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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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这种事情果然很复杂，想了两天非明就抛开手懒得再想了，继续专注做自己的事。
于是西门吹雪发现她的琴音又恢复了平静。
非明的琴音一向是很干净清澈的，仿佛还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又或者是看的太多而格外透彻，这样的琴声很让人安心，也足够吸引人。
但前两天的琴音中，平静变成了浮于表面的外像，里面一片杂乱，像是毫无规律的线条，诉说着连主人也难以辨明的心事。
西门吹雪很沉得住气，直到今天她弹完一曲，他才放下手里的书，抬头问她：“你前几日有心事？”
袅袅余音方歇，非明轻轻按住琴弦，似乎思考了片刻，说出口的回答却仍然敷衍：“并没有，你多虑了。”
两个人都是话少的性子，待在一起安安静静还好，一旦开口说话就显得很尴尬，因为非明显然并不配合，也毫无对他敞开心扉的意图。
“我先回去了。”她淡淡道。
西门吹雪并不追问，他具有压迫力的视线对面前的人毫无作用，便不必再白费功夫。
她说要走，他也不留，只不远处站着的侍女走上来，弯腰为非明抱起那架琴。
非明手一顿，目光落在那个从没见过的侍女身上，微微眯起眼，问：“这是你的贴身侍女？”
西门吹雪想了想，“原来那个好像成亲去了，这是今天新换的。”他这时才察觉到一点不对，说：“如果你想要，那就让她伺候你吧。”
“不用了。”非明挑了挑眉，笑道：“她待在你身边就挺好的。”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拥有一双明亮大眼睛的侍女，在西门吹雪看不见的地方，用濡慕的眼神望着非明，声音甜蜜极了，“奴婢叫做雪莹。”
雪莹其实不是雪莹，不过她叫什么非明不知道，也懒得去记。
神界天生天养的灵物不少，其中绝大部分都在轮回司里历练，可惜能完成十个任务的都很少见。心境跟不上，折损率太高，韭菜似的割完一茬儿又一茬儿，非明良好的记忆力可没必要用在这上面。
待在自己房间里，非明跟摸宠物似的随手捋了一把对方的头发，小姑娘眼睛湿漉漉的，兴奋的好像快要晕过去！
啊啊啊啊啊！雪莹在心里土拨鼠尖叫jpg.
万万没想到她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在神殿里宅了不知道多久的时空之神，甚至还被这位大佬摸过头！这待遇不知道会有多少小伙伴羡慕！要不是西门吹雪是个死洁癖，她简直想一辈子再也不洗头了！
非明不知道雪莹的想法，不然八成也要嫌弃。好在她不知道，所以声音还算温和，“好孩子，你这次来，是谁的愿望？任务是什么？”
雪莹恭敬地回答：“回大人的话，这是西门吹雪一个侍女的心愿。她意外死的早，希望能够活下去，一直陪着西门吹雪。”
“又是西门吹雪？”她低声呢喃，思索着这奇怪的巧合。
一个世界里，多少年能出一个大功德的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能出两个简直像奇迹！何况还都是和西门吹雪有关，非明完全无法说服自己这只是个巧合。
这个看似单纯的巧合，突然就和连续几个世界的女性灵魂联系到了一起。
非明选人一向看能不能符合她的心意，一般男女各占一半才是正常现象，何况是刚经历过一个世界，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紧接着就又来了一个合意的人选……
雪莹看着非明思索不语，壮着胆子说了一句：“雪莹好开心，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大人！雪莹可以问，大人要实现的愿望是什么吗？”
非明闭着眼低笑一声，声音倦懒如同夏日午后伴着暖意的微风，“没什么不能说的，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孙秀青，你应该也知道，她是西门吹雪未来的妻子。”
说到这里，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雪莹小心翼翼地问：“她想报*复西门吹雪？”
“不。”非明的目光投注在雕刻了花纹的窗棱上，声音轻的如同叹息，在房间里幽幽荡开，“她只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和西门吹雪有任何牵扯。”
雪莹咬了咬唇，肯定道：“大人一定能完成的！”
非明懒懒勾起唇，“我若完不成也没什么，之后总会有别人来完成的……”
说完这句话，她皱起眉，说：“不过，的确不甘心啊！”非明经手的任务固然少，却没有完不成的例子。虽说自己完不成也没有什么惩罚，但果然还是不想在这个任务上失手。
一时半会儿有点熟又怎么样？结了婚都能离呢！再好的关系说断也就断了。
不过现在不急，西门吹雪的剑道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而且就这么走了，总觉得哪里输了。
西门吹雪走的是无情剑道，他的剑练到最后，便斩断了尘世间的所有羁绊和情感，从此人的一生只有一柄剑，除了剑，什么都不再有。
他走到最后的模样，简直像是返璞归真，无限趋近于没有交溯溪这个朋友之前的非明。
人类的感情啊，真是奇怪到了极点！
不过……
“没听过常棠他们练剑还分无情有情这么麻烦的啊……”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难不成是因为我没有问吗？”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显然是不会有答案了，非明于是顺理成章地当它不存在，午睡片刻后，就跟着西门吹雪去翻晒药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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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不久，陆小凤又一次上门，来找西门吹雪这位老朋友蹭酒喝。
虽然上回被西门吹雪刮了胡子的惨痛经历仍然让他心有余悸，至今那两撇漂亮的小胡子还没能长出来，但这都阻挡不了他馋酒的心！
天下人皆知，“四条眉毛”陆小凤好友遍天下，天生多情浪子，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但唯独到了好酒开坛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此刻他就站在万梅山庄门外。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算是至交好友，后者这么多年来也只得这么一个朋友，按照这样的身份，陆小凤如果想直接翻*墙进来，也不会有人拦他。可他对西门吹雪总保持着这样几分尊重，倒是很有几分可爱。
管家将人迎进来的时候，西门吹雪正在廊下抚琴。而非明靠坐在一边的柱子上，手里的书在膝上摊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听琴还是在睡觉。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西门吹雪会不时抬眼去看她。
他望着她的目光总是很专注，恰如指下流淌的琴音，在心上融化的初雪里透出一缕温柔。
那点子不经意就可能被人错过的温情，放在西门吹雪身上，却像是冰川上反射的阳光，鲜明到了刺眼的地步。
陆小凤一看就觉得要完。
身边的两个好友接二连三地走桃花运，可惜花满楼的痛苦至今还历历在目。而西门吹雪面前这个因脑子有疾而极其冷漠无情的姑娘……他眼看就要步花满楼的后尘。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好朋友偏偏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若只单单看这画面，其实还是很美的。至少两个当事人都赏心悦目，而屋外阳光正好，显得那一低头一侧首的弧度也分外动人。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打扰，那琴声却渐渐低微下来，又等了片刻，终于慢慢停住了。
西门吹雪看他一眼，却没有说话，起身绕过琴案向外走去，陆小凤很知情识意地跟着他走到廊外。他偶然回头时，那位只见过一面却让他印象相当深刻的姑娘还在睡，侧脸的肌肤在阳光下白的近乎透明，恍若美玉。
陆小凤的眼睛里不由得又添了几分忧虑。
西门吹雪喜欢上一个疯子，这事暂且不评价，可问题是一个脑子有病的姑娘，她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大概是陆小凤的目光停留过长，西门吹雪直接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力道重的他差点当场惨叫！
好不容易咬牙忍住，等到彻底走远，确定那位孙姑娘听不见了，陆小凤才龇着牙揉自己肩膀，“我原本还同情你，想着待会儿要不要安慰安慰你。现在看来，你还真是活该被女人折磨。”下手力道这么重，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西门吹雪不置可否，看上去并没有要和他谈论非明的意图，也完全不打算跟陆小凤探讨自己的感情问题。
有很多事情，不需要外人多言，当事人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因此西门吹雪只是反问道：“你的胡子长出来了？”
一箭穿心！
这件事简直是陆小凤心中永远的痛！他不仅被迫刮了胡子，后来甚至连眉毛也在火里烧焦了一些，哪有那么快长好？！
做为损友，两个人你来我往互相伤害一番，就惯例去正堂吃吃喝喝。
一边喝酒，一边谈天说地——准确来说，是陆小凤在喝在说，高兴地跟朋友分享自己这些日子的见闻。而西门吹雪话很少，且滴酒不沾，只是沉默的听着陆小凤说话，眼里流露出一点笑意。
一向孤寂的万梅山庄里，好像只有陆小凤到来时，才有了一丝活泼生气。
“陆小凤？”
门口有人开口说话，声音柔软，带着睡醒之后的沙哑。
西门吹雪拿茶杯的手一顿，抬眼朝说话人的方向看去。
喜欢一个人，是可以从眼神和行为里透露出来的，再如何遮掩也无济于事，再如何否定也无法掩藏。就像是沙地里出现的一颗珍珠，可以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来。
如花满楼，如西门吹雪。
但花满楼是温柔的，婉转的，即使喜欢一个人也像是脉脉水流，润物细无声，不会开口诉说，因他舍不得给人造成哪怕一星半点的困扰。
而西门吹雪，他整个人直接的就像是自己手上的那柄剑！
这些日子平静的相处，就像是一场梦境，他心里很清楚，梦总有一天是要醒来的，而且这一天来得不会太迟。
等到了那一天，他绝不会去开口挽留，但如今他却顺从自己的心意，趁着还能看见她，多看一眼，便是一眼。
就像是最开始那样，他看着她，不说话，而她只是站在那里，任他看，也不张口。
他们两人对这样沉默的相处习以为常，陆小凤可是万万受不了的！
他忍不住出声打断，唤她：“孙姑娘！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西门吹雪在一边开口：“她是非明，没有姓。”
陆小凤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里“孙秀青病了西门吹雪也病的不轻”瞬间刷屏。
好在甭管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面上还是乖乖叫了一声：“非明姑娘。”然后他就笑着顺口邀请她：“要不要一起来喝一杯？”
陆小凤发誓他真的只是下意识嘴快！却没想到非明居然还真的点了头，熟门熟路地走到桌边坐下，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陆小凤杯子里的酒。
“我还从没喝过这东西，听人说味道不错？”
西门吹雪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陆小凤，直盯的他想要告罪讨饶，恨不得当场回到半分钟前把自己那句话给咽回去。
碍于非明就在一边，手里还顺手拿了个空杯子正眼巴巴地瞅着酒壶，西门吹雪也没辙，替她斟了半杯酒。
“我亦不曾尝过，剑客喝了酒，拿剑的手便不稳了。”
陆小凤虽然很想为酒说一句公道话，尤其是这坛在万梅山庄已经埋了三年的好酒，分明好喝到没朋友！但在酒的主人面前还是没敢多说一句，违心道：“是啊，不好喝，我就是借酒消愁而已。”
非明不傻，陆小凤说的这句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但她也没拆穿，只是顺着杯沿浅抿了一口。
一股呛人的刺激感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非明什么醇厚香浓全感受不到，只觉得又苦又辣又涩又冲鼻！神生里再没有喝过比这更难喝的饮料！
酒液顺着喉管滑下，像是硬生生吞进去一团火！
她却不愿意示弱，硬撑着将那半杯酒全喝完了，脑子已经变得昏昏沉沉如坠云端。
等非明抬起头时，自眼尾处晕开一片嫣红，眼睛里氤氲着薄雾，像是沾了水色的桃花花瓣，艳色惊心。
她的眼睛只望着西门吹雪。
于是西门吹雪向来稳定的心跳，此刻也情不自禁漏掉一拍。
她开口问他，声音比先前睡醒之后更加沙哑，“西门吹雪……你怎么不喝？”
她迷迷糊糊眨着眼睛，摇摇摆摆地给他倒了大半杯酒，更多的当然都洒在了桌面上，看得陆小凤心痛欲死，直喊着：“小姑奶奶，我求你可住手吧！让我来倒成不？你可别糟蹋好酒了……”
而西门吹雪却是直到这一刻才想起，他们相处那么长时间，这竟然还是她第一次正式开口叫他的名字。
不过纵使心底掀起再多波澜，他仍是道：“我从不喝酒。”
陆小凤好不容易拿到酒壶，听了西门吹雪的话，心里简直要佩服死他了！眼前是喜欢的姑娘邀请喝酒，尤其是人家明显还醉了，声音拖长，眼尾一勾，跟撒娇似的，怎么想怎么勾*人！偏他还能坐在一边不为所动，拒绝起来干脆利落，实非常人也！
非明的确是醉了，醉酒之后人的情绪难免会被放大。这要是平常时候，她根本不会问出那句傻话，做出替人斟酒的傻事。在听见对方拒绝的时候，她一准笑笑也就过去了。
但这时候不行！现在这可不是笑笑能过去的事儿！
听了西门吹雪的话，她忍不住一瘪嘴，有些委屈地控诉道：“骗人！”
非明醉酒的脑袋瓜子里还能想起来，西门吹雪不是没有喝过酒的——他此生唯一一次破例，是当年洞房花烛夜，和孙秀青的那杯交杯酒。
没等西门吹雪反驳，她已经蹙眉看着他，眼里泛着水汽，哑着嗓子问：“不能有例外吗？”
或者更直白一点，她不能是那个例外吗？
西门吹雪忍不住闭上眼睛，心想，这大概是她清醒时候，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话。
她总是这样的人，或许真的是因为脑子生病的缘故，非明远比旁人多了几分天真。
她分明没有几分真心，却又异想天开地希望别人把心全部完整的都剖给她。好奇地想要看看别人的心，好像看着看着自己就能长出一颗同样的心来……可等来等去，这颗心不过将将冒出点头，她便死活不肯再给了。
明明都打算要离开了，做什么还要再来撩拨他呢？
只要她不回应，他相信自己到时候舍弃起来一定很快——西门吹雪从来都是果决的人。
明明这场梦好聚好散对彼此都好，她却好像非要把他的一辈子都耗在里面才肯罢休！
他想了太久，甚至陆小凤都以为他是懒得理会一个醉鬼的时候，他却终于睁开眼睛，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陆小凤惊道：“西门！”
人生里第一次破例的西门吹雪却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还有心情跟好友开玩笑：“我总是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酒鬼？”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陆小凤在旁边简直成了一只呆鸡，他直直盯着西门吹雪，过了半天，才开口叹道：“我本以为像你这种男人，是决不会有喝酒的一天的。”
他在一边震惊，非明却是很满意的样子，随意拍了几下手，鼓掌叫道：“好！”
西门吹雪理都不理她，陆小凤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了，却完全想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然而西门吹雪不理，非明这一次却不觉得委屈了。她盯着西门吹雪一杯又一杯喝酒，直把剩下的那半壶酒都给喝空了，气的陆小凤在一边捶胸顿足，觉得这一次过来真是亏大发了！
可这样说着，他却一边插科打诨，一边陪着西门吹雪把这顿酒给喝完，到最后两个人都已经半醉趴在了酒桌旁边休息。
男人的事，没有什么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如果一顿不行，那就两顿！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中途还陆续有过一些没营养的对话。
陆小凤：“西门，你醉了没？”
西门吹雪：“没有。”
陆小凤问：“你用内力了？”
西门吹雪：“没有。”
陆小凤半醉半醒间突然就有些怀疑，他眯起眼，又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西门吹雪还是说：“没有。”
他好像只会这一句话了。
陆小凤大笑，拍着桌子肯定道：“哈哈，西门你果然醉了！”
西门吹雪的声音坚定短促，任谁也不敢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没有。”
早就醉死的非明在迷蒙间想着：两个傻*逼……
陆小凤醒来的时候，黑夜将至，门外已经点燃了照明的灯笼，只留下一点太阳的余烬，甚至无法借着那点光看清身边人的面容。
他揉了揉眼睛，伸手推了西门吹雪一把，对方“唰”一下就坐起来，眼神清醒且坚定，就是看人的目光好像还有点涣散。
陆小凤小心翼翼地问：“西门，你酒醒了没？”
西门吹雪“嗯”了一声，嗓子还有些哑，看上去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没有完全清醒的人在醒来之后，压根没有多理会陆小凤，他笔直地站起来，却还记得身边另一个趴着的人。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伸手将身边的姑娘抱起来，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这里。
陆小凤整个人都傻了眼，心想自己怎么交了这么一个见色忘友的混*蛋？！
混*蛋即使半醉着，走路也还是很平缓，他简直不像是一个醉了的人，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连抱着人的手臂都稳的不像样。
但清醒的时候，他是不可能这样抱着她的。
他自己也隐约知道这一点，所以为了让这一刻留存更久，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向梅林深处。
月亮升起来，此刻的月色很美，让人想起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周围的林子里带着清新的气息，怀里的人身上气息浅淡，却让人错觉甜美。
她那样孤高寂寞，剑锋也皎皎如月。
美的让人目眩神迷。
西门吹雪抱着她慢慢向前走，脚下一步一步，很稳，很轻，很慢，像是要这样走过一生。
非明被人抱住之后醒的很快。
她醒的一瞬间，看见天上的夜空，一时竟还没有意识到是什么。这时背后的手一僵，不自觉地收拢，禁锢得她有些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嗅到对方身上浓郁的酒气，有些茫然地喊：“西门吹雪？”非明的声音里有许多不确定，不太相信此刻这样亲密抱着她的人，会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都比他更有可能。
但不知道为什么，非明却下意识喊了他的名字。
那人低下头，脸恰好躲藏在月下的阴影中，他低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接下来就不再说话。
头枕在他的腿上，腰间横着他的手臂，鼻尖是他身上带着微醺的清冷气息……这姿态亲密的过分，她脑子里在叫嚣着抗拒，身体却丝毫没有动弹。
非明想，这大概是她酒还没醒。
这一刻她下意识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原谅自己一时放纵。
两个醉鬼都没有说话，默契地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夜里的凉风终于把人吹醒了，非明突然开口说：“我打算明天离开。”
身后的人陡然收紧手臂。
非明眨了眨眼，至少此时此刻她愿意相信，西门吹雪问孙秀青愿不愿意嫁给他的时候，是真心想要和对方一生一世的。
那些相处里，没有真心的人是做不到那样自然的。
只是在那个时候，他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剑。
西门吹雪天真地以为那是可以并存的东西，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终究要做个取舍。
眼下他同样不觉得自己需要取舍，但他也不愿意在这样纠缠的几乎看不见曙光的感情里投入更多心力了。
大概等她一走，他就会很快忘掉她。
非明待在这个陌生却温暖的怀抱里，头一次把事情想清楚。
分明是因为喝酒而发热的脑袋，她却觉得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明。
从她到这个世界起，好像就一直在做糊涂事，现在是时候该纠正了。
溯溪是多年好友，可西门吹雪难道就活该被她这样对待吗？
原本她一直觉得没什么，此刻却有了一丢丢的良心正在隐隐作痛。
眼前抱着她的西门吹雪分明还什么都没有做过，他一直都剖开了自己的心给她看，从来没有遮掩过半分。
他的心，大部分都分给了剑，留给人的，便只余下那么丁点儿，心是真的，爱也是真的，只是太微不足道，以至于连放弃也能轻而易举。
但这样的心毕竟是真的，是摆在她眼前的，没有半点欺骗。
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当初孙秀青的选择，明白了她为什么直到最后也没有怨恨。
——因为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她选择了这样一颗赤诚的被剑道占满的心，便也早已经料到了结局，于是理应承受选择带来的后果。
非明即使看得再多，本身毕竟还没有经历过爱情。
她当初并没有明白，孙秀青平静地许愿说两不相干时的心情。
她一直没有想明白。
直到她躺在西门吹雪的怀里，动了和孙秀青一样的心。
他开口，声音在月色中竟显出几分温柔，“梅花还没有开。”
所以，不打算看了再走吗？
非明叹了口气，却一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对不起。”
西门吹雪的唇很凉，厮磨间却渐渐变得温软，带着梅花的气息，淡淡的酒香，几乎让人醉了。
非明只是轻轻一吻。
飞鸟掠过水面，带起涟漪。她本人也像这只鸟，只是无声地告别，然后消失在他的怀里。
不论他曾经或者未来是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到底是如今的西门吹雪遇上了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的非明。
她为此道歉。
更加抱歉的是，她还不够喜欢他，也太胆小，比不上孙秀青勇敢，所以她选择了及时止损，在这个时候离开。
西门吹雪的心是真的，只是分给人的太少，因此太过伤人。
她道歉，最好余生再也不相见。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