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醉颜红》三五

22、那些过往

　　曾记小桥流水，到而今最是断肠。前世放不下，今生逃不脱，残红续了妆颜，飞雪谢了年华。

　　狂风卷起车帘子，呼呼的刮在沉醉身上。她知道后面还有人在追，而且离得很近。沉醉闭着眼，是不是永远也逃不出这个噩梦。

　　三年前，因为靳远的事情被远送到倪国。沉醉还记得离开的时候家里只给她带了一个小厮，一个丫鬟，银子倒是不少，只是经过长亭时，沉醉看着依依不舍的人们心里发酸。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母亲在昨夜里拉着她说了些话，却无外乎是好好听话，不要到处招惹别人。沉醉当时听到差点哭出来，眼眶红红的，不知道后来是不是不想看到沉醉这个样子，所以母亲也离去了。而父亲，哥哥们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到底是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才会被如此远离。沉醉猜不透。如果仅仅是因为和靳远走得进了，摊上了不好的名声，那么相同的姐姐和靳远也不见得比自己更为疏离，为何却完全没有受责罚。靳远就一定应该属于姐姐么？沉醉心里不甘。她闹过，吵过，哭过。结果换来了父亲一顿往死里的打骂，姐姐和哥哥冷眼瞧着，母亲也是眼神复杂。她哭得缓不过气来，全身跟散了架似的。要不是后来吐了口血，是不是就可以去见阎王爷了。
　　在床上休养了好久，却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她屈服了，舍不得父母的疼爱，哥哥姐姐的溺爱。她主动提出去和靳远说清楚，换来了靳远的一个耳光，以及远走他乡的结局。一步错步步错。或许离开了就好了。虽然是个陌生的环境但总没有人知道这些过往，会好过一些吧。
　　一路上她敛着性子，不吵不闹，安安分分。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了。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贼匪，一伙真正的贼匪。他们杀人不眨眼。那时她才不过十三岁，而跟随的小厮和丫鬟也不过比她大了那么一两岁。她看着他们在她面前被杀，看着周围的一块土地在瞬间被染成了红色，她害怕得叫不出声来。
　　她忘不了那个人拿着带血的刀走向她，看着她瑟瑟发抖而大声笑开来。他把她丢到马背上，大声地跟其他人大叫：“任务完成，兄弟们走了。”她横趴在马背上，被颠的直吐，眼泪唏哩哗啦的流。但是却叫不出来，心里的恐惧让她几乎发疯。
　　她被带着回了他们的地方，关到了柴房里。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她在那里待了两天没吃没喝，到后来只能靠着墙，没有眼泪，没有声音。眼神空洞洞的。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她就看到丫鬟倒下之时恐惧的眼神，睁得大大的，吓得她直撞墙。如果有人来救自己救好了。她不停的叫着爹娘，哥哥，但是却总是得到他们的冷眼。
　　后来他们大概想起还有她这么个人，所以有人来把她拉了出去。沉醉顶着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小脸被带到了大厅。没有力气只能软软的跪倒在地上。有人抬起了她的下巴，她吓得直抖。在她面前的人就是那个杀了她丫鬟的人，沉醉看到他就觉得血肉模糊，闭着眼直摇头。那人被她闹得不耐烦，让人将她带下去梳洗。
　　她在那里生活了好几个月，没有见到那个人却仍是睡不着，即便睡着了也会很快吓醒过来。每天倒是有饭有菜的供着，有个丫鬟伺候着。却仍是一天一天的见瘦。就在她以为可以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那人又来了。见了沉醉仍是不耐烦，沉醉一旦怯懦的低头，他就会很生气的抬起她的下巴，然后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不待见我？”沉醉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懂。
　　那人有时会生气的砸东西。沉醉只敢往后躲。她怕他，打从骨子里害怕。每次他靠近她，她都想叫，但是她不敢，害怕惹急了他会被杀。彼时她还没有绝望，她以为家里会找她，知道她不失踪了会派人找她。只要那人摸了她的下巴，那么沉醉等他离开后就会撕心裂肺的吐，然后用水清洗自己，把下巴快搓掉一层皮才罢手。心理上的压抑让沉醉几乎丧命。那个人找来大夫帮她看病，给她疗伤，但是她根本不敢让他请来的人靠近。
　　他说他放她走，所以她要好起来。
　　她不相信，每天吃了吐，吐了吃。看到镜子里那个脸上只是皮包骨的人，一双眼睛毫无神采，她努力地想牵起嘴角，却怎么都像是在哭。
　　沉醉意识到自己并不想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她吃饭，往嘴里不停的塞。忍受着大夫靠近时的抗拒，她甚至可以在面对那个人时笑出来。他渐渐的允许她在附近走动，尽管打量沉醉的目光仍让沉醉不解。
　　沉醉开始策划一次次的逃脱，但是每次都无功而返。总会在这边那边冒出人来拦着她。她都快要死心了。这个地方却来了个人。沉醉知道他和那个人是所谓的朋友，但是不可否认的，那个人虽然阴冷，但是相貌却是好看的。他的朋友却是生的猥琐，见到女的就快要流下口水来。沉醉没有想到那个人的朋友会找上自己，说帮助自己逃跑。
　　沉醉不相信，他没有帮助她的理由。直到有天晚上那个人喝醉酒闯进沉醉房里，沉醉用簪子划花了他的脸，从眼角一直到下巴。沉醉握着簪子连连后退，如果他要靠过来她就自杀。但是那个人却什么都没说，捂着脸走了出去。后来虽然一直没有发生什么，但是沉醉还是担心，所以她答应那个人的朋友帮助逃跑。

　　那一年或许是沉醉最倒霉的一年了，她不知道他的朋友用了什么办法带着她逃出来。她跟着他在林子里不停的跑，后来停下来却见来时的方向火光冲天。她更害怕了，她捂着耳朵却还是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叫救命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更为凄厉。她看着带她跑出来的人，那人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阴笑，她摇着头想要继续往前跑。却被绊住了脚，倒在了地上。
　　那个人扑过来，撕开她的衣服，嘴里说：“他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别想得到。”沉醉不停的挣扎，哭着哀求他放开她，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她叫救命，林子里只有鸟扑腾的声音。
　　“呵呵，救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还真是个美人哦……”她忘不了那人怪叫着“难怪他留着你，若是你留在那里我还没有办法得到你呢，呵呵……”
　　用亲身经历来证明了自作孽不可活，沉醉想着咬舌自尽。猥琐大叔用绳子绑了她的手，用布塞住她的嘴巴，一点机会也不给她留。她被拉着在路上走，几乎晕倒。身上血迹斑斑，头上也全是泥土。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要一闭眼就会挨打，鞭子打在身上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汩汩的冒血，却提不起劲儿来好好照顾自己。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沉醉知道停下来了。
　　她清楚的听到那个猥琐的人和别人谈论她的卖价，可以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却实在不愿睁开眼睛。就此去了就会好了吧。没有痛苦，没有执念。
　　她还是醒过来了，在扶栏小馆里。沉醉苦笑不已，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沉醉在扶栏生活了下来，安安静静完全不像个十三岁的人。有时她也会想，自己的亲人们在干什么，想了之后却只有清泪两行，无论怎样，都和自己无关了啊，一点关系也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直到遇到遥夜，自己压下一切，拼命的把这些过往放到心底深处，才又开怀起来。

　　而今，却是到头了吗？沉醉心神恍惚。
　　马车倒在地上，沉醉努力的爬出来，她看到大叔倒在地上拼命拉住要过来的人的脚，大声叫着“姑娘快跑”，她看到远处的杜少卿被好几个人围着，而杜少卿一招一式却甚是风流，她看到大叔的背上挨了一刀，血喷溅出来，居然喷到了她的脸上，她看到周围的人杀气腾腾。突然的，她就笑了，这可笑的命运又要再一次的轮回到来？沉醉感到嘴里涌上一股子的甜腥，吐出一口血，沉醉笑着，看着天上的太阳，喃喃道：“啊，终于结束了啊。”流水沿着眼角流下来，“咚——”的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将狗血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