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河（重生）》叶寄舟

35、以鼓伴剑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宫宴上的气氛也不是平静，暗藏着刀剑，随时准备着出来大闹一番。

　　不知道乐师们是不是也感受到了这胶着的气氛，连乐器奏出来的乐声都像是藏着刀光剑影的样子。

　　“铮——”

　　大约是这气氛越来越难熬，琴弦突然断裂将和谐的乐声打得支离破碎。乐师抖了抖，瞬间从座位上滑下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请皇上赎罪！”

　　蝉鸣越来越响，像是围着人的耳朵不断地滋儿哇滋儿哇。

　　将人吵得烦不胜烦。

　　乐声因此骤然听着，满场只剩下聒噪的蝉鸣。气氛一时凝住，像是冬来霜寒三尺，将一切冰封住。

　　“啪啪啪啪……”

　　一直笑眯眯充做笑面虎的贾丞相在这一片沉凝中突然开始拍着手笑了起来，并且站了起来。微微年迈以至于有些佝偻的身影稳稳当当地走过，一边专门伺候他的贾诩担心地伸手要去扶，却被他皱着眉推开。

　　“这宫宴办来办去，来来回回也就是些歌舞声乐，这么多年了，看也看得腻了。如今正好林将军也回了京，不如林将军就现场表演个，也好给皇上瞧瞧这些年你们在边关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如何？”

　　“臣以为此举不妥。”武臣中有人连忙推辞维护，“林将军阻拦敌军功劳可见，还这么……怕是会让将士们心生失望，不利于社稷平和啊！”

　　“姜统领这话说得有些过了，”见贾丞相开了头，追随者就坐不住了，连忙站起来说道，“贾丞相这话说的也没错，林将军不来秀一手，谁知道她这位置水分重不重。况且天高皇帝远的，想怎么说还不是他们怎么想。分明没有战火非要硬报上来骗爵位的，怕也不是没有吧？

　　怎么着，怕骗局被戳破不敢动了？呵，没点金刚钻还想干这瓷器活，可别把人笑死了。”

　　“你！”姜统领被气得噎住，不知道怎么反驳。但是又知道自己不该退让，再退武人可能就真的半点地位也没有了。

　　“哐——”

　　“噼里啪啦——”

　　林君斐突然站起来将面前的桌案一脚踹翻，案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满地狼狈。她站在原地，面色沉凝如水。

　　“怎么，听你说这话是说林将军不该有如此地位了？”

　　场上被林君斐突然发飙的场景吓了一跳，安安静静的，一瞬间似乎连蝉鸣都停了下来。然后有人悄悄压着声音在后方说到：

　　“本来就是，一个女人哪来的本事爬这么高？不是看着林君梧的身份，就是陪上去。不对，说不定林君梧也是，毕竟长得好看什么优势没有？”

　　虽然那人把声音压得极低，然而这场上安安静静的，落针可闻。

　　林君斐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气得双手紧握。然后把目光直直地投向那个侧着头对着身旁的人说话，一双眼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喷出怒火一样的光彩：“女人怎么了，你还是女人生出来的。怎么，女人就不能建功立业了是吗？

　　那我也没见着你们这群自诩忧国忧民的穷酸书生去投军报国，怎么，你嫉妒人家官位比你高吗？

　　那你去边关啊，去杀敌啊！杀个十年八年，你看你是不是这个位置。

　　天天话说的好听，跳上跳下的，也没见边关战事的时候，你去帮忙啊！也没见着你去送死啊！

　　每年每年边关有多少士兵战亡数据也不是假的，怎么，你们活在人家拿命拼出来的平和里还要说人家虚假操作。那你特么去战场上去看啊，自己去战场上看看每天有多少人死！少在这里指手画脚，这个跟何不食肉糜有什么区别？

　　当初长烟之战，要不是烟梅公主巾帼不让须眉，你们以为你们还有今天的快活日子吗？”

　　“郡主说得有些过了，”贾丞相笑眯眯的，“毕竟女人能有烟梅公主这样的成就也是非常不容易的，想来也是这位质疑的原因。更何况，郡主好像也不过这几日才同林将军相熟起来的吧，林将军自己都没觉得有些什么，为什么你就坐不住了呢，难道说……”

　　林君沅却是也没注意过这场上闹起来的腥风血雨，因为早就预料过的缘故，所以她提早就开始自闭，什么都没听到。

　　坐在她身边的是李静雅，她侧头看了一眼林君沅这一张跟林君斐长得差不多的脸，没忍住厌恶地皱了皱眉。看见她身上穿着那一身跟京都贵女风格一点都不一样的短打，厌恶的情绪更加明显了。

　　也许是为了让林君沅离自己远一点，又或者是为了看她出丑，支楞着身后伺弄的丫鬟把林君沅从自闭中拍回来，道：

　　“你瞧，他们都在说你呢。”

　　林君沅回过神来，刚好听见林君斐掷地有声的维护：“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看不起武将的样子，怎么着，武将欠你们的？活该拼上命保护你们是吧，到头来还得被你们看不起。你要是看不起别请武人来保护你们啊，又当又立怎么这么搞笑呢？”

　　林君沅愣了一下，看着倔强地挺直背脊站在烛光中维护自己的林君斐，然后低头有些摇头又是微微笑着。看不出来她到底是什么个想法，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痴傻了。

　　“林将军，是丞相希望你上去表演一场助助兴，也好让皇上看看这些年你们在边关的功劳是不是真的。然后因为其中一个人质疑您的地位是靠着元帅或者自己的□□才得到的，所以郡主当场发飙维护你。林将军，你是不是和郡主的关系很好啊？不然依着郡主的影子，也不会这么维护你。”

　　李静雅的丫鬟，是个心底有些善良的丫鬟，私底下猜测林君沅可能没听清场上的发展，便弓着身在她身侧将前情概括的说了个遍。

　　其实林君沅听见林君斐这句话的时候，大概就猜到了可能对方说了些什么让关于自己的事情，不然林君斐也不会这么失控。

　　对于他们三兄妹来说，不管怎么说家人都是他们的逆鳞，触之必死的。

　　林君沅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带着一抹看似爽朗的笑：“郡主也别说了，不就是一场表演吗，臣来就是了。如果能娱乐到皇上，也是吾等作为臣子的荣幸。

　　宋纪，击鼓伴奏，让他们瞧瞧边关儿郎的把戏。来人，上剑！”

　　守在不远处的带刀侍卫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眼景帝，发觉他脸色沉沉，却还是挥手说道：“上。”

　　于是他也不敢想，喏喏地把腰间的长剑拆了下来双手捧到林君沅面前道：“林将军，请。”

　　林君沅接过剑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侍卫跟着笑了笑，默默退了下去。然后林君沅转身看着还在一片狼藉中伫立的林君斐，从她冷冷的眉眼中隐约看见了几分对她投过来的委屈。

　　林君沅笑得更是开心，又道：“郡主不如坐在我的位置上，看我给郡主来一曲舞剑如何？”

　　宫人们动作很快，也已经将几面大鼓带了上来，围成一个圆落在角落里，给持剑的林君沅留出大片空间。宋纪也起身走到大鼓面前，手里拿着鼓槌摆好了姿势蓄势待发。

　　林君斐听见林君沅这句话，发出了一声只有她身后的桃祺才能听见的轻哼。然后抬步走到宋道也身边坐下，目光准准的看着准备起舞的林君沅。

　　“咚，咚，咚……”

　　宋纪手持着鼓槌大力地敲击着鼓面，鼓声如是夏雨忽至，由慢入块。又像是曲渐进高，潮，勾得人的心跟着一起狠狠地踢了起来。

　　空旷的大地上，林君沅举着那一把剑利落干练的舞动着。光滑的剑刃上盈满了一剑的烛火星芒，并且随着她舞剑的动作盈盈摇晃。

　　微冷的脸光落满了烛火再落在人身上，好像也带上了烛火的温暖，不再是刺骨的寒。

　　林君沅迈着轻盈的步伐踩着鼓点在场上穿越，她穿着干净利落的短打，所以剑势干脆利落，没有一点花架子。就像是鼓点里的肃杀，招招致命。

　　因为林君沅是战场上练出来的剑招，所以她的招式不像是京都舞姬执剑起舞时追求漂亮的虚伪做作，而是干脆利落地步步到位。舞动起来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剑刃划破虚空时候带起来的微风。

　　一曲到尾，鼓点渐渐慢了下来，并且消减下来。林君沅随着渐渐消减的鼓声轻盈地转了一个圈，然后缓慢地收了剑势。

　　一时场上寂静无声，被这场京都少有见过的鼓声和剑舞震撼到了。还是见怪不怪的林君斐率先拍手打破安静，他们才梦醒一样跟着鼓起了掌。

　　不得不说，花架子和真本事那是真的跨不过去的沟。花架子只能够模仿到真本事的形，而不能够学会那形里带出来的势。

　　宋纪头也不回的将鼓槌随手放在了鼓架上，因为击鼓是件费力的事，所以这个时候他也已经出了一身汗。击鼓不仅仅是靠着两个鼓槌就能完成的，其中还需要鼓手手脚并用连踢带踹才能将曲风的急促肃杀敲击出来。

　　所以这场表演不仅是林君沅的表演，也是他手脚并用击鼓的表演。

　　他擦了擦脸，凑到了同样一身是汗但比他要好上许多的林君沅身边，悄悄看了眼林君斐，问着林君沅：“怎么样，我没出什么丑吧？”

　　“我怎么知道，”林君沅皱着眉侧过头，“我还想问问你我有没有在斐斐面前出丑呢。”

　　两人发觉对方都没有看到自己到底有没有出丑，皱着眉对视一眼，同时决定去看看林君斐的表情来猜测自己到底出没出丑。

　　然后就看见林君斐冷着一张脸，不言不笑地看着他们。

　　林君沅抖了一下，整个人都慌了：“怎么办，斐斐是不是生气了？她是不是不原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