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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066 ...

  •   海龙王亲定的山海盛宴是在云雾之上的天城举行的。

      天城倚山而建,形态轻盈如掣羽展翅凌空般,对面是一面白水浩瀚的瀑布,飞流直下冲击万丈之下的鲛族乐器,传出一声声清圣庄严的吟唱。

      四根巨大的大理石龙柱分立城楼四方,遥遥对望直穿云霄,石柱上雕刻精细的腾龙。

      凡身居高位的达官显贵都一一到场,宴会一片盛况富足,却并不显得喧闹繁杂,一切的喜悦与热闹都是井然有序的进行。

      鲛族中的贵族身着华裳,男子容貌英俊深邃且手持长戟,女子臂弯间一根轻盈的飘带,似九天神女般体态轻盈,手提琉璃萤火灯。

      这些鲛人顾盼生姿,一举一动衣袂飘飞如华丽的水袖,穿行城中或彼此相望,眼神交互中带着对天空奇景的崇敬与向往的光芒。
      今天可是海龙王出关的日子,也是公主回渊沧屿的日子。

      姬瀚带领众人行至恢弘气派的天城前,他与众人道,“诸位请谨言慎行,门口两根石柱上的龙莫要惊动,有神龙的气息尚存,此乃世间真龙。”

      临渊挑眉,轻快的语调透露着愉悦的好奇,“若是惊动了呢?”

      姬瀚看了眼白发俊美的长者,凉飕飕地嘲讽道,“先生总爱问一些教人觉得冒犯的问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等行径有趣吗?”

      “诶呀,无趣无趣,”临渊两手空空,与他解释道:“我们非是鲛族之人,亦不通晓鲛族规矩,若是不慎惊动了龙气,那可真是天大的罪过呀!”

      姬瀚冷哼了声。

      谢璟朝他打了个手语,询问门口石柱之事。

      姬瀚面对谢璟时,脸色才稍微放松了些,他道:“神龙不容冒犯,若是心怀不敬会招来杀身之祸。”

      说到杀身之祸,姬瀚特意看了眼临渊,“神龙需要的是虔诚的心意,巧言令色者,析辨诡辞者,皆没有好下场!”

      “哦?”临渊嘴角笑意不减。

      谢指玄亦在旁细看观察微末,就在临渊与姬澜拉扯的空档,他仔细将此地楼宇布局与龙柱排设看了一番,依旧是呈现对称之势,庄严大气。

      柱上雄浑霸气的飞龙龙头朝下,似乎从九天之上俯冲而来,滚圆健壮的龙身,飞舞凶狠的爪牙,盛气凌人之威压。
      龙身鳞片雕琢精细,有莹润的光泽,在鲛绡流光的苍穹下,日月星辰映照其身,仿佛能看见鳞片如同呼吸般轻轻的一扇一扇。

      谢指玄惊讶。
      晏墨亦看了眼龙柱上不见其全貌的飞龙,若有所思。

      “长霆哥哥。”秋若扯了扯长霆的袖子。

      长霆收回视线,他半蹲在黄衫小童身旁,问道:“怎么了?”

      秋若疑惑地指了指其中一根石柱,“这龙为什么没有眼睛?”

      长霆闻声惊讶地顺势望去,而后叹了口气挠头,“有眼睛啊。”

      秋若若有所思地摆手,语气坚决:“你不懂,这一种琉璃打造的叫做白目,若是真龙应有明目。”

      长霆道,“可我见玉州城里的龙也是这样的。”

      “所以说是凡物,非是真龙。”秋若对先前姬瀚所言的真龙二字,心存疑惑。

      谢指玄被秋若一提醒,看向这一对碧绿的龙珠陷入思忖,姬瀚没有说谎。
      这龙非是凡物,在日月星辰同天的光辉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扇动着鳞片,似还有微不可闻的呼吸。

      突然,天城中传来一缕轻扬的水声,清泠透彻,激荡人心。

      姬瀚皱眉,方才与临渊徒费口舌,耽误了时间。
      他回身看向谢璟等人道,“走吧,不可让海龙王久等。”

      卿珞亦听见了水声,是宴会开始前的席乐,看来误了时辰。
      她与晏墨道,“王子不必担心,父王不会怪罪于你。”

      晏墨道,“天城宏伟壮丽,料想海龙王亦是胸襟开阔的通达之人。”

      卿珞听他夸赞父亲,眼中泛起欣喜的讶异。少女开心地扬起唇角,得意道:“王子都还未见父王,就已经将父王性格猜出,你们修仙界的人都和王子一样聪明吗?”

      晏墨不答。

      谢指玄抿唇轻笑,不知该说这养在深海的公主是天真烂漫,还是城府暗藏,或许都有。世人千面,委实有趣,不怪卿珞的心思太玲珑。

      思忖间,人已穿过富丽堂皇的楼宇至会的宫殿前。

      白玉为坪,悬琉璃灯盏,青玉作瓦,接翡翠长亭。
      掩映在半山的宫殿,山坡开满了洁白清圣的苦言花,待入山后,却见庭院中生出了绯白如雾的海棠。
      花团锦簇,淡淡绯红,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花开娇俏,有如晓天明霞。

      “先生,”秋若惊讶地朝临渊道,杏眸扑闪:“此地竟有西府海棠?”

      临渊早就嗅到了海棠特有的花香,海棠虽是品种繁多,唯独西府海棠花开艳丽,香气无双。
      那双含笑的桃花眸子在枝头停了片刻,临渊略有失神。

      也只片刻,临渊收回视线,却见谢指玄抱着猫儿看向自己。

      临渊再顺着谢指玄的视线一看,原来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那丛盛开的海棠,他笑着询问:“谢公子也喜欢?”

      谢指玄淡然一笑,答道:“花中仙子,艳丽华贵之海棠。前辈与之一比,竟也不逊分毫,说起来前辈当真是华丽无双!”

      临渊眼中笑意清澈,挑起唇角:“不愧是我临渊的关门弟子,可以不会武功,但是打嘴仗一定不会输!”

      谢指玄笑而不语,长霆牵着秋若的小手走在一旁。

      到了盛宴主场白玉坪,四野开阔,苦言花与海棠花交相辉映,香气随风浮动。两旁席位列次,上方华丽宝座后垂着一方巨大的雪青色的帘帐。

      帘帐素净典雅,投出斑驳的光影,枝叶花桠错落有致,不难分辨是一株盛开的海棠花。
      风吹过,影摇曳,惊起枝头初绽芳华。

      白玉坪中间的地上,是用黄金雕刻了一幅壮观的航海图,白银镶嵌出翻涌的浪花,船头站立五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海域无边无际,远处的天边掣羽滑翔。

      随着天空中日月星辰照射,白玉浮现光彩,雕画中的行船与人亦活灵活现,单从画面似乎都能听见海浪声响。

      姬瀚带领他们列次入座。

      谢璟居左,谢指玄在右,中间隔着宏大的雕画。

      席座上原本应是晏墨居上位,但在看见不该出现于渊沧屿的西府海棠时,临渊改变了心意。

      临渊与晏墨使了个眼色,晏墨亦注意到今日先生有些反常。临渊在烛山虽也是一身华丽,平日里衣衫不带重样,珠玉精致,今日这一身虽算不上最是华丽的,但为了一个海龙王换了身衣裳,未免有些反常。

      晏墨不欲让位,担心临渊生变数。

      临渊三步走近他身边,摘掉落在晏墨肩头的海棠花瓣,压低声音道:“酒水有毒,谢指玄。”

      晏墨竖瞳一转,下意识看向仰头看着灿烂花林的少年。

      临渊已经拿着那片花瓣与晏墨擦肩而过,一撩衣袍坐在海龙王右手下方的第一座,亦是烛山席上的上座。

      晏墨皱眉,只能坐在临渊右手边的精致矮桌上,他看了眼金樽中清亮的酒水,朝临渊冷眼看去。

      临渊已然将手中的花瓣丢入金樽之内,朝晏墨开心地弯起唇角,像极了一只心思狡猾的老狐狸。
      酒中根本就没毒。

      晏墨猜想着临渊的心思,再看上方宝座后的帘帐,依旧是海棠花的影子,风吹过,花影生动极了。

      恰是此时,一众身着深海华服的鲛人簇拥着一名雍容华贵的老者,老者身旁是深海大祭司姬瀚与公主卿珞。

      老者容颜苍老无比,一头白发,头上一对龙角,枯白无血的唇色仿佛病入膏肓了般,眉目深邃的有些凹陷,唯独一双碧蓝的双眸散发着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正是深海之主海龙王。

      他身着洁白无瑕的鲛族衣物,脖颈挂着扇贝项圈,在众人的期盼的目光中缓缓走来。卿珞跟在海龙王身侧,安静乖巧地很。

      姬瀚亦跟在身旁,低声与海龙王交谈。海龙王闻后朝白玉坪上的众人与妖看了眼,浑身散发着王者威仪。

      海龙王与众人道:“诸位仙家自中原修仙界远道而来,令深海蓬荜生辉。两界互不往来数千年,得见中原仙家之风采,亦是仙家得见深海之瑰丽。然本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虽是客套谦让之话,说着不卑不亢。海龙王站定在宝座之前,朝众人摊开了双臂,白袍缓缓垂下,两手摊开广袖如帐如幔,光辉照耀下异常神圣光洁。

      姬瀚手持半人高的龙头法杖,启唇朗声:“请!仙家入座——”

      众人入座。

      海龙王垂下双臂,这才入座。卿珞与姬瀚各自坐在他身侧,另有鲛族权贵坐在下方。

      姬瀚与海龙王介绍了台下之人,从谢璟众妖到临渊等人。

      海龙王点头,深邃威严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礼貌的查看。却在谢璟与谢指玄身上停了片刻,这两个少年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却是分开坐在对面。

      海龙王与众人寒暄了几句,无外乎“仙门正统烛山果然承接星脉,烛山子皆出类拔萃”。又道,“妖族亦是卓尔不群之辈,谢公子虽不能言,却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修仙根基”。
      第一轮交谈,互相试探后,海龙王聚起金樽,堂下尽饮。

      姬瀚拍了拍手,眉心挂垂珍珠的歌姬摇曳入庭,玉足纤细,腿缠银铃,曼妙身姿挥舞着镶嵌贝壳的鲛绡,从风回绮袖,映日转峨眉。一颦一簇皆天真,举手投足尽多情。

      下座伶人跪地弹奏,数十只海螺吹支古调,舞势随风而变,姿态复收,歌声似磬似筝,余韵还幽。歌姬们恰到好处地踩在音调上,媚眼斜斜如波,情思流入鬓。

      谢指玄瞧着歌舞不禁拍了拍手,是中原少有的异域风采,热情却不纵情,奔放却不失礼。

      席间有鲛族权贵与晏墨交谈,询问修仙界目前之大事,过往之动荡,纷纷感叹深海避世之久矣。

      临渊与海龙王时而对谈,海龙王不似姬瀚无理,面对烛山的三族长老之一,态度有几分考量。

      临渊善言辞与深海又有几分渊源,是以和海龙王对话是有来有回,博弈间各自领悟对方深浅。

      晏墨看歌舞阵势便知晓此宴冗长,他抽空看了眼身旁的谢指玄,却见谢指玄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舞姬。

      他淡淡地抬眸看向这些鲛族女子,开口问道:“谢公子看出什么了?”

      谢指玄目不斜视,低头饮了口酒,晃着空空的酒杯随兴而作:“白玉开坪山海宴,佳人扫蛾眼波怜。罗衣广带拂云雨,回裾转袖蝶翩跹。”

      庭中舞姬们似听到此语,虽不能通彻明晓起意,身间流水般的广袖一甩,幻化出无数淡蓝色的蝴蝶,犹如海上浪花,齐齐飞入席间。

      谢指玄只是畅然一语罢了,举起金樽朝舞姬致谢。
      长霆倒是开心地拍手称好,赞叹谢公子文思泉涌,张口就来。

      晏墨余光看了眼眉目温柔的少年,拂手散尽蝴蝶。他朝对面桌上的谢璟微一举杯,谢璟开心地朝晏墨回之一笑,低头饮酒。

      “谢公子倒是观察细微,佳人扫蛾眼波怜?”晏墨声音低沉好听,觥筹交错间有些淡淡的笑意,他看了眼舞姬身姿,好一句‘罗衣广带拂云雨,回裾转袖蝶翩跹’,足以概括宴会歌舞盛况。

      晏墨这一声笑却是说不出的勾人与性感,低低的落在谢指玄耳朵里。
      少年似被这笑声撩拨到,白皙的脸上浮现莹润的绯色,抿了抿唇不说话。

      “嗯?”晏墨轻哼了声,笑意依旧低沉,“谢公子为何垂眼?是歌舞不好看了?”

      谢指玄握着酒杯,侧目看向晏墨,小声道:“好看的。”

      晏墨修长瘦薄的左手执起金樽,偏过头看着谢指玄,唇边似有笑意,竖瞳此刻是温暖的淡金色。

      谢指玄又小声说话,不紧不慢地悠悠道:“歌舞自是好看,却非是指玄心中所喜。”

      “嗯?”晏墨轻嗯一转声调,亦透露着浅薄的笑意,竖瞳微抬,语带几分好奇,“谢公子心有所喜?”

      “很奇怪吗?”谢指玄笑道,“世人皆有喜好,指玄亦不能免俗,是以贪心。”

      “是么。”晏墨看了他一眼,再度看向对面席座中眉眼柔情的谢璟,谢璟遥遥望着自己,隔着舞姬们的身姿殷切翘首。

      晏墨朝谢璟再一举杯,谢璟开心地喝了口酒,动作还有些可爱。

      谢指玄看了眼暗送秋波的两人,唇边浮起抹落寞的笑意。笑春风桃李,海棠参半,非是自己。

      谢指玄叹了一声,抬手握住飘落的花瓣,是起了风吗,为何穿上了披风还觉得冷。
      少年蹭了蹭领上柔软的白毛,晃着空了的酒杯,一旁伺候的鲛族少女立即上前替他满上佳酿。

      谢指玄朝她眨眼一笑,“有劳姑娘,将酒放下吧。”

      少女一愣,是谢指玄笑得太温柔好看,还是被那双山明水净的眸子晕眩了心神,少女将酒壶交给了他。

      谢指玄轻笑道,“多谢。”

      少女害羞的捂住脸转身离去,这少年怎生的这般俊美,举手投足间尽是风雅,撩拨春心。

      谢指玄继续喝酒看戏,心中倒也没想别的,这雅南阁的盛宴不就是用来恣情放纵的吗。他今日不再是那台下小倌,也做了一回座上客,自该好生享受一下何谓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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