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第三十一章 ...
-
“石丫头,这个葫芦案,你可有把握?”
葫芦案刚在金陵城出现,苏老太傅便急急地上门了,“你打哪听来的事,这比你们石家那档子事严重多了,要是有丁点儿失真……”
“我既会这般行事,自然有万全把握,经得起任何推敲。”这可是白纸黑字铁证如山的事实,石槿华自然笃定得很。
看她如此自信,苏太傅压下了怀疑,奇道:“如此隐私之事,你打哪得知的?又怎就这般坚信不疑?”
“这……不便直言了。只是,事情真伪,你差人查探一番即知,我绝不会冤枉了他。”
苏老太傅深深看了她好一会,方道:“那你也绝不后悔?”
槿华沉默了许久,自嘲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他视我如眼中钉恨不得毁去,我除了永绝后患,还能如何?”
永绝后患!
苏老太傅重复了两遍,浑浊的老眼里精光四射:“老夫再问你一遍,无论是非成败,你当真绝不后悔?”
“槿华……石姑娘,你可得想好了,行差了,就再难回头了。”刚赶到门口的水溶人未进门,急切地劝阻先到了,“朝廷的谕令刚发下不久,你这是想捅破了天呀。你听我一回,此事非同小可,纵贾雨村确实作恶多端,但他是官你为民,不如宽待些时日,写诉状往应天府,甚至御史台,总有清正廉明的上官为你作主,你若是再来那么一出,怕是有理也成没理了。”
“只是……学舍众学子,实在耽搁不起了。”石槿华迟疑着,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我同他们说了,少则三五日,多则□□日,必有准信。若是按你的法子,莫说几日,几月都不一定能见效。可这几月,学舍又如何熬过他的明枪暗箭?”
水溶沉默了。贾雨村的作为,已经称得上是明目张胆图穷匕见,若是再继续下去,他也说不好学舍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
“而且,学舍的风评亦是重中之重,要是这回坏了名声,往后想挽回,可就难了。”石槿华摇了摇头,“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幻想上。我亦相信,有苏老在,此事最终,总能叫我如愿。可谁能保证,其间会经历多少波折反复?”
“朝廷等得,他贾雨村等得,可我,等不得!石浮学舍,更等不得!”
水溶还欲再劝,却被苏老太傅一声长叹打断了:“你既已下定决心,且拟封诉状,交于老夫罢。”
槿华敛衽,慎重一礼,道:“让您费心了。”礼毕,便转身往书案,提笔写了封诉状,双手交给苏老。
苏老太傅也不多言,自己也跟着写了几封,一道交给老刘管家,让他火速发出去。
老刘管家也不敢耽搁,急急地跑着去办事了。
“哎——”水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位,也跟着抓起了笔,写信回京了。
写完信,三人围着书案,坐了一圈,都低着头琢磨着事,没一人说话。屋内静悄悄的,凝重得连空气里都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低沉。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苏老苍老的叹息:“你这丫头,性烈如火,好也不好。”他的神情十分复杂,似欣慰,似批评,可看到她一脸孤勇的样儿,忍不住又宽慰起来,“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你这小破学舍,老夫还是护得住的。更何况,还有这小子在呢。”
水溶苦笑,这事还牵扯到太上皇呢,对于越年老脾气越古怪的父皇,他可半点把握也没有。
而事实亦如水溶所想一般,此事,更震怒的,便是万寿宫里颐养天年的老皇帝。
“真是反了天了!区区一介贱民,胆敢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朝廷要员,她心里对朝廷可还有半分敬畏?老十一竟也跟着胡闹?来人,还不给朕把那混小子押回京,一天到晚就知道胡闹,他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父亲?”
惠明帝匆匆过来,就被恼怒的康雍帝骂了个狗血淋头,偏他又只能生受着,末了,方解释道:“诉状同苏太傅的公文早些时日便到了金陵御史台,只是略慢了几日……”
“你无须多言,朕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田地,朕自己会看!”康雍帝直接打断道,“这分明是苏博安使的障眼法,这老东西惯爱耍这些小伎俩,还想瞒朕?”上回他已经很不爽了,没想到居然还敢顶风作案,实在是……
“这事虽有些不妥,但也不至于没入教坊司。”惠明帝低眉侧目,继续说道,“且她一无父母,二无兄弟,只有几个旁支的叔伯,总不能把个姑娘家下狱里去吧?”
“苏博安这老贼,致仕了也不消停!就会这些歪魔邪道!”康雍帝只觉这口气憋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得很,索性一拂袖子,“她不是弄了个什么学舍么,索性封了了事,省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说罢,也不等惠明帝开口,便径自入内殿去了。
望着空荡荡的正殿,惠明帝头疼地扶额,叹了口气,摇摇头回御书房了。连太皇也半句未提贾雨村,显然,他的仕途已经到了头了。朝廷可以允许为官者行事有疏,却绝不能容忍他品德有亏。
且这贾雨村,何止有亏!
惠明帝心里对这等忘恩负义之辈,更是厌恶至极,连自辩的机会都给他抹了,直接罢免了他的县令,跟明文吏部,哪怕是个胥吏,也首重德行,把贾雨村的仕途彻底断掉了。
想了想,又批了公文给应天府,着其对治下个学院课舍统一管理整治。斟酌再三,又把范围扩大到了江南各省。
这才搁下朱笔,改换了普通狼毫,拟信给那个乐不思蜀的弟弟,父皇的怒气,还是留给他自个儿回来平复吧。
宫里这一闹腾,该知道此事的,便都知道了。而荣国府,更首当其冲。不过,这回着急跳脚的,不是贾赦,而是客居的薛姨妈母女。
“宝钗啊,这可如何是好?哪个天杀的,竟然又把这事儿翻了出来,你兄如今早就改好了,这要是……可叫我还怎么活呀。”
看到母亲哭得死去活来,薛宝钗也忍不住落了泪,却还得强自挺着,宽慰她:“母亲莫忧,有舅父照看着,哥哥……不会有事的。”
“儿啊,若是你能侍选入宫,我就不这么发愁了。可眼下,若是你哥再出点岔子,咱们娘俩往后,可怎么过啊。”
提及侍选,薛宝钗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却又垂眸掩去了,道:“眼下,不也挺好的么?”
“哎——”薛姨妈抹着眼泪唉声叹了会气,“也不知此回你姨娘会开口要多少。不过,若能保得蟠儿无恙,再多的银子,都是要得的。”
薛宝钗点点头:“也得跟舅母说一声,这样的事,总还得问一问舅舅的意思才好。”
“那……先去王家?”
看到薛宝钗点头应了一声,薛姨妈便同意了,回房取出个楠木匣子,摸着厚厚的一沓银票,叹气,“也不知你舅母开口要多少。儿啊,娘就盼着有朝一日,咱们薛家再不只做这钱袋子。”
薛宝钗瑧首微垂,不置一言,手里的丝帕却攥得越发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