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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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的病房门被慢慢地拉开。
原本黑漆漆的病房在被走廊灯照亮了片刻之后又重新回归黑暗。
来人显然是对这里比较了解，轻车熟路的摸到了西门吹雪的窗边，借着门缝中透来的一丝走廊灯的亮光，仔细查看了一下躺在床上的西门吹雪之后，找到了输液吊瓶用的软管后，拿出了随身带着的针管——
“金九龄！”陆小凤忽然喊出了声。
来人正是金九龄！
“陆小凤？”金九龄被吓了一跳，但也并没有太过失态，“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走了么？”
陆小凤问：“前辈很意外我还会回来？”
金九龄点点头：“是很意外。”
陆小凤说：“前辈应该想到的，毕竟躺在这里的是西门吹雪。”
金九龄说：“想不到你对西门吹雪这个杀人凶手还有这么深的感情。”
陆小凤摇摇头：“前辈你错了，杀人凶手并不是西门吹雪。”
金九龄说：“哦？凶手不是他，那还会是谁呢？”
陆小凤叹了口气：“前辈，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么？”
金九龄说：“我？我怎么了？”
陆小凤说：“你杀害薛冰，打伤了江重威，还想把当年的一切罪行推给西门吹雪。”
金九龄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陆小凤你是在开玩笑？这是我听过最荒诞的笑话了。”
陆小凤却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清了清嗓子说：“你手中的这一管空气可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金九龄的笑声戛然而止，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站在黑暗中。医院走廊里的灯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投射进来，使得背靠病房门站着的陆小凤能够勉强看清金九龄脸上的表情。
那可不是陆小凤所熟悉的金九龄。
“陆小凤，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金九龄顿了顿，冷冷地开口问道。
陆小凤说：“前辈你确实计划的十分周密，不得不说，在医院时我是真的被你骗过去了。”
金九龄说：“可到底还是被你发现了破绽。”
陆小凤说：“是那一方手帕。”
金九龄惊讶：“这怎么可能？”
虽然知道金九龄可能看不到，但陆小凤还是习惯性地点点头：“手帕确实是十分高明的一招，尤其是你生怕引不到西门吹雪，特地还将手帕的照片寄到了我这里，引我去查案。因为你知道，我如果去查案，西门吹雪是必定会跟去的。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把目标锁定在了西门吹雪的身上！”
金九龄回答说：“到底是陆小凤，竟然能想通这一点。不错，西门吹雪跟薛冰的交情原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西门吹雪正是这个案子最好的替罪羊。”
陆小凤接着说：“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整件事情，其实是江重威、江轻霞兄妹辛辛苦苦布置出来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查出当年薛冰一案的真凶！”
金九龄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陆小凤说：“你想不到吧？江轻霞跟薛冰是一直保持着联系的同班同学，当年江重威也并不是因为巧合而出现在案发现场的！”
金九龄说：“这……这我竟然没听她说过！”
陆小凤说：“当年你不认识他们，可他们却认识你。江轻霞一直都知道薛冰有一个正在秘密交往的男朋友，更知道这个男朋友是个警察！可这样的一个男朋友却在薛冰被杀害这么大的事件之后销声匿迹了，这样怪异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被人怀疑呢？”
金九龄问道：“可你们又是什么时候怀疑到我的头上的呢？警局里这么多人，这个案子更是我同你两个人一起接手的。凭什么就能确定那个人是我呢？”
陆小凤说：“不错！那时的确不能确定是你，甚至连凶手跟薛冰的男朋友有没有关系都不能确定！只是你自己太想掩盖当年的罪行，反而暴露了自己！”
金九龄忍不住问道：“怎么会？”
陆小凤说：“江重威虽然看清了凶手的样子，可却因为重伤之后双目失明，并没有发现接手案件的竟然会是杀人凶手。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的全心全意相信接手的两个警察会尽一切可能查清楚案情的。可随着调查逐步深入，渐渐他发现很多明明显而易见的证据，却被不留痕迹的销毁了，反而越来越多无关的人被扯了进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江重威便意识到大概是出了内鬼，而以他当时的处境而言，再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不但如此，还有可能招惹上杀身之祸，毕竟他是见过凶手样子的人。于是他为了保命，索性装疯卖傻，一直到了现在。”
金九龄追问：“那么为什么是现在？”
陆小凤说：“因为江轻霞去了‘红斜字’，‘红斜字’是家很有影响力的报社，这是个很好的契机。所以他们两个编出了绣花大汉这个故事，发布了这样的一条报道。因为如果是真凶，看到报道的话，就一定会上钩。”
金九龄说：“因为那条手帕上沾着我的血。”
陆小凤解释道：“手帕上的血是江重威为了留下线索而故意沾上去的，连江轻霞都不知道这手帕上沾着的是这么重要的证据。而我还给江重威的，却是一条被掉过包的假手帕。江重威拜托我去找手帕，若凶手是我，拿到手帕的那一刻，我自然不会把手帕还回去。”
金九龄说：“而你却手帕还了回去。”
陆小凤说：“手帕被调包的事情，自然就能揭露出来了。”
金九龄叹了口气：“我一心嫁祸西门吹雪，却没想到漏算了这条手帕。”若西门吹雪是杀人凶手，他完全可以在拿到手帕之后便直接将手帕毁了。是金九龄一门心思想要将整件事情嫁祸给西门吹雪，才迫不及待的要将手帕作为物证。却没想到，竟成了暴露自己的关键所在！
陆小凤说：“没错，这些零零碎碎的线索就像是碎片，现在已经能够拼成完整的事实了。”
金九龄说：“果然我没有看错你陆小凤，你的确是当警察的料子，也有能力办好这件案子。”
黑暗中陆小凤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嘶哑：“我接手这件案子，不正是你希望的吗？你那时热心帮我，还鼓励我说一定能办好这件案子，应当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吧？”
金九龄笑了：“想不到在短短的时间内，你居然能将事情梳理的如此通透，是我低估你了啊，陆小凤。”
“为什么？”陆小凤问道。金九龄那时已经是年轻有为的警官，薛冰又死心塌地。他几乎什么都得到了，可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金九龄似乎明白陆小凤想问什么，平淡回答道：“因为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不错，薛冰当时也算是小有名气，对外没有过多的宣扬她的家世，而她是蛇王私生女的这件事情，在没有出事之前，是没有人知道的。蛇王当时正忙着争地盘，为了他行事方便，他亲自把自己的一个亲信手下安插到了公安系统中。这个亲信也很争气，顺利地通过了警校的一系列考核。而为了让这个局更让人信服，蛇王甚至同这个亲信演了一场戏，让这个亲信上了蛇王的追杀名单。”
陆小凤说道：“你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的薛冰对吗？”
金九龄点点头：“薛冰很善良，她并不知道我实际上是安插在警局中的卧底，她甚至在蛇王派人追杀我的时候偷偷给我报信，让我得以及时逃脱。”
陆小凤说：“所以你们两个就这样偷偷的成了恋人，但是薛冰并不满足于地下的这种状态，她想将这段关系公之于众对吗？”
金九龄说：“是的，可一旦公之于众，不仅我是卧底的事情会被拆穿，连蛇王也不会放过我！蛇王很疼爱薛冰，他不会允许有□□背景的我跟薛冰发生任何的关系的。那样的话，我就什么都没了！我爱薛冰，可这一切都是意外！”
金九龄哽咽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可陆小凤却打断他：“只怕，连薛冰都是被你利用的一枚棋子。蛇王跟对立帮派火并这件事情，是你一手操纵的吧？目的就是用薛冰的死作为手段，引得两派帮战两败俱伤，最后你好坐收渔翁之利，接手整片势力。你甚至将我也算计了进去，你知道警局最后总要有个人为这一切负责，所以你就特意将我放在了那个重要的位置，对吧？”
金九龄冷笑一声：“不愧是陆小凤，既然瞒不过你，我便也不遮遮掩掩了。不错，我特意骗蛇王说薛冰的身份已经暴露，果然蛇王便派人尾随薛冰。而我再假意约薛冰出来，薛冰果然傻到甩开尾随她的保护者，来同我见面。等到蛇王去世之后，不但可以接手蛇王和敌对势力，连薛冰的案子也可以一并嫁祸给□□火并。这计划原本万无一失——”
陆小凤接道：“只可惜你却没想到会在工作室里遇到江重威，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金九龄冷笑：“哼，他的命倒是大，居然能撑到现在！”
陆小凤道：“你当年本想杀了江重威灭口，但是没想到反而自己却被打伤。虽然江重威重伤之后并不能认出你的样子，但却偷偷用手帕沾了一些血液样本并藏了起来，一直到现在。”
金九龄狠狠：“若不是他后来在意识到出了内鬼之后装疯卖傻，我早便下手除掉他了，又怎么会留他这个麻烦在？”
陆小凤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西门吹雪，心中一紧：“只是你为什么要嫁祸给西门吹雪？”
金九龄笑了笑：“西门吹雪对你还是真的在乎啊！这件事原本同西门吹雪并没有什么关系，可他却认出了当时手帕上的玄机，仅仅通过照片，就已经发现上面的一些褐色的染料其实是鲜血。他觉得当年的案情可能有些蹊跷，对你担心的不得了。他担心查出主谋之后你会伤心，便后来主动约我去案发现场。而我也只是拿出了一些你的私人用品，他便乱了阵脚。西门吹雪以为我已经对你下手，果然便扑上来要我偿命。只不过他竟摔在了绿化带上，看来我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差啊。”
陆小凤叹了口气：“前辈，收手吧，不要在一错再错下去了。”
金九龄忽然掏出了枪：“只不过现在你就算查出来也没有用了，因为你马上也要去见他了。前任警员陆小凤记恨当年被陷害之事，便下狠手杀了凶手西门吹雪泄愤。这样的头条，听起来也不错，不是吗？”
灯光大亮！
因为一时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灯光，金九龄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时他才看清，原来这房间中，竟还有别人！
他皱了皱眉，努力辨认着出现在西门吹雪病房里的人。
陆小凤、江轻霞、江重威还有司空摘星！
“你们怎么来了？”金九龄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来的不仅仅有这些人，还有穿着制服的警察。
（十一）
西门吹雪是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他头晕得很，也没有什么力气。
来来往往的人员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让他觉得有点脑子快要爆炸了一样，他想揉揉头，却发现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只能眯着眼睛，皱了皱眉头。
一只温暖的手却抚上他的额头：“你醒了？”
西门吹雪没答话，他头晕得很，更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不过他倒是不讨厌忽然出现的这只手以及眼前出现的这个人。
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而且能在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这个人，西门吹雪觉得连自己的头疼也减轻了很多。
“请不要打扰病人休息！这位先生也是，无关人员的话请移去走廊。”护士往外赶着人。
“我是他的朋友。”陆小凤说道，“并不是无关人员。”
兴许是陆小凤的语气很坚定，又或者是陆小凤照顾西门吹雪的动作很自然，总而言之护士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去赶别的人了。
西门吹雪这才察觉到自己原来是在重症监护病房。
而且不知为什么，这病房挤了不少人，大部分居然都是——警察？
是了，记得自己去了出事的那栋写字楼，还在那里碰见了金九龄来着。金九龄还说了——
“陆小凤！”西门吹雪喊出了声。
“我一直在。”陆小凤回答。
这几天陆小凤便一直守在这里，寸步未离。
虽然金九龄杀人罪证据确凿，但毕竟西门吹雪的病房也险些成了犯罪现场，这几天难免会有警员过来拍照取证。陆小凤守在这里，一方面为了配合警方取证，但更多的是放心不下西门吹雪。
金九龄为了掩盖罪证而向西门吹雪下手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江轻霞在拿到手帕时，眼见发现手帕其实被调换了，恐怕西门吹雪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陆小凤仍是心有余悸，那只一直握着西门吹雪手腕的手，也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西门吹雪感受到了自己手腕处传来的异样，陆小凤虽然笑的一脸温柔，但现在正握着自己手腕，还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的担忧。
西门吹雪回握住陆小凤的手：“你在就好。”
既然陆小凤人在自己眼前，那便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西门吹雪相信陆小凤也一定明白的，因为他是陆小凤。
“咳咳……”司空摘星有些窘迫，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不应该这么大喇喇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陆小凤只回过头问：“被消毒水的味道呛到了？”
司空摘星揉了揉鼻子：“还不是要来通知你开庭的事情，不然谁会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司空摘星平生一最讨厌见警察，二最讨厌见医生。现在好了，这几天算是都见全了。
陆小凤笑：“你也可以不来，我看出庭时那件橙色背心就挺适合你的。”
“别别别，你知道我宁愿多跑几趟医院，也不愿去一趟法院的。”司空摘星知道陆小凤在打趣他。
陆小凤同警方报案时，将他帮金九龄盗取手帕掉包的这件事情完全略过；连江重威、江轻霞兄妹也只说金九龄用了些手段骗取了手帕，对自己的事情也只字不提。司空摘星也不傻，他知道这是因为陆小凤早已经同江家兄妹对好口供，把自己涉案的部分隐瞒了下来。就这一点来讲，司空摘星还是很感激陆小凤的，这么想来，多跑几趟医院也不算是什么苦差事了。更何况陆小凤一直在医院守着西门吹雪，确实有很多事情分身无暇，他帮着跑跑腿，也算是还了这个人情了。
西门吹雪看着两人，忽然开口问：“事情都解决了？”
见西门吹雪有力气开口说话了，陆小凤便不再理会司空摘星，一边掖了掖西门吹雪的被子，一边回答：“你专心养伤就好。”
司空摘星倒也识趣：“既然通知到你了，那我也不多待了。对了！我还订了怡情院的病号餐，主厨欧阳情做的酥油泡螺可是限量供应的。我约了这些天才排上。等送餐的来了，你可别忘了去取！”
话还没说完，人便已经不见了。
西门吹雪说：“他还真够随心所欲的。”
陆小凤说：“司空摘星一向这样，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若是有谁能逼得他去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闷酒。这样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了吧？”
西门吹雪挑挑眉：“似乎话里有话？”
陆小凤尴尬一笑：“哪有，我只是想说若不是知道金九龄恰恰就是其中一个，恐怕我也不可能看穿金九龄的阴谋。更不可能及时赶回病房救你了……”
西门吹雪说：“不错，警察的职权确实能为金九龄行很多方便，尤其是可以强迫司空摘星这种人为自己做事。”
陆小凤还想解释些什么：“西门，我——”
西门吹雪打断陆小凤：“我没有怪你。”
陆小凤笑了，笑的如释重负。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嘴角也浮起一丝微笑。他轻轻开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手机震动的嗡鸣声打断了。
陆小凤看了看手机：“啊，一定是外卖到了——”他一边接着送餐小哥的电话，一边起身。可他刚到病房门边，便又转回头：“西门，若想说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看着离开病房去取病号餐外卖的陆小凤，西门吹雪自言自语：“这样才像你啊，陆小凤。”
这么多年，西门吹雪都快忘记当初遇到时陆小凤的样子了。
而现在又见到初遇时的那个陆小凤，西门吹雪知道这次他放下了，终于将那件压了数年的心事放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