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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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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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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在城里实在闲得发慌,可是冥沁似乎是吩咐过不让他随便出城、每次他才从房门踏出去就有一堆的视线钉在身上。
要和冥沁解释自己觉得无聊的事实又很麻烦,那个正经过头的男人肯定会一脸严肃地回答说那是因为他太没有定性了、
「——明明就是想让自己挡在伶前面而已。」
也不知道伶对冥沁到底有什么地方特别重要了。
潍随手把书翻开又用力合上、叹了口气。再闲下去他都要发霉了好不好、
「冥沁哥哥呢?」
「大人似乎是正在和长老商谈。」
商谈?和那些所谓长老扯上了关系、想必不是什么好事,潍知道每次被长老叨叨了之后冥沁都会心情很糟糕,也就干脆断了要去找他闲扯消磨时间的念头。
只是他不想去找冥沁、冥沁却自己找上了门。
「你在干什么?」
「看书。」
「我看你根本就在折腾书。」
冥沁挥挥手示意伺候着的下人都先出去,只留下了他们两个。
「——我闲得无聊、除了和书折腾还能干什么。」
他又不是冥沁、偌大的精灵国里大大小小的事一件件等着他去管,也不像以前、还有瞳帮着,现在成天被围着唠叨个不停,想闲都闲不下来。
潍托着下巴问冥沁要不要喝口茶。
「我让人给您泡杯茶吧,眼看着天也凉了,暖暖身子也好。」
「不用了。」
现在不是喝茶的时候。
冥沁并不用力地扫了潍一眼、但到了最后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对潍来说什么时候应该干什么之类从来都不是重点,冥沁今天确实就像潍猜的那样心情不好,不想自讨没趣。
「今天长老们说了、我们拖延太久了。」
虽然他不想理会,可是这两天从早到晚都有不同的人跑来见他、连吃个饭都有人恬着脸站在边上说教,冥沁的耐性从来就不算太好、现在已经完全到临界点了。
「哦?」
「就明天吧。」
「不用再给或许受了刺激的伶争取时间了么?」
潍觉得自己绝对不是在嘲弄冥沁、只是很好心地提醒他最亲爱的弟弟的现状而已。
因为瞳和优的事说不定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吧、而且在那里又一定因为寻的事处境艰难,要是他们两个决出了胜负、最后他或者冥沁站到了他面前,伶难免不会一时难以接受。
「冥沁哥哥不是最喜欢伶了么。」
「我已经决定了。」
冥沁不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说完转身就想离开。
「——对『喜欢』这件事、冥沁哥哥从来都这么随便么?」
为什么轻易就放弃了、他的宠爱和珍惜难道全都是那样脆弱不堪的东西么。潍知道自己没资格问,可是如果放过了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恐怕是死了也会死不瞑目。
「我不甘心。」
「潍、」
伸去开门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冥沁在挣扎要不要对这个太难管教的弟弟说些什么,最后他下定了决心那样垂下了手回过了身。
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心甘情愿死去什么的、不管是谁都做不到,但他对此却无能为力。
潍站在空空荡荡的房间的另一边,盯着他。
「为什么你会选那个人、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明白,就算是优死了,他还是可以无动于衷。」
「因为你不会愿意几千年几千年都记得末在你面前死去的画面。」
「那么说他就是崇高地自愿接受了这种惩罚?」
所以就算优死了也不会回来、所以瞳死了也毫无动静,所以他们这里仿佛是你死我活、他却可以事不关己地逍遥自在。
所以他可以躲开,他们这些人为了成为他的祭品近乎疯狂、他也可以假装不知道。
「那是我们欠了他的。」
「我不想欠他、」
潍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还不了的债。
「你要欠自己去写欠条、别把我们都算上,几千年的债我还不起也欠不起。」
「别说了。」
这种债谁都欠不起、可是总有个人会变成债主,冥沁知道自己或许确实不该把什么事情都推给伶、也不应那么早就放弃抵抗缴械投降,但他希望伶可以活下去。
那是他从懂事以来唯一的愿望。
「为什么不能说?他可怜,我们有哪个不可怜的、哪个不想要人帮着护着的?可是冥沁哥哥你除了伶以外谁都看不见、谁都不管,罚他跪坐还怕他着凉让瞳哥哥给送垫子去,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么?」
大概只有伶对这些毫不知情、理所当然地以为那些都是瞳瞒着冥沁做的,根本就不会去想如果没有冥沁的同意、就算是瞳也不可能偷偷给他送东西。
但他们都是知道的。末还笑着说冥沁就是有些嘴硬而已、可是潍却没办法笑着就这样带过。
「……对不起。那都是我欠了他的。」
「欠他?那你欠我们的这些要怎么算?」
潍其实根本就不想激动,反正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才和冥沁讨债什么的、早就没有意义了。可是如果现在不说、再过一天说不定想抱怨都没有可以抱怨的人了。
冥沁看着难得向自己撒娇了的潍。
最后一次了、就放纵了他吧。
「这辈子我欠他的太多了、都已经来不及还了,欠你们的那些、下辈子再说吧。」
虽然王把所有事情都揽下来遮掩了过去、但冥沁还是知道伶父母的那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因为瞳曾经那样悲伤地看着他、喃喃着这些不是你的错,在那之后伶和优就出现了。
他知道这辈子是自己欠了他的。
「潍、天冷了,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门被轻轻关上了。
下辈子。要是有下辈子、我就算是死都不要做你冥沁的弟弟。
潍这样想着脱力地坐下了、抬起眼睛环视了一圈从他离开后就再没有变过的摆设。刚刚或许他是说得太重了一些吧、冥沁并没有因为看重伶就疏忽了他们,刚才那些话说到底就只不过是小孩子总有的那些嫉妒心而已。
因为太想要依靠他了,面对没有了的明天、希望某个人可以抓着自己的手说没关系了。末的手很小、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也不会太用力,但是非常温暖。
而他丢了她。
不过等到明天说不定他就能找回她了、冥沁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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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因为湮每天都会准时来看他、伶安定了很多,也不会有事没事就和流生气、或者逼着佑人和他统一战线,虽然还是不和流说话,但流端来的饭菜倒也还是会吃。
他们两个不会随时爆炸佑人当然也轻松了很多。
「伶每晚都盯着天看呢、在看什么?」
「伶在找星星。」
「星星?」
伶趴在窗口很认真地点了头,突然又斜过脑袋对佑人扯起笑容,眼睛里闪着的奇妙光芒让佑人瞬间觉得自己或许还是不要问下去比较好。
尽管看上去伶是在期待他可以再问些什么。
伶在那片星光里藏着些想要告诉他的事,可是佑人明白那些事自己根本就不想知道。
「要找什么样的星星?」
结果佑人没能抵挡住伶像是小白兔似的纯洁视线、顺着他的心愿问了。
「哥哥们的星星、还有伶的星星。今天又有一颗星星暗了些、有精神的星星只有三颗了,伶想、大概伶快要回去了。」
「啊、这样啊」之类的话、佑人没能说出口,他只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伶现在是真的就要走了,像是那些快要熄灭的星星一样、他说不定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带着让佑人觉得可以安定下来的笑容和声音离开这个世界到他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他想要说的、应该就是这个。
「佑人、不要把伶的话告诉湮。」
坐在一边抱着胸垂着眼沉默不语了整整一天的流抬起了眼睛扫了他们一眼。
伶的事这两天他断断续续听佑人说了大概,其实对流来说伶越早离开当然越省事,可是想到这几日所见的种种、又难免有些犹豫,伶只要不惹事、留下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他在这里看见的湮的笑容、比之前那么多年看到的加起来大概都要多。
「我不会说的。」
「还是佑人最好了。」
「什么事不要告诉我?」
流听见湮的声音慌忙站起身向他行了礼。湮抬了抬手示意他不用介意自己的事,又想了想、就让他先下去了。
虽说伶最近不和流闹脾气了、可是有流在场的时候心情好像还是不算太好。
「湮——」
「我在问你话呢,撒娇也没用。」
湮倒也不是真的以为自己能从伶嘴里套出些什么、只不过是因为看到伶缠在佑人身边心中隐隐不满而已。
「是伶不好、湮不要生气,伶只是在问湮怎么还没有来啦……」
伶撒谎的时候连眼睛都不带眨的、摆着张分明就在讨好湮的可怜表情,嘴里说着些就算是不知内情的湮也根本不会相信的话,态度却好像是认定了湮会默认他的敷衍那样。
佑人知道,这都是平时湮太惯着他的缘故。
「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因为觉得很丢脸。」
不管湮问什么都会非常圆满地糊弄过去,某种意义上佑人觉得伶不是敌人真的是他们的万幸。
湮似乎是也知道自己问的那些问题伶都早就想好了对策、说了几句就停下了追问,伶毫不掩饰脸上就是诡计得逞的笑容、扑到他身上。
「闹腾完了吧?时候也不早了、睡吧。」
每天能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就是入了夜来看看他、哄着他睡下之后盯着那张脸看上半宿,等天亮了睁开眼感谢神明还没有把他带走、然后再听他迷迷糊糊叫嚷几声。
除了这些他什么都做不到。
「可是伶还想和湮多说几句。」
「乖、明天也可以说啊。」
伶松开环着他脖子的手臂在他面前站直了、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突然牵了个笑容出来。
——并不是每一天之后都一定是会有「明天」。佑人猜想他在那个瞬间是想要说这个、可是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在脸上写着我很满足这几个字。
「那湮也睡。」
「主上,早些休息吧。」
佑人退出了屋子,下意识地抬头望天上看了过去。
平日里看惯了的夜空里,伶的声音回旋不去、就好像是那些明明靠得很近却又不曾重叠的星星在悲伤地哀鸣。
他看不出今天黯淡了的是哪颗星星、只能祈祷属于伶的那一颗可以几千年几千年地闪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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