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因岛之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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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进藤光躺在床上，双眼却紧紧注视着窗外。也许是旅行太过疲劳，和他一起的少年早已进入梦乡。总觉得和这个后辈一起，很轻松；他时常从少年身上看到未认识那个人和塔矢亮前，自己的影子。
想起塔矢亮，进藤光总会一个头两个大，那家伙的想法，他越来越不懂了。他承认选择因岛，是因为自己的喜好，可也没必要反应那么大吧；要说那家伙对自己不满，也没理由呀！
今晚在温泉池和友晞玩闹时，差点滑倒，幸好那家伙好心地用双手揽住自己的腰，让自己靠在他身上保持平衡，才不会渴到那充满琉璜味的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泉的热气太强，当时自己的双颊火辣辣的，那家伙的眼神也很奇怪；还有那双搂着自己的手，在自己身上停了很久，然后在场的众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人，呼——那种气氛好怪异！
这时，窗外远处漆黑一片的密林中，突然闪现三团奇异的火光，火焰成深蓝色，似乎从树林中升起，然后慢慢在树林中徘徊，三团火光始终保持着三点两线的运动轨迹，很是离奇，传说中因岛的鬼火？
这诡异的景象着实让人毛骨悚然，终于让他等到了，仿佛对发生在眼前的异象已期待了很久，进藤光激动地穿上鞋，悄悄走出了卧室，毫不畏惧地穿梭在暗夜阴森林间，向鬼火的来源处奔去。
“桑原爷爷，我知道是你，请出来——”这里并不是鬼火的来源处，是三团火光的中心处，摸黑来到这里，进藤光大声叫喊着那处他猜想中的人。
见四周没有任何回应，“桑原爷爷，请出来，桑原爷爷——我知道，那不是鬼火，是‘秀策老师’未完成的宿愿——”
然后，树丛后“沙沙”响了几声，那矮小而苍老的身影提着古老的明灯出现在进藤光身后，竟然是旅店的老板。老人的目光带着些无奈，紧紧盯着进藤光，半晌道：“我都说过那只是传言，进藤小子——为什么还不死心？”
“本因坊秀策”原名：桑原虎次郎，而这位老人名叫桑原道夫，正是170年前桑原家族的后人。
几年前，他就认识了进藤光，这小子每年都会来因岛参加为“秀策”举办的祭典；然后住在自己的旅店；和这小子下过棋后，发觉他才是最能领悟“秀策棋”的精髓所在人；这小子很崇拜秀策，喜欢收集一切和“秀策”有关的东西。三年前，进藤光不知从哪了解到关于“本因坊秀策”临终前有着未完成的心愿，并将这个心愿封存在故乡——因岛的传闻，于是开始缠着自己打听这个传闻。不过每次都被自己打发走了，没想到这次又来了；是什么使他这样执着呢？
“经常打秀策的棋谱，我读懂了，秀策的每一手棋，都带着强烈的渴望。”进藤光望了望还远处正在闪动的鬼火，然后道：“尤其是他最后亲自整理的120张棋谱中，都打着与那鬼火形状相似的记号。”
“‘闪耀的灵魂之火，请将我带回那最初的地方；困惑的孩子，请将这最后的祝福带给他……’在这里，一定留着秀策最大的愿望，我想帮他。爷爷，请带我去那里吧！”进藤光祈求地望着桑原道夫。
良久，老人才开口：“进藤小子，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完成虎次郎的心愿？”
“因为，我是——继承了藤原佐为意志的人！”这么一句话，让老人恍然明白，他等待已久的人，已经到来了。
“那最后的人，竟然是你！”老人发出长叹，然后转身对少年：“跟我来吧！”又闪进森林里。
进藤光知道老人终于同意了，正要跟着老人去，听见树林中又传来“沙沙”声音，两人同时回头，然后，一个娇小少年的身影从林中窜出来；少年见到他，如见到救星一般，瞬间就扑到自己身上，还紧紧地抱住自己：“哇，进藤君，好可怕呀！唔——有鬼——”
呃——“友晞，你怎么会在这里？”惊讶，出来前，少年不就已经睡着了吗？
“夜里起来不见进藤君，外面鬼火不断，好…好吓人，又不能吵醒其他前辈…”？少年一边说，冰冷地身体在自己怀中发抖。
晚上醒来，突然发现进藤君不在房里，向窗外看去，竟然真的有鬼火，顿时全身打战，见那奔向林中最深处的身影和进藤君很像，终究还是不放心，壮起胆跟了出去。哪知进藤君走得那么快，害我在黑暗的树林里转了好久。
“咦，店主爷爷竟然也在？”看到进藤君身旁的人，我惊讶极了。
“这是？”老爷爷疑惑地打量着我。
“棋院的同僚，桑原爷爷，带他一起去没有关系。”进藤君回答。
奇怪，进藤君和店长爷爷相互认识？这大半夜的，要去哪？
说着，进藤君拉着我，神秘一笑：“友晞，既然来了，就一起去了解一下秀策老师最后的意愿吧”
咦，意愿？我心里冲满疑惑，好像碰到了了不起的事。
借着桑原爷爷手中的明灯，我们在黑漆漆地小路上走了很久，最后到了秀策故居所在地。
“咦，这不是白天来过的吗？”我提出心中的疑问。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领域，秀策也一样！他将自己不能开口的秘密藏在了儿时居所的某地，那是对外不开放的！”
我们跟着桑原爷爷在古老的宅子中穿梭，最后来到一所很不起眼的院落，我认出来：“那不是白天介绍的，秀策小时候犯错时，被父亲幽禁的内室吗？”
桑原爷爷没有回答，打开内室的门，屋内的光线比其它的暗淡，陈设相当简单，可里面竟放着两个棋盘，盘上棋子有规律地分布着。
“作为灵魂的见证，你们能继续这两盘未完成的棋吗？桑原爷爷站在一旁，指着棋盘向我们说道。
进藤君没有任何犹豫，走到棋盘前问我道：“可以帮我吗？友晞！”
“那当然，我可是专诚来为进藤君的才跟来的！”虽然我不是“秀策流”的风格，但和进藤君学了这么多，也该会一点吧！于是，进藤君执黑，我执白，开始这盘170多年前遗留下来的对局。
第一盘棋属于指导棋，手法也并不成熟，占优势的始终是黑子，应该是秀策初学棋时的杰作吧，听说那时候在幽禁室里，他经常一个人排着棋谱。可奇怪的是，这明明像是两个人才能下出的棋，秀策是怎么做到的呢？
第二盘棋更不像是一个人的棋谱，明明就是正式的对局，仍然是黑子的优势，我的每一步，都被那古老的手法牵制住了；厉害的是进藤君，竟然的延续着那奇怪的风格，不过，这真是是一个人能下出来的吗？难道说，当时在幽禁室的人，不只是秀策一个，还藏着另一位高手？
“完成了”，放下最后一颗棋子，进藤君笑着对桑原爷爷说。
桑原爷爷走上前，将手中的明灯放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上，示意我们收起盘上的棋子，待一切完成后，明灯开始上石台上旋转一周；随后屋内右边的木门开始翻转，那竟然连接着另一个房间！
“成为‘本因坊’继承人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然而，却陆陆续续将一些托付通过书信传达给兄长，也就是我的先祖；于是，我们将他所有的遗物保藏在这个秘室内，这里的一切，仅仅属于桑原虎次郎，一个最平凡的人而已。”
对呀，秀策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围棋之外，他应该也有着和我们一样的愿望，这就是进藤君想寻找的吧！
我们带着无比敬仰的心情踏进桑原虎次郎那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天地，浓浓的墨香味迎面而来，哇，好多字画！四周墙上全是书法，‘本因坊秀策’更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书法高手呀！呃，不过，上面那些古代的甲名和缭乱的手法，我不是很看得懂。
注意到进藤君正激动的望着天花板，我连忙抬头，那是一副巨大的手工画，两个人正在下棋，一个是穿着文政时期少年士装的秀策；另一个人的穿着很奇怪，那应该是平安时代的士服吧！长长的头发束在身后，头上戴着黑色的乌帽，手上持着的白色纸扇，不就是和进藤君喜欢的那个一样吗？
“那是谁？”我好奇地问道。
“平安时代，一位最伟大的棋士。”进藤君一边注视画上的人，一边回答。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来在秀策的画上，难道和古代名士一起下棋，就是秀策的渴望吗？我不大能理解。
“进藤君看得懂上面的字吗？”看着专注的进藤君，我轻轻问道。
“恩，大概吧！这个屋里的一切，都传递着同样的讯息——献给朋友的诗篇！”
“朋友？”秀策的朋友除了棋战中的，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吗？
“没错，”桑原爷爷不知从哪里拿出两本古线装册子：“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虎次郎放下了围棋、‘棋圣’以及身边一切，却还是惦记着那个人；最后将自已的心愿和为那人精心整理的棋谱交给友人，带回了因岛。他说，总有一天，有能够理解他的人，会来到这里，和他分享那不可思议却真实存在过的记忆！”
然后，桑原爷爷将手上的东西递到进藤君面前：“进藤棋士，我现在将桑原家守护到最后的东西，交给你了——桑原虎次郎的手记和他亲自撰写的棋谱。”
进藤君接过两本册子，紧紧放在胸前，好想在祈望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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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为说得没错，桑原虎次郎从来就是一个只会为他人着想的人！
170前年，桑原虎次郎在病危的情况下，望着那双只有他能看见的，充满忧伤的眼睛，常常哀叹：“就这样离去的话，你怎么办？佐为！”
“也许，再回到棋盘中，等待下一个能将我唤醒的人吧！”那抹灵魂苦笑地说。
“那样的话，你的灵魂，什么时候能够解脱呢？”
“心中的执意放不下，我自己也不知道！”
“对不起，佐为；我答应过，我帮你领悟“神的一技”，却还是没有……”
“别这样，虎次郎，能和你相遇，能再次下棋，我已经很满足了。真正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对不起你，其实你也想和那些人下棋吧！可全让给了我！”
“因为，我觉得看着佐为下棋，比自己下棋更加快乐！而且，佐为你不是说过了吗？‘本因坊秀策’的不败战绩，是我们一起努力的奇迹，这样就足够了，佐为，真的不用为我难过——”
“可是，虎次郎……”
“好了佐为，别伤心了，休息吧！明天天亮时，我们再下一盘！” 佐为，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很满足；如果，你还能重生的话，我也想留下点什么，留给那个能将你唤醒的人，把我们曾经的愿望传达给他！
“……能用心收集我的棋谱并能读懂我从中留下的讯息的人，一定是和他有着密切联系的人，是再次将他唤醒的人……才会看到这本的手记。”
“……我不知道你是怀着怎么的心情正视佐为的存在的，我是从初见他时，就被他千年来的强烈执意所撼动；那个时候，我便立誓，拼尽一生也要帮他完成心愿……”
“即使深爱围棋，将所有正面对局的机会全让给了佐为，我从不惋惜……能在夜静更深时，悄悄和佐为下棋，是我最大的快乐……也许，让佐为能再次执起棋子，就是我今生存在的意义！”
“……人的生命毕竟脆弱，重病之际，总是放不下佐为。我走之后，他又要沉睡多久；那冰冷的棋盘中，再次唤醒他的人，是否能帮他完成心愿……”
“无数次为那千年来徘徊于现世的孤单灵魂而叹息，我衷心祈盼着下一个人，一定要比我更加坚强，一定要比我更理解佐为；一定要帮助佐为，让他的灵魂得到解脱……这便是我们的使命！”
“佐为的灵魂只有在强烈执念消失时，才会安息；因此，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出现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必为此而痛苦，因为，他一定完成了长久以来的愿望，没有任何遗憾了……”
“我也真诚的感谢你，替我完成了那没有实现的承诺……”
“我们消失了，围棋仍在继续着，一千年——两千年……代代流传下去，将一切记录下来，发展下来，这便是我们棋士存在的意义……”
——《桑原秀策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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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旅店的途中，进藤光的心情难以言喻，总算明白，曾以佐为为什么那样惦记和虎次郎在一起的时光，比起任性的自己，虎次郎果然优秀多了。没有任何的不满，他自己也认为，桑原虎次郎是一个值得自己学习和尊敬的优秀棋士。
虎次郎，虽然晚了点，但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佐为是笑着离开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事实。
还有，身边这个陪他一起在折腾了大半夜的少年。
“友晞，一定很多不明白的吧！”
“恩！”听进藤君这么一问，我忙点头；不明不白进入那个秘室，那看不明白的字画，到接过老爷爷的托付，我都不懂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一切都和“本因坊秀策”最后的愿望有关。
“想知道一切吗？”
“不”，我连忙摇摇头，“虽然不知道原由，但我知道，今晚进藤君一定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和伟大的秀策老师有关，这就够了！”毕竟，每个人都有内心的秘密。
闻言，进藤光温和地凝视着少年，友晞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那，我们快回去睡觉吧，天快亮了呀！”
“恩！”我赞同，跟着进藤君走。
不知过了多久，刚才从密室拿出的明灯越来越暗，我们还是没有看到前面有旅店的影子，黑夜的树林阴风阵阵，越来越让人不安。
“那个…那个…进藤君，你确定是这条路返回吗？”
“呃，什么？”
“那个…这好像…和桑原爷爷指的方向相反了？”
“呀！是…是吗？”
“呃——好像是呀，那友晞记得我们从哪过来的吗？”
“不…不清楚…”！
“有点麻烦”……
再没有比在黑夜燃着鬼火地树林中迷路更糟糕的事了，我们只好在林中慢慢摸索。
“哇——进藤君——”，突然觉得双脚好像被什么抓住了似得，动弹不了，我吓得大叫起来。
“怎么了，友——友晞——”进藤君见状，紧紧拉住我的手，明灯摔在地上，仅有的一点儿微弱的光线，也消失了
周围完全被一片黑暗遮盖着，“哇，救命呀！进藤君——”我慌乱得紧握住进藤君的手，脚下一空，感觉身体重心不断下沉。
“友晞，坚持住！”进藤君更加用力地拉抱住我的体不肯放开。
是恶魔在作祟吗？我好像被无形的手捉住了一样，正要掉进那看不见的深渊中。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因岛之行（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