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棋士的坦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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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给大阪的夏夜笼上神秘而深遂的暗纱，多少孤寂的心灵在夜里徘徊。
与旁边高大而豪华的洒店大楼相比，这座音乐水吧显得毫不起眼，可内部精致典雅的布局、朦胧柔和的灯光、轻缓低调的小夜曲却能带给人一种宁静、闲适的享受；以至于近接午夜时分，仍然不少客人留在水吧舍不得离去。
在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丝味，进藤光坐在点了杯红酒小酌的人对面，忐忑不安地盯着眼前那杯在水中渐渐发散开来的绿茶。半个小时前，被绪方老师带到这里，之后两人一直沉默不语。
任谁也无法想象，绪方老师和宫羽老师两人私下竟然是那种关系！更没想到这个事实还会被他亲眼看到，这个冲击真是不小，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呢？两人都是棋坛知名人士，这种关系是不能公开的吧，只要让绪方老师相信自己不是爱生事的人，就可以了吧？总觉该说些什么，在心里狠狠挣扎了一翻后，进藤光决定打破沉默，于是抬头看着对面的人开口道：“那个，绪方老师……”
“进藤君——”哽住的话被那轻缓地声音打断，绪方精次放下指尖的烟头，平静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对于我和宫羽的关系，进藤君觉奇怪吗？”
“呃，是…”那种事，是人都会奇怪吧，进藤光老实的点了点头。
“那么，会反感吗？”
“不…不会，真的不会”进藤光连忙摇摇头，说来也奇怪，亲眼看到那煽情的一幕，自己尽然一点也没有恶心的感觉，反而还有一丝羡慕。
“是吗，那就好。”听完少年的回答，绪方精次像松了一口气似地，品品杯中的酒继续道：“我还在想，如果进藤君难以接受或被吓住的话，小亮可会很苦恼，说不定还会恨死我呢！”
咦，怎么会突然扯到塔矢亮头上去呢？进藤光不明所以地望着对面的人。
“进藤君知道吗？在来大阪之前，小亮还亲自来拜托我，说进藤君的自理能力很有问题，要我一路上好好关照进藤君呢！”
“哪…哪有…”脸红地抓抓头，这什么话，塔矢那家伙竟然对绪方老师说这个，自己有那么差劲吗？虽说有些不满，但那道划过心房的甜意却是无法掩饰的，绪方小心地将少年的反应收入眼底。
“总觉得不可思议呢，我一直和塔矢老师门下学棋，可以说是看着小亮长大的。一直以来小亮的世界只有围棋，除了顶级对手，很少见他对什么事如此上心呢！”绪方精次意有所指，从一开始，他就清楚，眼前这个少年是惟一能影响到小亮的人。
“呵呵，这个…那个…，那家伙也很有心啦！”说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进藤光打着哈哈，直想忽略那心里那难以捉摸的感觉。
“进藤君还记得当初考院生时，我为你作推荐的事吗？”绪方继续说。
“啊，记得，那件事一直很没有好好谢谢绪方老师呢！”进藤光没有忘记，如果不是这个人，他也没法那么快就追上塔失亮。
“其实我会那么做，不仅是对进藤君的实力充满期待，其实还是因为小亮哦！” 绪方道：“小亮自小便有极高的围棋天赋，四岁学棋，六岁时国内同龄人中已无对手，八岁便能和职业棋手抗衡，十一岁的他已受到职业棋坛的关注，被我们列为潜在的可怕对手。怎么也没想到，一年后的某天，小亮会满怀激动和沮丧地对我们说，他输给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他记下了那个孩子的名字——进藤光——”
是那个时候吧，佐为刚来到自己的身边，吵着要去要下棋，于是他走进了名人围棋会所，然后遇上了塔矢亮，一局胜负后，两人的扯牵由此开始，他的人生也因此而改变。
“那时听到小亮输给你的事，我和老师可都吓了一跳呢！之后，小亮对你的关注引起了我们对你的好奇。知道吗？进藤君，自幼就和我们这些职业棋士在一起的小亮，过着与同龄孩子不一样的生活。他的世界只有围棋，眼里只容得下比自己强的对手，性格冷漠甚至傲慢、也不擅于表达自己，我和老师还一度很担心怕小亮会走极端。幸好进藤君你出现了，你的存在着实让小亮受到了很大的冲击，那孩子竟然也会有激动、愤慨、担忧和希冀的表情呢，总之比以前正常多了，而且也更加拼命，小亮有如今的成就，这些都是进藤君你的功劳哦！”
“是…是吗…”听到这些，进藤光觉得很汗颜，自己以前那些疯疯癫癫、惹是生非的日子怎么能和塔矢亮的少年棋士生活相提并论。
“小亮从小便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自从进入职业棋坛后，很快便有了棋士的觉悟，我们这些前辈对他来说全都成了对手，也因此小亮很少对我们再提出要求。这次为了关西比赛，那孩子竟然亲自找到我，要我对进藤君你多加照顾，真难得呀！可见进藤君你对小亮的影响不小哦！”
“啊，这个…嗨嗨，我们…是…是对手嘛！”脸颊的温度有上升趋势，对绪方老师的话，进藤光越来越不能自己。
“哦！仅仅是对手吗？进藤君你确定？”打量着这位坐在自己对面越来越不自在的后辈，绪方精次知道自己道出了少年心里最大困惑，于是继续道：“棋士之间的情感往往很微妙，因此在处理感情问题上，会出现迷惑也是很正常的。”
“感情？”进藤光一听吓了一跳，绪方老师不会认为他和塔矢亮之间有什么吧？于是连忙否认：“不是啦，我和塔矢亮没有——”
“进藤君——”少年的急切否认再次被打断，绪方无奈地看着这个不开窍的少年，不禁有点同情隐忍已久的小亮；不过自己曾经不也这样看不清事实吗？于是平静地燃起一只烟，再次开口：“知道我和宫羽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吗？在成为情侣之前，我们一直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哦！”
“啊！”进藤光再次睁大眼，对这个事实震惊不已。
绪方精次好笑地看着再次呆愣的少年，极有耐心的为他讲述起他与小诚宫羽之间的往事，也再次对自己的爱情感到不可思议。
自己一直是塔矢门下最有实力的棋士，正常的对局从来就是无往不利。
那一年，自己刚升上六段，塔矢老师的研究会上，来了一个新人叫小城宫羽，据说是刚从韩国研习回来的。
第一次见面，所有同僚都被那家伙比女性还柔美的外表所吓到，这样的家伙能下什么棋？中看不中用，当时的自己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依旧的面无表情，不屑一顾。
可谁知那家伙初见他，反应更大，指着自己夸张地大叫起来：“哎呀，绪方君的表情好难看，输棋了吗？看，又皱眉了，一定是吧，好可怜，别沮丧呀——”说着紧张兮兮地跑到自己面前一脸好心地安慰，弄得身边的人包括塔矢老师都大笑了起来。当时，自己含着愠怒地瞪着那个引起事端的人，无意间在那美丽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戏谑，才发现自己被他捉弄了，更是恼怒却发作不得。
研究会上，第一次主动要求和他对局，是因为想给他一个教训；激战之下，竟惊奇地发现，那家伙过人的围棋天赋和隐藏着高深实力，竟能与自己拼个不相上下，虽然最后还是自己赢了，却深深记下了小城宫羽这个奇怪的人。
八年棋士生涯令他明白，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是多么地难能可贵，也因此在以后的相处中，不再故意刁难小城宫羽，反而渴望和他下棋，一局又一局，怎么也无法感到厌倦；还越下越不满足。
用表里不一来形容城宫羽最是贴切，相处久了但能发现那家伙美丽纤细的外表下，隐藏着想象不到的顽劣与坚韧。几乎每一个因外表而轻视小城宫羽的人，都被他修理得呼天抢地；几乎每一个和小城宫羽对弈过的人，都深深地为之沉服，几乎每一个和小城宫羽相处过的人，都会被那开朗、乐观、风趣的天性所感染，不自觉地喜欢上这个人。
只有他，能看到表面上小城宫羽似乎接受了身边所有的人，却仍然有一颗孤寂而无依的心；就像他自己一样，表面上对一切淡漠无踪，内心却极度空虚。也因此，两人不断接近彼此，从相识到相知。
“绪方君，今天的对局，一起努力吧！”
“绪方君，以后也请多多指教哦！”
“绪方君，下雨了呢！没带伞，一起走吧，送我一程也好呀！”
“哎呀，绪方君，别总那么严肃嘛，笑一个啦，免得面瘫！”
“呀，不知为什么，和绪方君下棋，总是那么兴奋！”
“绪方君，能认识你真好呀，棋逢对手，再没有比这更开心地事了！”
“呐，绪方君，我们说好喽，我们一人一半，包揽以后所有的头衔！”
……
就这样，点点点滴滴的关注着那个人的一切，到最后才发现他早已无声无息地走进了自己心灵深处。惶恐、焦虑、急躁、不安，当时的心情苦涩还复杂，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不明白该怎么做才能使心平定下来，于是选择了最笨的方法——逃避。
不再和他一同进出，开始逃避和小诚宫羽有关的一切，恢复了那个冷淡地绪方精次；这样的转变也让小城宫羽很受伤，几次寻问未果后，也不再找他。那段时间两人都不好过，一个苦恼、隐忍；一个迷惑、不安；渐渐地两人都开始无视对方；却从来没有想过逃避自己真心所要付出的代价。最终，小诚宫羽离开了东京，返回大阪。离别之日，他呆在家里喝了一夜酒为他送别。
爱情是否会因分离而消息逝呢？没有，一点也没有，品尝过他给予的温暧后，那颗回复冰冷孤寂的心再也无法平静；有过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后，缠绵悱恻的思念日复一日的折磨着他，对局、研习再也静不下心来，直到无意中输给了实力远不及他的对手后，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无法再离开他，他的身体与灵魂都不断着呼唤着他的名字——小城宫羽。
之后，他坦承了自己的心情，亲自去了大阪，找到了宫羽，寻回了爱人也挽回了自己的爱情，然而错过也却依然错过了。那时候，宫羽已成为关西棋院的主将，有了自己舞台的宫羽已无法抛下一切和他一起重返东京。即使两情相悦，那段不经意的伤害依旧存在；即使相互原谅，也无法再回到最初的两人；最终回到东京的人，始终只有他，无法相守就是那时逃避自己真心所付出的代价吧！
“……至少宫羽还在我的生命中，这是我惟一的安慰。我时常想，如果当然能即使发现自己的爱情，能即使留住宫羽，是不是我们会比现在更加幸福。进藤君，作为棋士，我们在对局中习惯了用尽一切手段骗过对手，千方百计地隐藏自己的真意；在感情上，如果依然这样做的话，那可会造成终生的遗憾呢！”
“绪…绪方老师…”静静听完一切的进藤光，觉得自己心中有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在澎湃着，绪方老师和宫羽老师的感情，好真切，好可贵！
“对了，进藤君，我记得绿茶好像是小亮的最爱吧！”绪方精次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拿起放在一边的外衣：“有时坦承自己的真心，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进藤君觉得呢？”欣然一笑，便离开了，留下瞪着绿茶的少年。
记得很早以前，和自己下棋时，塔矢亮习惯放杯绿茶在身边，自己对这东西当然不感兴趣，只喜欢喝果汁；然后久而久之，自已渐渐习惯了绿茶的味道，即使不喜欢那苦涩的味道，却也能接受那淡淡的馨香。离开塔矢亮的这些天，怀念和他一起的感觉，竟然无意中点了他最喜欢的绿茶。
这就是所谓的坦承吗？自己为了逃避塔矢亮的过度“关爱”才来到大阪，可到头来却发现，那家伙的影子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一步。
从此次围体赛开始，他就一直惦念着那个人，想想自己人生中两次最刻骨的铭心比赛，不都和那家伙有关吗？
第一次，是国一时在海王国中和塔矢亮的三将战，那时他在他面前，输掉了所有自尊与骄傲，也看到了他与他那遥不可及的差距。于是发誓拼尽一切要重新拾回自已失去的一切，要让他再次正视自已。后来他成功了，那家伙终于承认了他是他一辈子的对手。
第二次，是“北斗杯”青年赛上，他取代了塔矢亮主将的位置，和高永夏一决胜负，最终他输了，流下遗憾的泪水。那时，塔矢亮就站在他的身边，悄悄握着他的手，给予他正视失败、重拾信心的勇气。
棋院里，塔矢亮的冷漠人尽皆知，他却真切的感受到那冷漠外表下所藏的一颗细致而热沈的心。原来一直以来，塔矢亮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着粗枝大叶的自己，用无尽的耐心和温柔包容着任性的自己；自己理所当然地将一切将会习惯，享受着他给予的一切，直到近日才留意到这一切。从未有过感情经历的自己对陌生的情绪感到畏惧、不安，然后选择了逃离，逃离那个默默为自己付出一切的人。
在大阪的日日夜夜，多少次想起塔矢亮已经记不清了，总抱怨着那个人使自己变得不正常，原来答案竟然这么简单，很早很早以前起，塔矢亮对于他而言，已不仅仅是对手，更是自己生命中不可豁缺的人。失去佐为，自己曾经因此而痛苦；如果现在失去塔矢亮，那么进藤光的世界绝对会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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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整洁的卧室内，坐在躺椅上，透过落地窗欣赏朦夜色的漂亮男子听见开门的声音后，并没有坐起，而是安心地闭目养神。
来人轻轻盒上门，将外套放挂在架子上，顺手倒了两杯酒来到正休闲地躺着的男子身边，坐了下来。
“回来了，解决好了吗？”小城宫羽张开眼，拿起桌上的酒，边饮边问。
“恩，差不多吧！”绪方精次温柔地对自己的恋人说。
“这么快，你做了什么？”宫羽好奇地问道，他的这位可不像会处理感情问题的人，“别把人家吓到了啦！”
挑了挑眉，绪方放下杯子，走过去将宫羽搂在怀里，一起坐倒在躺椅上：“我不过是帮了小亮一把而已。”
“哦，舍得帮自己最大的对手，你绪方精次有这么好心？”自已爱人目前最大的劲敌，宫羽当然知道。他会帮塔矢亮，宫羽摆明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这家伙对对手可从来都毫不留情的。
“是真的，那小子是小亮最在意的人，我想，如果是他们的话，一定会比我们处理地更好。”绪方解释道，这一次，他的确不带任何私心。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幸福吗？”宫羽不满地瞪着绪方。
“只有和你一起，才是幸福！”绪方轻抚着自己爱人的长发，满眼柔情。
宫羽蓦然明白，绪方仍然在为两人目前分居两地的事实而遗憾，可这也是他们目前最好的相处方式；做为职业棋士，两人都有各自的圈子，谁也无法为谁大方到放弃现在的所有。也因为他们是棋士，同处职业棋坛这个舞台，才会有这样的机会以不同的形式相聚。这样更好不是吗？爱情永远都不满足，才会更加珍惜彼此所能拥有的一切吧！
“在想什么？”见自己爱人难得安静，绪方连忙问。
宫羽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笑着道：“啊，我在想，如此幽默、风趣的我，怎么会和你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在一起这么久呢？你呀，小心面瘫过火，把我闷坏了的话，我就——”
未说完的话，被绪方覆上的唇挡在口中，在爱人的嘴角留下艳丽的红色之后，绪方抬起头正色地对脸色红润的爱人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请多多指教，羽。”于是不由分说地将爱人横抱起来，放在床中央。对这个总抱怨自己太冷的恋人，他决定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他的热情，省得他再胡思乱想……
已成为两个头衔持有者的绪方精次，身边不断围着一些女人，这个事实宫羽一直知道；而美丽出色的小城宫羽，身边的爱慕者不但成群结队，而且还男女皆有，这件事绪方也很清楚。可这些不过是一种掩饰罢了，绪方精次只爱小城宫羽就如同小城宫羽永远属于绪方精次一样，他们有着更紧密的联系，是任何人也分不开的。
传说，若能促成别人的爱情，爱神就会延长那个人的幸福，以示谢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请让绪方精次和小城宫羽永远不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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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阪的第六天，今天是旅游观光日，一大清早便补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进藤光打了个呵欠，没精打采地前去开门；昨夜从水吧回来后，思绪万千，好不容易才睡着时，已接近天亮了。
“哇，进藤君——”黑色的小脑袋突然扑进自己怀里，害得进藤光连忙后退几步，差点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站稳身边，进藤君连忙问怀中的少年：“怎…怎么了，友晞？”大清早就露出这么哀怨的表情。
“唔，进藤君，我看到行程表了，为什么要明天下午才能回东京呀，回去都晚上了，哇，我不要嘛——”少年委屈地陈述着自己的不满。
“呃，这个是安排的话，就没办法了！友晞想家了吗？”一边安慰着少年，一边关切地问道，友晞到底是个孩子，应该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吧！
摇摇头，少年抬起水蒙蒙的蓝眸，非常正经地说：“不是啦，是学长们的半决赛就定在明天下午，刚好是人家回去的时候结束——哇，为什么这样呀，刚好看不到啦，唔，你说是不是很过份啦，进藤君——”
“呀，这个——这个——友晞，你是职业棋士，不能胡来呀！”进藤光头痛地看着少年。
“知道啦，只不好想找进藤君说说嘛，哇，好想早点回东京啦——网球部的比赛，为什么总要安排在人家出发和返回的时间上嘛——唔，为什么嘛？”
“好了，好了，我们会回去的——”搂住坦承、率真的少年，进藤光不住地安慰着，是该回东京了——
他也想尽快回到有他一起的地方呢！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棋士的坦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