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河（重生）》叶寄舟

16、第 16 章

　　第二日林君沅难得是睡到了日上三竿，她醒过来看着水青色、带着流苏的帐子，依旧是回不过神来。

　　日光从已经打开的窗框中倾泻下来，隐约还能看见被阳光映透的轻尘如流水般缓慢涌动。

　　“怎么样，昨夜睡得还好吗？”不知道在门外等了多久的桃枝一听见她醒过来的动静，就先敲了敲门听见林君沅模糊的应答声音，这才腾出手轻轻将门推开。

　　刚刚回过神来的林君沅深吸了口气，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桃枝已经进来了，手里端着装着净水的盆和一身衣裳。把东西放好之后，便折身回去将门扣上了。见她起身过来，又急忙撵过来帮林君沅放好了洗面用的帕子。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林君沅拧帕子的水声。等洗好了脸，坐到铜镜面前桃枝抽开的木凳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声：“斐斐……去哪了？”

　　桃枝站在她身后，拿起桌上那把木梳，温柔轻缓地从头梳到尾。听见她这个问题，依旧笑眯眯。

　　黄铜的镜面上隐约映着她些许容颜。

　　“斐斐去宫里了，你们回京是皇上悄悄下的旨，得有个理由。

　　大概不过几天，会有场宫宴吧，也得做些准备。京城硬说起来，也不比边关容易。”

　　桃枝手巧，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就已经帮林君沅挽好了发。大约是顾虑京都的风言风语，生怕林君沅被那些自诩为贵女的人一通嘲讽，特意留了些许头发下来，将林君沅脸上的伤巧妙的遮住。

　　末了，还俯身在梳妆台上捻了步摇流苏，轻轻巧巧地插在了发间。

　　然后她走到林君沅的身侧伸出手，左手托着林君沅的下巴微微朝着自己，右手从台上拿来浅墨色的粉黛为她描眉。然后给她脸上抹上适宜的颜色，再在唇上点上唇脂。

　　这一连串都做完之后，桃枝又走到林君沅握着林君沅的肩，从那昏黄的铜镜中看着林君沅的正面。看到得到了理想中的效果，她拿手托着下巴点了点头。

　　“我……”林君沅低头皱了皱眉，看起来情绪有些低沉，“我回来是不是给你们带了很多麻烦？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桃枝此时正在她身后，将林君斐出门前特意选给林君沅的衣服抖开了。听见她这个问题，先是把衣服放下来：“你为什么这么想？他们本来就不怎么安分，不是因为你们回不回来就会停歇的。”

　　林君沅看了眼镜子里的景色，特别是那张跟林君斐至少有五六分相似的脸，更是叹了口气。桃枝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言地将衣裳拿过来。

　　见桃枝如此，林君沅起身将双手撑开。桃枝将衣服披在手臂上，一件一件细心的为她披上。

　　“我带你出去看看吧，这些年京城的变化也是挺大的。”帮林君沅穿上以后，桃枝又细心地为她理顺。然后她起身，将门打开。阳光刷的一下，如同流水溜进来。

　　初夏清晨的阳光落在身上，带着一股通彻的凉意，又带着一种近乎错觉的灼热。

　　是一种，同边关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林君沅闭着眼感受了一下京城的阳光，像是想起了幼年那些回忆。

　　“桃枝，带我回去。”

　　林君沅睁开双眼，偏茶色的瞳孔认真地注视着桃枝。桃枝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应着：“诶，好勒！”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先把肚子给填饱了。桃枝想了一想，也没管府上已经准备好了的食物。拿上钱袋就带着林君沅出府去了，选的是京都那家老字号的酒楼。

　　林君沅在边关穿惯了裤子，今儿一换上一袭长裙，顿时感觉不舒服。柔顺的布料像是贴在肉上，一步一步的走动间，又好像灌进了风，带着丝丝凉意。

　　特别是风来，吹得身前的裙裾紧紧贴着肌肤。身后却是空荡荡的，裙裾高扬。

　　“桃枝我……”林君沅扭扭捏捏按着裙子，回头朝着桃枝道，“我有些不习惯。”

　　桃枝无良地笑了笑，见林君沅嗔怒地撇过来一眼才将笑容敛回去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罢，我带你回去换了便是。”说着，又转头对着已经准备好的吩咐。

　　“我招待客人回去换身衣裳，你们再等等。”

　　马夫小声应了，又坐回车辕上。桃枝笑笑，又领着林君沅回去了。

　　再出来时，林君沅已经换上了一身文人一样的长衫。为了不显违和，桃枝甚至还拆了原本坐好的发型，直接将头发拢成一把高高束起。

　　虽然依旧有些不太适应，但好歹不是裙下凉凉了。

　　如此这般之后，林君沅的步伐自然了不少。

　　当然，桃枝也换了一身利落的男装，站在一块画风那叫一个和谐呀。

　　见她们来，车夫立马跳了下来，把凳子搭在车前。桃枝则是托着林君沅的手，将她扶进去了，这才上去。

　　进车厢之前，桃枝先是对着上来刚刚坐稳的车夫吩咐：“去福源楼。”见车夫点头应是，这才放下帘子，彻底进去。

　　林君沅坐在车厢里，脸色有些难看。然后整个人靠在车厢的角落里，看着该是放松的姿态，然而整个身子却绷得像根弦。

　　“沅沅，你这是不舒服吗？”桃枝见林君沅脸色如此，赶忙在她身侧坐好，拉拉手又掐掐脸。

　　不堪其扰的林君沅虚弱地避开她的手，一双眉皱得更加的显眼。不是林君沅娇气，她在边关的时候，惯是骑马出行的。马车这样狭狭小小的空间，真是多少年没坐过了。

　　刚刚一坐进来，见惯了蓝天白云的人突然被这方小小的空间禁锢住，便觉得沉闷得透不过气来。

　　“真是的，下次带你出来不让你坐马车了，省得你难受。”桃枝将两边的车帘都挂了起来，犹豫地看了眼车厢前面的大帘子，还是没动它。然而即便如此，车厢也明亮了不少。

　　“这么样，这样好些吗？”桃枝拍了拍林君沅的手，又接着问道。林君沅虚弱的点了点头，目光从车窗往外看，尽量将注意力打散。

　　车外房屋鳞次栉比，慢悠悠在窗外晃过。铺子上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再仔细一点，还能嗅见街角小吃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像是记忆里，他们一家坐着马车出行路上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