露出笑意。
歇息了段时间，体力便渐渐恢复过来。加上晚风吹过潮湿的衣服，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夜色，我立即起来，往回赶去。
走了些路程，终于回到丁府。不曾想到，展昭竟然静静的伫立在门口，仿佛在等待谁一般。
我回想刚才事情，不禁觉得有些许尴尬，便头一低，想就此避过去。
却不料想，他径直走到我面前，开口，“苏姑娘。”
我只好抬头，讪笑着回答，“展大人。”
他本来大概是想问些什么，但是看到我落汤鸡的模样便止住了话头，关切地问，“姑娘怎么了？怎么会湿成这般？”
“这。。。”我挠挠脑袋，支吾着答道，“不小心落到水中。”
他没有回答，只是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我连忙问道，”敢问展大人，现在可还有离岛的渡船？“
”子时已过，船家怕是已经休息。“他淡淡地答道，”姑娘若是想回京，不如待明天清晨吧。“
”什么？“我失声叫出，本欲连夜归去换套干爽的衣服，想不到连这个小小的愿望也实现不了。
又是一阵轻风，我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紧紧抱住双肩以求片刻温暖。
展昭想必看出了些端倪，平静地说，“姑娘若是不嫌弃，今夜就在此住下吧。”
“住下？”我摇头苦笑，这岛本是丁家的地盘，今夜我搅乱了丁家大小姐的喜宴，只怕他们恨不得将我啖肉饮血，哪还有可能有我落脚之处。
“苏姑娘随我来。”展昭微笑，转身往回走。
我疑疑惑惑地跟着他，行至不远，便看到一间小小的屋子。推门进去，里面陈设虽然简陋，但也算整洁干净。
“这是？”我不解地问道。
“一间偏屋，平日里虽然有人打扫，却不太用到，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姑娘不介意的话，今夜就在此休息吧。”展昭低头，耐心地说。
“那当然好！”我兴奋地直眨眼，有地方住总比流落街头的好吧，随口多问了一句，“展大人如何知道此处的？”
话刚出口，我便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展昭怎么也算是丁家的乘龙快婿，知道一处偏屋又有何奇怪！只是说到此处，未免让人联想到今晚喜宴的情景，着实尴尬。
“哦，以前见过。”展昭脸色如常，淡淡地说。
“那么，苏浣就多谢展大人了！”我作礼，开口道。
“苏姑娘请再稍等片刻！”展昭突然开口，然后转身疾走而去。
“咦？”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解地挠挠头。
没过多久，只见他卷起衣袖，拎着桶热水走进了屋子，放在地面后开口，“苏姑娘衣服潮湿，还是赶快用热水梳洗一番，省得着凉伤了身子。”
“恩。”我轻轻点头。
“还有以后，为了苏姑娘的名誉，”展昭滞了片刻，低声说道，“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我怔怔地看着他，半刻后终于反应过来，低语，“有劳展大人费心。”
“那么，姑娘就早点休息吧。”他一如既往的平淡告别，转身离去。
合上门，小心翼翼地将水桶里的水倒入到木桶中，然后脱下潮湿的衣物，整个人浸了进去。
热气在屋里氤氲成一片，我舒服地将身体埋的更深一点，浑身每一处都是放松的。
“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我手臂撑住额头，十指在桶边轻弹，心底思索。“可是丁月华这个篓子，怕是要等到本尊回来的时候，才能解释的清楚。真是麻烦的事情啊！”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我赌气地将绢帕盖在脸上，“过一天是一天吧。”
窗外，雾色更重了。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似水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