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貌似情深》糖炒年糕

13、密谋

　　恃宠而骄，意指仗着自己受到主人的宠信而骄横不可一世，凭借别人所给予的恩泽和宠幸而骄横。
　　李司珣笑着合上汉语词典，就凭叶云染现在处处与他作对的态度，说他骄横，倒是不差毫厘。

　　叶云染不清楚李司珣怎么想他，他每天睡前李司珣准时出现在床前，翌日清晨醒来李司珣早就走了。
　　克里斯不再主动招惹他，叶云染用过早餐就到音乐室练钢琴。

　　九月的最后一天，克里斯终于憋不住了。
　　叶云染在黑盘琴键上敲下最后一个音符，克里斯推门而入：“你也想要李，是吗？”
　　逆光坐在钢琴前的少年没动，削瘦的身形在光尘里愈发朦胧。

　　“你配不上他。”克里斯拔高了声音：“你们不合适。”
　　叶云染打了个哈欠，上身微微后仰，阳光拉长了他的身影。“你不应该对我说这些，”少年淡淡地开口，“再说我们合不合适，你说了不算。”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他最受宠爱的养子，你们，“克里斯顿了顿，加重语调，“是父子。”

　　“哈，”叶云染语气轻快，甚至笑了几声，才慢悠悠地说，“是哦，怎么办，李司珣宁愿喜欢他的东方养子，也不喜欢你……呢。”
　　叶云染的从容和游刃有余，深深地刺激了克里斯。克里斯拔腿上前试图拽住他的衣领，电光火石间又猛地记起李司珣的警告，他实在没那个胆子和李司珣对着干。
　　克里斯冷笑：“那么你呢，明知李司珣切断了你和家人的联系，你仍要留在他身边吗？”

　　叶云染打量黄花梨木几上的小型维纳斯塑像。

　　“你哥哥叶昀在阿富汗做战地记者，和我姐姐伊丽莎白认识，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克里斯气急败坏，此刻他只想戳穿李司珣将他留在约克庄园的真相，而不管李司珣会如何教训他。

　　叶昀……叶云染捏紧双手，沉默不言。
　　他是被李司珣从福利院接出来的，一同被接出来的还有玩伴安琪。
　　当年因为爸妈意外逝世，他与兄长叶昀被一同送进福利院。
　　后来叶昀由一对善良的夫妻收养，至于他，则被李司珣带走。
　　于是兄弟被迫分离。

　　有段时间叶云染哭闹要哥哥，李司珣就说叶昀已经死了。那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李司珣将叶云染接回英国，渐渐地，叶昀这个名字就被他尘封在记忆里。

　　原来叶昀还活着，而李司珣一直在骗他。

　　“李说过，只要不告诉你叶昀的事，我可以一直留在约克庄园。伊丽莎白知道我在曼彻斯特，她会安抚叶昀，让你们兄弟无法见面，也不能互相联系。”克里斯一气说到底，甚至补了一句：“这一切都是李安排的。”

　　叶云染拾起梨木几上的维纳斯塑像，回头狠狠扔向克里斯，雕像擦着克里斯的面颊嗖一声飞过去，砸中克里斯身后的墙壁，啪地四分五裂。
　　克里斯始料未及，叶云染的反应出乎他意料，克里斯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
　　安静的清晨，似乎能听见百灵鸟的啾鸣。

　　“我相信父亲。”叶云染轻挑眉梢：“克里斯少爷，论挑拨离间，你功力实在嫩了点。滚回去啃你的棒棒糖吧。”他嫌恶地说。
　　“你不信。”克里斯怒气冲冲地离开音乐室。
　　叶云染回眸望向天花板的角落，红色光点一闪而逝，他笑了笑，坐下继续练琴。

　　李司珣兴味盎然地注视着屏幕里弹琴的少年，他在家里的每一处角落安装了监视器，刚才克里斯与叶云染的对峙，李先生悉数收入眼里。
　　原来小孩儿相信他，李司珣食指轻敲桌面，他相信他，这种被信任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西蒙推门而入：“先生，请问您叫我有什么事？”
　　李司珣恋恋不舍地从屏幕中收回注意，望向身材壮硕的保镖兼助理西蒙，沉静道：“为了白金汉宫宴会准备的叶云染的礼服，做好了吗？”
　　“做好了，先生，下午就送回庄园。”
　　“不用，送到伦敦。”
　　“是。”

　　叶云染打了声喷嚏，费舍尔送来一件棉披披在他身上，叶云染裹紧棉披，低声问：“费舍尔，安琪真的死了吗？”
　　李司珣和赵诚泽都说安琪死了，被埋进庄园后的紫衫林，但叶云染从来没有亲眼看见她的遗体。
　　他只是在两年前的某一天，被告知好朋友死了。
　　然后因为恐惧，他费尽力气逃出李司珣的视线。

　　如果被李司珣宣布死亡的叶昀都还活着，那么何安琪会不会也活着？

　　“我很抱歉。”费舍尔歉疚而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安琪小姐，的确不在了。上帝将她召回去了。”

　　或许是费舍尔的错觉，逆光的少年眼角泪光一闪而逝，他垂眸深思。
　　“费舍尔，请放心吧。”少年再次开口，语气淡漠：“我不喜欢他。”
　　费舍尔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是指李司珣。

　　“那就好。”费舍尔说：“您更适合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

　　叶云染扭头望向他：“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费舍尔，我的安琪，死在谁手上。绝不会忘。”他的语气甚或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费舍尔不敢与他对视，匆忙低头，缄默不言。
　　叶云染起身，越过费舍尔，离开了音乐室。

　　李司珣带着定做的礼服回了庄园。
　　叶云染盘腿窝在沙发里看书，李司珣敲了敲门。叶云染撩起眼皮，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李司珣走到他面前：“试试衣服。”
　　叶云染站起身，张开双臂，一副等穿衣的样子。
　　李司珣哑然失笑：“你倒是心安理得将我当保姆了。”

　　李司珣伸手，西蒙将西服送到他手上，然后退出小居室。

　　“我做了一个决定，”李司珣脱下他的棉衣，露出少年瘦削白皙的身体。
　　“什么？”叶云染兴致缺缺地问。
　　“放弃你。”李司珣揽着叶云染光裸的腰身，不容抗拒地将他拥入怀中。
　　叶云染心跳加剧：“什么意思？”
　　李司珣单手捧住他的侧颊，低头攫住少年的檀色淡唇。

　　叶云染既没有顺从地张嘴，也没有抗拒地挣扎。
　　李司珣只是贴着他柔软的唇瓣，炽热的呼吸交织。

　　少年的身体温热僵硬，他张大眼睛看着他，李司珣只从他眼底看出惶恐和排斥。

　　太可惜了，他怎么一点儿都不喜欢他呢。

　　“你会将我送进紫衫林么？”叶云染颤颤地问，李司珣轻抚他的后脑勺。
　　“爸爸……”叶云染示弱道：“不。”

　　李司珣拍了拍他的顶毛，男人的气息沉稳而冰冷。
　　叶云染抓住他的衣襟，李司珣拿开他的手：“准备后天的白金汉宫宴会，费舍尔会带你温习麦肯锡家族的礼仪。”
　　李司珣又走了。

　　叶云染皱紧眉头，克里斯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他幸灾乐祸地说：“李肯定不喜欢你，听到了吗，他要放弃你。”
　　叶云染抬眼:“那么他为什么坚持带我去T1选美赛？克里斯少爷，请长点脑子。”
　　李司珣喜欢他，不可能有假。但是，他的那句放弃是几个意思？
　　克里斯嫉妒地说：“或许他想通了。”

　　这屋里有监控。
　　叶云染瞥他一眼：“跟我来。”他离开起居室，沿宅子后的青石径到希恩湖旁。
　　湖旁有一座小木屋，叶云染推门进去，克里斯尾随其后。

　　“鬼鬼祟祟的，你想做什么？”克里斯警惕地问，叶云染低着头，他忽然抬起眼睛，眼底有水光。克里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当然是为你哭了。”叶云染一本正经地擦眼角：“父亲已经知道你把我哥的事告诉我了，你说他会怎么收拾你。”
　　“……真的假的？”克里斯将信将疑。
　　叶云染叹气：“我之所以不在屋里告诉你，就是因为那屋里有监控器，你的一举一动李司珣都知道。”

　　克里斯嗖一声窜出木屋，没一会儿，他窜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竟然真有。现在该怎么办？”
　　叶云染颇为同情地说：“要不是我，李司珣肯定喜欢你。”
　　“……”克里斯嫉妒道：“你可以闭嘴了。”
　　叶云染：“你希望我消失。”
　　克里斯：“当然。”
　　叶云染：“我也希望自己从约克庄园消失，天天被监视，你想过这样的生活？”
　　克里斯：“……不。”他实事求是地回答。
　　叶云染趁胜追击：“所以只要我消失，李司珣就会转而对你感兴趣。”
　　“话虽如此……”
　　“你必须帮我，你将哥哥的事告诉我，已经犯了李司珣的忌讳。你帮我，我才能帮你。”

　　“你要什么？”
　　“帮我联系一个人。”
　　“谁？”
　　“石田川，日本人。只有他能想办法带我离开曼彻斯特。”
　　“为什么不找你哥哥？”
　　“李司珣肯定在我哥哥身边布下天罗密网，我若去找哥哥，无异于自投罗网。”
　　“……”克里斯说：“你还挺聪明，利兹说的确有人在监视叶昀。”利兹是伊丽莎白的昵称。

　　叶云染叹气：“李司珣心思缜密，为了不让我和哥哥见面，他会不择手段。我贸然回中国找哥哥，说不定李司珣会干脆除去他。”
　　克里斯毕竟是富养大的小少爷，很少碰见打打杀杀的事，叶云染说李司珣会杀了叶昀，克里斯不敢相信：“李并非你口中那样凶狠的人，况且随随便便就杀人，法律和上帝都不允许。”

　　叶云染盯住他，良久，哈哈大笑：“克里斯少爷，你是被保护得太好吗？所谓的大家族，无非用血肉堆起来的辉煌，你以为李司珣专注慈善事业他就不杀人了？”
　　“不，我告诉你，这十多年，我一直活在紫衫林的阴影下。”叶云染一字一顿道。
　　记忆里养子们用枪指着彼此。那个推他摔下楼的养子凶狠嗜血的目光，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做李司珣的养子，就像绝地求生，而他叶云染，发誓要苟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