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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如是澳门(上) ...

  •   澳门之行很快敲定——世上免费的午餐谁不愿意吃呢?
      “我们放慢速度,在游艇上过一晚上,开个Party,这样第二天一大早到达,然后自由行动,再找个酒店住一晚,第三日清晨返港,大家以为如何?”姬擎天说。
      无人反驳。
      我其实很想反驳一下:第三日是星期一,我要上班。但想想一来这活动借着我的名义举办,二来也许第三天返港的时候还早,赶到公司说不定来得及,便算。
      干爹说他不跟随我们同去了,我们起哄,掏腰包的金主不去是什么道理?他说你们年轻人尽情玩罢,我今晚招待晚餐饯行。
      我们一瞧,还真是,虽然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但踊跃参加的都在四五十以下,年纪大的只坐在一旁看我们兴致勃勃的讨论。
      到了开饭的时候,我被本来只有七八个人突然壮大到七八十人的规模吓到,后来我才知道,九个洞的餐厅也是本部特色之一,据干爹讲:“餐厅是培养更为得体的优雅和美德的地方,外面人迫切地想进来——”我说:“学习礼仪?”“啊,那也是一个方面,”干爹意味深长地:“但是,听有经验的人谈论,或许——”
      或许什么?
      当你在餐桌上听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提起老一辈的兄弟姐妹怎样发迹,或者开玩笑的说从某某街到某某街,很多香港街道的名字都和他们或某些家族的兴盛史息息相关,那如数家珍的模样,简直就是一部关系史。
      其中,夹杂被提及最多次的是姬家。
      然后,我知道或许后面是什么了,那是本港自上至下滚滚沸腾如滔滔江水永不止息的八卦之心啊!

      吃罢晚饭正要上船的时候姬大少出现,从他们交谈中得知每周六来一次俱乐部是他的习惯,不过他大概没在晚上来的时候这么热闹过,看见我时更是不解。
      干爹与他说明缘由。“沈公的干女儿?”他若有所思。
      “是啊,你们应该都认识了,”干爹一指游艇:“四少也在上头。”
      大少眺望:“我好像看到了萧翊。”
      “呵呵,是的,我看他八成是为了他身旁那位美丽的风川小姐。”
      大少自然也望到了风川雪,隔一会儿他说:“这个邀请是否也算我一份?”
      干爹一听,“大少愿意赏薄面,还有什么说得!请请请!”
      他上船了。
      然后收甲板的时候真守跟云守竟然赶来,我一边做着半个主人的模样,一边想,估计大少跟萧翊都喜欢风川大小姐所以才上了船,而云守又喜欢大少,我想避开擎天,风川薰则心里眼里都是他……唉,这是怎么样乱七八糟的关系啊!

      舱内衣香鬓影,乐曲飘扬。
      拉尔夫普利策说,上流社会的目标一直是:挑逗大众使之对上流社会极为嫉妒,从而增加自身的信心以进行热情高涨的自我防御。
      咳咳,虽然尖锐一点,但也不失为某种道理。而且蛮搞笑的。
      “穿云,你在躲着我。”
      我从栏杆上转身,是擎天。
      他说:“刚才我到处找你。”
      “呃……我有点晕船,所以出来透透气。”
      “你晕船?”他笑,笑得很不相信。
      “……”
      我怎么忘了他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来吧,今晚第一支舞你一定得和我跳,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又得罪你啦,不过以第一支当赔罪,啊?”
      你没得罪我,只是你上次不管有心还是无意的亲手,让我小心肝躁动了,所以我得找段时间让它平静下来。
      “很荣幸,不过作为你女伴的风川薰,是不是更该——”
      “啊,她还只是小孩子,不会介意的。”
      我只好随他入内。
      舱内此时节奏一变,探戈。众人分出一块儿空地来,一男一女立在中间,我首先被云守吸引住目光。
      她穿一条真丝连衣裙,单肩后面甩着几缕细长流苏,纤瘦的腰线微微一束,展露出黑色丝袜修饰的一双曼妙长腿,呵,真性感。相比起来她对面的那位男士虽绅士范儿十足,但大家视线锁在哪儿不言自明。
      我四处瞄一圈,没看到姬大少。不可能,再仔细看,终于发现他远远的在沙发上坐着,手里转着一杯红酒。
      音乐响起。
      探戈的舞步华丽高雅而热烈狂放,一踢腿、一跳跃、一旋转,让看的人惊心动魄。蓬嚓嚓嚓嚓,蓬嚓嚓蓬嚓,有些甚至看不清过程,只睇见动作结束时让人喷一筐鼻血的定位,途中我都担心云守被旋出去时腰会不会折断,如此眼花缭乱,目眩神迷,结束时是以掌声如雷。
      “太精彩了!”大家交口称赞。
      我捅捅擎天。
      “Oh my lady。”他弯腰。
      我低声:“嘿,你要不要跟云守去拼拼舞技?”
      他白我一眼。
      好吧,看来过不成眼瘾了。

      聚会散后我睡不着,来到吧台,不喝酒,自己倒一杯温开水,慢慢喝着。
      昨天跟小翼打电话,他说他觉得爸妈之间状况不寻常,问我有没有注意。我心底明白,御宫帮姬家做事,而妈妈怀疑姬家,原本被小偷偷去的黑皮地图册更是在御宫书房找到,我不知道妈妈到底查到哪一步,但该劝的,甘老板已经劝过,而妈妈做出的决定,从未被我改变——在她心目中,我永远只是个孩子。
      “叶穿云。”
      吧台灯光沉黯,猛然有人在身后出声,活脱脱夜半惊魂。
      我慢慢转身,光线照不到的角落,之前姬大少坐的那组沙发里,一点红星亮起,隐隐约约是一个人。
      我看半天,“云守?”
      她吐了个烟圈,轻烟袅袅上飘,没有说话。
      她在这里坐了多久,是在我后面进来的还是其实一早在那?
      “你——”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独独青睐你。”她说。
      谁?
      “他说他不需要我,”她道,一字一顿地,像刀一笔一划刻进肉里,鲜血淋漓:“他非常、非常傲慢和冷漠。”
      哦,是他。
      这情景似曾相识,果真是兄弟,拒绝人的方式如出一辙。
      “他们都喜欢你,明明我们御宫家才是真正为他们出力,我喜欢了他很久很久……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说:“你搞错了。”
      “搞错?”她嗤笑:“你难道不高兴?你知道,从小时候我们第一眼见面起,我就不喜欢你。”
      我决定不出声,任她倾诉。
      “你们凭什么分享我们的父亲,凭什么来住我们的房子,凭什么让大家都对你们另眼相看?这么多年……我在意他的一举一动,记住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我努力想使自己配得上他,得到的结果却是……”她哈地一声。
      可在我的印象中,难以讨好的是他们。初次见面时他们板板的坐在榻榻米上,笑容也吝于给一个;每次打招呼都仰着头高人一等;因为我跟她的名字同带“云”字,少年时她曾经伙同同伴用他们日本所谓的“敬语”绵里带针的狠狠嘲讽过我,因那幕深深印在脑海,所以后来我坚决回香港读书,不管继父如何反对。
      “父亲一再讨好你们,不过看来跟我一样,讨好是没用的,我告诉你,如果你们再不回日本,他不会再忍耐下去,他——”
      “云守!”
      门口立着憧憧数人,发声的是真守。
      他们走过来,真守,萧翊,风川雪,还有一名酒保。
      一时没有谁说话。
      酒保把灯全部打亮,绕到吧台后:“各位想喝点什么?”
      真守去拉云守,云守甩开他,直直逼向我。
      我不得不微微仰头。
      空气里紧张莫名。
      她定定地说:“总有一天,有一个男人会教你尝尽我今日之苦。”
      我耸肩,“没办法,谁叫在你眼里,我将你害成这样。”
      她没料我这样答,愕住,片刻后又气又笑,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来,喝酒。”
      倒也爽快,但我摇头。
      “红酒而已。”
      我还是摇头,“不喝,亦不懂,红酒水深。”
      其余三人陆续坐下。
      她说:“在国外的时候,听说你在酒店呆过?”
      酒保听了这话动作微微一停,重新看我一眼,哦呵,把我当酒店女了。
      我说:“酒店谈不上,一家小小的餐厅而已。”
      她叫了香槟,“把时间花在那种地方太可惜了,你能学到什么,有什么成就?普罗旺斯够小,人也不见得见过什么大世面。”
      说完抿了口香槟,叫加冰。
      我说:“大世面什么的我也没见过,不过仅凭他们略略教我的知识,大概总知道加冰等于暴殄天物。”
      她哂笑,“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冰亦用百分百香槟冰成?”
      啊,闹了个大红脸。
      这时擎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身后跟着风川薰,“外面有点凉,亏你们女人还加冰。”
      我谢他解围,赶紧起身往外走,省得再闹笑话。
      “御宫小姐向来这样,我还见她把一个大男人训哭过呢,穿云姐你别放在心上。”风川薰却随出来。
      我说:“没事。”
      是自己修养不够,哪怪得别人?
      “凡人都有第一次,”我们齐转头,姬擎宇踱过来了:“她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你不过不在。”
      我噗嗤一笑。
      风川薰奇问:“莫非当时先生在场?”
      姬擎宇没有正面回答,“我们此行下榻的酒店,你们都知道?”
      “四季酒店。”风川薰迅速答。
      “在它的蓝吧里,有一款‘橙色曼哈顿’,用的是永久调制的、十年干邑的冰块。”才说完,电话响起,他朝我们点点头,走开了。
      “我猜——”看着人走远,风川薰歪头道。
      “什么?”
      她笑着朝我睐睐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意思。
      “呃?”
      “没什么没什么,问个属于私人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说吧。”
      “先生跟你关系很好?”
      吓,我做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以为!“我们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可他来船上替你庆祝。”
      晕,他是为你姐姐上来的吧?我摊手,“那么,也许,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再加一点点朋友关系吧。”
      她笑,我也笑,黑黑的夜,风吹飕飕,要是有热饮就好了。
      “但是里面只有酒。”风川薰说。
      原来我已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灵机一动,“嘿,听说过hot wine没?”
      她瞪圆了眼睛望我。
      “虽然我不喜喝酒,这个可是例外。”
      我跳起来,摩拳擦掌的冲向吧台。
      进门听见萧翊和云守对话。
      萧翊:“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香槟吗?”
      云守:“产地……”
      萧翊:“你懂香槟吗?”
      云守:“……”
      萧翊:“等你懂了再来说吧。”
      原来真正的玩家是他,大玩家一出声,小玩家就没电了。
      见我返回,一众人顾眼。酒保见我目的地竟是他的领域,更是张大嘴:“小姐,你——”
      我眨眨:“我可是在酒店呆过的。”
      擎天问:“你打算干什么?”
      我说:“煮点东西喝。”一边问酒保:“请帮忙开瓶红酒,不要太贵的。”
      风川薰兴奋地说:“穿云姐,我来帮忙吧!”
      我说好。
      转头,酒保立在旁边没动。
      等我询问的目光接触到他,他说:“小姐,你要干什么,吩咐我一声就够了。”
      萧翊开口:“Mulled wine,本,让她干。”
      酒保迟疑了一下,终于让步。
      云守问明我的意图,带几分狐疑问:“你有具体配方?”
      我准备丁香,橙子,柠檬皮,糖,把苹果切成粒,答:“差不多就行了,应该没问题。”
      她听了摇头,朝进来的姬大少道:“不知道她这是哪国煮法。”
      姬大少慢慢说:“如果是法国版本,肉桂代替丁香;英国某些地方会加白兰地;在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话,也许会加杏仁和葡萄干。唔,本,”他朝那边为了到底用哪瓶酒而一个劲讨论的酒保和少女道:“给她们挑一瓶席拉。”
      酒保点头。风川薰问:“先生,为什么选这个?”
      姬大少笑笑不语,转头与真守说话。
      我把她拉到台前,低声:“这是未免我焚琴煮鹤啦。”
      风川薰道:“可是席拉口味重——”
      “重一些才合适,”我笑着拍拍她肩,“加丁香柠檬挺和谐的。”
      话说日本人真是谨慎而细致的民族。就在我随意添东加西的时候,风川薰在我后面连连发问:“丁香是不是放太多了?”“小火要煮多久?已经十分钟了”等等。
      “看样子,叶小姐似乎不是第一次煮。”风川雪道。
      我说:“不怕大小姐笑,正是第一次。”
      她说:“那么——也许你可以先煮半瓶,这样另外半瓶还可以备用。”
      “对对。”风川薰点头。
      我说:“阿薰,待会儿煮成,你试不试?”
      “当然。”
      “那么,要信任我。”我拍拍胸脯。

      “啊!味道很不错哩!哦依喜依!”当风川薰小心翼翼的浅尝第一口后,发出了惊喜的叫声。
      石榴红的液体在杯子里缓缓冒出热气,苹果和橙粒在里面影影绰绰晃动,我笑着,倚在台边摇着杯子,酸甜而带些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回转。
      “来,好东西可别忘了老朋友。”擎天示意酒保给他倒一杯。
      “姐,你试试。”风川薰也倒了一杯给风川雪。
      风川雪没有拒绝。
      “出乎意料的好喝。”她说。
      是否真当得起如此盛赞且不论,不过最重要的是,喝了它之后身体变得很温暖,我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双颊一点一点变烧。
      OK,“不多不少还能装上五杯,如果不嫌弃,包括酒保先生,大家都喝一口吧。”我说。
      云守马上说不用和谢谢,边说边装作不经意看向姬大少。
      姬大少却点头,她的视线霎时朝我转来,我赶紧朝向另一个方向。
      正好迎上萧翊的目光。
      好半晌,他说:“试试吧。”
      “哦。”
      怎么有谢主隆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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