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醉颜红》三五

50、奈何天

　　天转凉，心转凉。 又道秋来，掀起愁绪。却不知，从来愁自心底起。

　　那晚以后，沉醉不再强颜欢笑，亦不再故作消沉。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这个人世并不是你一个人才拥有如此悲惨的命运。沉醉有时候想想，自己总比那些一辈子都生活在欺骗中的人好吧，再者，她不是还有几个真正关心爱护她的人么，何必再自寻烦恼，庸人自扰，一生不得快活。
　　杜少卿什么也不说，也不再扮着那般纨绔子弟的样子，对人温和有礼，倒是像极了大家公子。沉醉有的时候会看着杜少卿发发呆，或者对着窗外傻笑。语桑总是欲言又止，看着相安无事的两人觉得奇怪，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前公子对待小姐的态度绝对不是“有礼”的，他会不断的找话与小姐说，现而今，小姐不说话，公子也不说，即使说了也是淡淡的。语桑不知晓的是，杜少卿怕自己控制不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沉醉，而这个不是他所希望的。杜少卿认为，自己应该作为沉醉的一个保护者，而不应该为她添麻烦，反倒让她来安慰自己。这是实实在在的大男子主义。
　　沉醉又上了趟茶馆，但是这次没有听到她想要的消息，茶馆里的人们已经开始讨论另一个事情了，某家的小姐要选婿，方法为抛绣球。沉醉有些好笑，倪国也有这一套？结果茶馆的人继续解释说，这只是个形式，绣球有好多个，为的是选一部分人出来，然后再进行赛马，射箭等。沉醉点点头，这家人倒是聪明，如此选出来的人应该要比光抛绣球选出的好多了。
　　回到客栈，看见站在门口语桑，会心的一笑。挽了语桑的手，歪着头跟她笑，轻声细语的讲述今日听到的事情。语桑听得咂舌，这倪国女子选夫婿可真够开放的。沉醉却很是赞同，如果这个主意是那家小姐想出来的，那么她也算是为自己的嫁娶尽了力了。如果，主意是她家人想出来的，那么也算是费尽心思为那家小姐好了。不是谁都能这么幸运的。沉醉想到自己。这世间私定终生并最终取得成功的人太少，成功的很有可能被人骂不守妇道，不成功的，轻则如她被打骂，重则，是要命的。这家人的方法还算好。
　　晚饭的时候，桌子上静得厉害，语桑站在边上却也只能叹息。沉醉拿碗给自己乘汤，到了半路却被杜少卿拿了过去，“我来。”声音虽轻却很有分量。沉醉乖乖的把碗给他，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勺，两勺，三勺，然后碗被递到眼前，“喝吧。”沉醉点点头，呼呼的喝了，刚想再乘，杜少卿又拿了过去，“要喝汤就和我说……小心烫着。”沉醉突然觉得坐立不安，脸上一红，呐呐的道：“知道了。”
　　饭后，沉醉想出去走走，杜少卿却叫住她。沉醉有些奇怪。
　　“遥夜他，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杜少卿慢慢的把这些话讲出来，毕竟当时分开他们有他很大一部分“功劳”，心里仍是有愧，尤其是沉醉开始那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模样让他更为难堪。
　　沉醉歪着头看了杜少卿好久，灯光照射下的脸看上去格外的柔和，没有了玩世不恭，看上去能让人安定下来。这样的人啊，沉醉笑笑，轻声道：“谢谢。”
　　轻微的脚步声和关门声之后是一片宁静。杜少卿闭着眼躺在椅子上，感觉前所未有的疲累，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是应该把沉醉送得远远的，还是依照最早的计划？

　　沉醉在床上翻来覆去，该离开了，该离开了。遥夜和太子在一起，太子会好好照顾他的吧。沉醉并不怀疑太子对遥夜的心意，而遥夜应该也不排斥太子的接近。从很早以前，她听到遥夜醒来叫的那声“倪瑞”开始，她就知道，所以在后来才不愿等待，才执意找来。没想到结果却是现在这般。
　　杜少卿那边，是该分道扬镳，还是继续相随？沉醉不想给杜少卿添麻烦，但她似乎总是做着相反的事情。虽然不愿承认自己是个不祥之人，但经过那么多的事，让她多少有些无从反驳。她选择离开遥夜，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又怎么能待在杜少卿身边，不计后果呢。可是，她的心里还在贪恋，贪恋着这份温暖，就好像溺水后遇到浮木，总也希望抓牢，使自己不掉下去。

　　沉醉经过一晚，还是做出了决定，或许她可以回到那个小村子里去。找了杜少卿商量，杜少卿抿着嘴，脸色铁青的沉思了好一阵子，才咬牙切齿的道：“好，我回青州的时候捎带你一程。”然后就再不说话，将“请你马上离开，恕不远送”这句话摆了个十足十。
　　沉醉摸摸鼻子，酸涩的一笑，这不正是她要求的吗，既然合了心意，该开心才是，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这天以后，沉醉几日里都没有再见到杜少卿。直到离开京都那天，杜少卿骑着马站在马车边上，沉醉突然觉得，杜少卿长得可真好看啊，只不过仰头看着实在好累。弯起嘴角，垂着头进了马车。

　　其实，自从与遥夜分开那天起，沉醉就再没有抱再见的希望。她心里想着不见也好，如此，她会慢慢习惯一个人，一个人快乐的生活，而遥夜也会慢慢习惯没有沉醉这个人的日子。她以为，她很大度，她不难过。可是当马车行驶到城门口的时候，当看到遥夜站在她面前朝她笑的时候，当遥夜展开双臂迎接她的时候，她的眼泪就跟那河水似的，奔流不息了。她把头埋在遥夜的怀里，死死的抱着他不愿放手，遥夜也是，紧紧的，勒得她生疼。为什么明知道是为了对方好，还是这么舍不得，还是会这么的伤心难过。
　　杜少卿和倪瑞远远的骑在马上。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表弟，倪瑞摇了摇头，那相拥的两人根本难以分开，倪瑞早已认清事实，所以现在的他只是希望遥夜留在他身边便是了，至于其他就不想了。但是杜少卿呢，还没死心吧。只是，“表弟，你的计划，你和她之间，好好斟酌吧。”
　　杜少卿还是面无表情，只是拉着缰绳的手微微泄露了情绪。他能怎样，把遥夜从沉醉心底连根拔除，还是放弃计划陪着她隐居乡野？都不行，他将她放置在小村子，不再利用她来完成计划，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他的仇，他的恨，他母亲的仇，他母亲的恨，都要他来报，而这一切结束以前，他什么都不能做，做什么都是多余。

　　终于还是放手，终于还是远去。沉醉趴在马车的窗前，使劲的挥着自己的手，或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马车慢慢变小，直至不见。倪瑞骑着马慢慢踱到遥夜面前，“走吧。”遥夜抬起头，满眼的难过，倪瑞选择没看见，将自己的手递出去，“上马，走吧。”遥夜点点头，把手递给他，上马，扬鞭，离去。
　　总是要分别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知道牵挂的人还好好的，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本来想把JJ抽出来的空章写了,结果切菜,伤到手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