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醉颜红》三五

15、远青州（3）

　　红梅，红梅，开在寒风之中。白雪凛冽苍茫，路上行人断肠。肠断，肠断，小桥流水离散。

　　有晃动的水声传来，沉醉揉着头，天已经是大亮。看看周围的摆设应该还在船上。
　　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出来一看，一堆人都站在船头。也不知道是没睡还是都起来了。沉醉打着哈欠和人问了好，然后与众人一起回到船舱内梳洗，吃早饭。吃的是新鲜的鱼片粥，滑腻腻的。
　　吃完饭告辞，却不想杜少卿几人也跟着来了。沉醉疑惑的看着这四人。杜少卿解释说：“昨晚你不是说请我吃炸年糕吗？所以我就来了。”再看看其余三人，继续解释：“恩，我昨晚不小心提到了。”
　　沉醉点点头，只好掉个方向，杜少卿以为她不乐意，开口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去买菜。”沉醉也不多说什么，丢下这句话，就只留给他们个背影。几个人赶忙跟了上去。
　　菜市当然比不得其他地方干净，所以靳远和承熙站在外面点等着，杜少卿被拖去拿菜，连若很感兴趣的问这问那。
　　回去的路上，杜少卿不止一次抱怨，自己怎么跟那牛犊子差不多了，用来搬东西。沉醉差点滑到。算了，这个杜少卿的形象早已全无，现在沉醉是完全摸不着他的性子了。
　　靳远看着“苦杏苑”三个字讶异的看了杜少卿一眼，难道给沉醉赎身的人就是他？怪不得可以把她带出来和他们一起看烟花。
　　一起进了屋。因为杜少卿对这里熟悉所以沉醉就让他招呼靳远和承熙，自己到厨房去了，完全没有看到承熙怪异的眼神。连若一直跟着她，闹着要帮她做饭，沉醉无法，只得让她跟着，却不敢让她动手半分。连若第一次来的时候见到沉醉和杜少卿做饭，心里也痒痒，结果切菜差点切到手，烧火差点闹大火，从此以后自是不敢让连若再尝试。
　　“沉醉姐姐，今天我来切菜吧。”
　　沉醉听了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你站着看就好。”
　　“我回家有用心的学过。”连若很委屈，她为了能帮上忙，特意回家找厨娘学了切菜烧火的。
　　“真的学过？”沉醉问。见连若点点头。
　　“那吓坏几个人？毁了几个厨房？”沉醉戏谑的笑问。
　　连若不自在的咳了咳，“哪有，也就……”
　　“也就什么？”沉醉才不放弃这样的机会呢，这丫头，平时总是把她和杜少卿用来取笑。
　　“也就一两个嘛。”连若支支吾吾，见沉醉又笑，赶紧转移话题：“姐姐，你今日做什么菜？”
　　沉醉看着这个转移话题的小姑娘，也就不再笑她了，“也没什么，既然是初一，那就吃点饺子。”
　　“啊？哦。”渴望一顿大餐的连若掩不住的失望，但是吃饺子也是习俗，又想到沉醉包的饺子肯定也好吃，也就释怀了。“那做什么馅的？”
　　“白菜猪肉的，香菇鸡肉的，羊肉的，鱼肉的，都做点吧。”沉醉微不可闻的叹口气，这么多，还真是难做啊。倒不如炒几个菜了。心下正抱怨，就听到杜少卿的声音“要帮忙吗？”
　　沉醉毫不迟疑的答道：“当然要啊。去把饺子皮擀出来，把菜和肉都切好……”
　　听到身后“嗤——”的一声笑，回头一看，原来不止杜少卿，靳远和承熙都在。这下丢脸丢大了。
　　脸上一红：“你们不在外面怎么都到这儿来了？”说完用眼睛瞪了瞪杜少卿，让你帮忙招呼着，你倒好，引到这里来。
　　杜少卿一脸无辜，他们要来我有什么办法。
　　承熙看着沉醉和杜少卿眉来眼去的笑出声：“好了，好了，沉醉妹妹也别怪他，是我们自己要来看的。”沉醉妹妹，什么时候变成你妹妹了，沉醉撇撇嘴。自从承熙单独来找她说了那番话，沉醉看到承熙就不舒服得紧。
　　“我也来帮帮忙，沉醉妹妹让我干点什么吧。”承熙走过来问。
　　沉醉也不推，指着旁边没有洗的蔬菜：“既然靳夫人要帮忙，那就麻烦你把那里的菜洗干净吧。”一句话便将承熙有意拉近的亲密推得远远的。
　　承熙尴尬的笑了笑，叫上连若一起洗菜去了。杜少卿和靳远帮忙切了肉，等到蔬菜洗好后又切了菜，沉醉擀了饺子皮，把馅和了，该炒的炒了。大家才一起包饺子。
　　沉醉倒是突然想起了和遥夜过第一个年的时候包的辣椒馅，于是去弄了几个辣椒来包了，还说谁吃了谁好运。
　　结果连若吃到了，一张小嘴辣得红通通的，只好直往嘴里灌凉水。

　　又过了两日，捻红过来给沉醉拜年，买了一堆有用的没用的东西。沉醉哭笑不得，“姐姐，你有钱也不该是这么个用法不是？”
　　捻红淡然一笑：“这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多如何，不多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为了养活自己的东西罢了。既然是为了自己，那么怎么个用法又有何关系。”
　　沉醉知道说不过她，也就不说了。两人静静地坐了阵儿。
　　“沉醉。”
　　“恩。”
　　“你就打算一直等下去吗？”
　　“或许吧。”
　　沉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抱着过一天是一天这种心态，这些天来一直不去想。现在捻红说起，也不知道该怎麽个应对。照理说来，自己也不是个柔柔弱弱的性子，做事情也还算得果断，如今倒是什么事情都不敢做，犹犹豫豫，没得失了主见。
　　“你……”捻红似是在斟酌：“应该去找他，你与他虽然在一起没有多久，但是看得出来你二人情意甚深。去吧，不要跟我一样……”
　　沉醉觉得喉头哽咽，只得压下所有话语，不发一言。捻红与秦先生十年，换来如此结果，自己与遥夜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三年，其中有一年多还是分开的，叫她哪来的信心相信他们可以执手百年。越是在意，越是患得患失。什么时候信任二字已变得这么艰难，沉醉不知道。以前的她满怀希望，不管多么艰难她都能够相信遥夜会来，而今，与遥夜分离也不过才月余，居然就把所有种种坚信打破，沉醉想把这么想法的诞生归结到时节上，归结到捻红与秦先生身上，但是这等自欺欺人的事情又怎会长久。
　　“或许我真的应该去找他……”

　　捻红走了以后沉醉又开始恢复到过年以前的状态，连若来找她几次也不出去，天天躲在家里。连若找杜少卿来劝，杜少卿丢给她一句：“她自有她的想法。”连若没办法，于是一得空就往沉醉家里跑，当然免不了吃顿饭啊什么的。
　　这天又来，却是卧室没人，后院没人，着急的以为她出了事。冲到门口撞到个人，抬头一看，不是沉醉是谁。
　　“慌慌张张的干嘛呢？”沉醉把连若扶稳站好。
　　“姐姐你去哪了？我到处都不见你。”连若扯着她的袖子，神情还有些焦急。
　　沉醉拍拍她的头，温柔的一笑：“常婶家的母鸡要孵小鸡，我送几个蛋到常婶家，顺便也让他们家帮忙孵出几只来。”
　　“可是家里不是有鸡了吗？”连若跟着沉醉进屋，一肚子的好奇。
　　“长大了啊。而且我想给你们做个辣椒仔鸡尝尝。”沉醉解释道，又拍了拍连若的头：“去吧，去把你的少卿哥哥，靳远哥哥和承熙姐姐都找来。咱们提前过元宵。”连若高高兴兴的应了。
　　沉醉看着她的背影轻轻一叹，转身去了厨房。
　　几个人花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到，沉醉早已把饭菜都做好上桌了。
　　承熙不好意思的拉了沉醉的手：“今日家里有客，所以来晚了。”
　　沉醉抽出手，淡淡的道：“无碍，来了就行。”
　　都坐下之后，杜少卿见周围都生着火，奇怪了：“你不是不喜欢生火吗？今日咋的。”
　　沉醉正给人斟酒，闻言回道：“这不是怕把你们也给冻着了嘛。”是的，沉醉早已习惯没有火炉的冬天，那时在扶栏，冬天比青州要冷得多，但是没有炉子给他们烤，所以到了冬天沉醉的手总是生满了冻疮。不过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
　　饭菜很是丰盛，靳远问：“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倒也没有，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
　　吃完饭，沉醉又拿出一些手工做的饰物，一个荷包，一双手套，一个玉佩穗子。沉醉记得承熙喜欢放些干花在身上，所以把荷包给了承熙。因为连若总是怕冷，所以给了她手套。靳远身上挂着玉佩，所以就做了穗子。
　　“算着新年礼物吧。”沉醉笑着说。承熙和靳远拿着东西也不出声，只看。连若倒是给了沉醉一个大大的拥抱。杜少卿没说话，仿佛没得礼物的人不是他。
　　送走了他们三个，沉醉看着留下来的杜少卿，问：“你不走，在这干嘛？”
　　杜少卿一本正经的道：“我等着小醉儿的礼物呢。”
　　“谁告诉你有礼物了？”沉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杜少卿也不说话，就盯了沉醉的眼睛看。把沉醉看得心慌。
　　“你倒是有把握。”沉醉进了卧室，丢了样东西在杜少卿怀里。杜少卿打开一看，是件黑色的外套。就又看着沉醉不发一言。
　　沉醉不自在的转了头，避免与杜少卿对视，“也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杜少卿笑：“我去试试。”也不管沉醉答不答应就进了屋。
　　杜少卿穿了那衣服出来，腰是腰，身段是身段的。沉醉也得了意，毕竟是她做的。正要自夸几句，却见杜少卿穿着黑袍走过来，然后在她耳边说了句：“我很喜欢。”径自离去了。沉醉傻眼。心道，这么薄，他也不怕冷。
　　杜少卿穿着衣服傻傻的转了一圈才回家，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自己傻瓜似的穿着外套在其他人面前炫耀，兀自好笑。何时竟对她如此上心了？天一亮，干脆起了来，打算过会儿去沉醉那儿瞧瞧。
　　连若是笑嘻嘻地叫着“姐姐”进的屋子。昨日里得了沉醉地礼物，今日打算来回礼。
　　“姐姐，姐姐……”连若见卧室门开着跑进去，却见屋里坐着的是杜少卿。
　　“杜哥哥，沉醉姐姐呢？”连若东张西望。转头见杜少卿一脸铁青，悄悄吐了吐舌头，也不知是谁又惹到他了。莫非，是昨日里没得礼物的缘故？
　　“她走了。”
　　连若听到杜少卿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傻了，“谁走了？”
　　“你沉醉姐姐。”杜少卿还是寒着脸。
　　“不会吧。昨天沉醉姐姐还说要再养几只小鸡的。”连若不相信。
　　“昨天？”杜少卿捏着写着“珍重”二字的信纸，已是气极，她昨天就是计划要走了？好，好得很。松开了手，杜少卿勾起嘴角，小醉儿，我就看看，你到底能跑多远。

作者有话说

　　怎么觉得越来越不对劲……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