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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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卿当夜辗转反侧极难入睡，一闭眼就想起柳氏的话来，直到天色微微见亮，她这熬不住困倦，阖上了眼睛。
武贵妃素来知晓她心思灵敏，知道昨日的话必是叫她起了疑，可终究不会将所有的隐秘全盘托出，仅仅为了她那一份不能言说的私心。
“你当真要将阿卿的身世瞒一辈子不成？”皇贵妃蹙眉问道。
武贵妃淡淡一笑：“表姐，她只能是容氏女，我又何必说出所谓的真相让她烦忧，再过不久她便要嫁给三郎为妃，你若是我，可愿意让她知晓当年的真相？”
皇贵妃犹豫了良久，苦笑道：“当日你传话过来说要将阿卿嫁给燕琅，我本就不赞同，担心的便是事情败落后她该如何自处。”她顿了顿，叹声道：“你尚且怨恨燕守臣，若叫阿卿知晓她生父一族因燕守臣之故间接而亡，她却嫁给了杀父仇人，世间怕是要多了一对怨偶。”
“错了。”武贵妃语调冰冷，神色却极其平淡：“表姐，你说错了，颜氏一族并非因圣人而亡，颜家是死于皇权，哪怕先皇不迁怒到颜家身上，颜家的结局也可预见，不管是圣人登基还是先太子继位，颜氏一族的结局都已注定，世家永远不能逾越至皇权之上。”
她当年恨德光帝为夺帝位给颜家招来祸端，可多年后她才明白，这是皇权与世家之争，天下读书人皆以可为颜氏学子为荣，却忘记自己乃是天子门生，这样的颜家便是她为帝也断然容不下。
皇贵妃怔怔的看着武贵妃，突然提高了音量：“太子不是那样的人，若是他为帝断然不会如此残暴不仁，你依旧会是颜二郎的夫人，阿卿也会是颜氏女，她日后会嫁给燕池为妻，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妃，皇后，皇太后，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只能作为容氏女存活。”
听着昔年的秘闻，武贵妃的神色不见任何的波动，好似皇贵妃只是在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一时间，室内寂然无声，不知过了多久，武贵妃冰冷的声音响起：“陈年旧事，提及也不过是徒增烦忧罢了，表姐何必再提呢！”
皇贵妃对上武贵妃那双威严肃穆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到底是陈年旧事徒增烦忧，以至于你不愿提及，还是你贪图宫中的权势，早已忘记了当年的事？忘记了颜二郎？以至于你不愿意将真相告知阿卿。”
她话一出口，气氛一霎间变得僵持，武贵妃平静的神色终是有所变化，凌厉的目光扫向了皇贵妃，冷笑道：“我本心不过是看清了皇权与世家的纷争，不再拘于小情小爱罢了，表姐扪心自问，历朝历代哪个皇帝能容得下颜氏一族的存在？圣人当年之举与如今打压士族又有何不同？颜氏之祸不过是强硬撕开士族的一道口子，唯有如此才能撼动他们的根基。”
皇贵妃目光渐渐沉了下来，只觉得眼前人分外的陌生，她自嘲一笑，是了，她们多年未见，她又如何晓得阿瑛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的武贵妃，是她着相了，竟以私心度人。
“表姐，关心则乱，我知你的担忧，可你瞧如今形势大好，阿卿会成为三皇子妃，待她产下了麟儿，用不了几年她便会是太孙之母，哪怕你我谋划未成，三郎亦会保她平安，她依旧会是三皇子妃，依她的聪慧机敏，纵使三郎登基为帝，后位也必不会落入他人手中。”武贵妃轻声叹息，此番得以相聚已是不易，她实不愿因那些旧事与柳氏生出嫌隙来。
皇贵妃喃喃重复着武贵妃话，目光终是有所缓和，略一点头道：“若说谁最为阿卿着想，这世间非你莫属了。”
“你待阿卿之心不比我差，当年若没有表姐假孕相助，又何来阿卿的今日，只怕她早已成为一捧黄土了。”武贵妃攥紧了皇贵妃的手动情的道，当年的恩情她始终不曾忘记，这也是她会助柳氏脱身的缘故，否则依她的手段，为保阿卿周全又岂会不斩草除根。
皇贵妃那双隐然带着哀意的眼睛滚出泪来，她微微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翻涌的泪珠，轻声道：“当年你若不将阿卿交给我，我只怕也支撑不到今日。”
彼时她尚且年轻，因被迫嫁进容家满腹怨恨，哪怕一双儿女乖巧听话，也叫她生不出怜爱之心，她深知为母她有愧，可她始终无法排解心中的怨愤，直到阿瑛将阿卿送到她的身边。
当年武贵妃为瞒下此胎，不得已用了催产药，以至于妙卿早产，她那样小小的一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柳氏，一瞬间就叫她柔了心肠，因早产之故她身子骨并不康健，柳氏日日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从襁褓中的婴孩长成小小的女娘，她对自己所出的一双儿女复杂的情感也因此都倾尽在了妙卿的身上，也缓解了她心中满腹怨愤。
妙卿睡至晌午才堪堪醒来，而燕琅已在蓬莱殿等候多时，他倒是耐得住性子，枯坐了大半日的光景。
猛一瞧见燕琅，妙卿不由一怔，她正想着叫人传话给他，倒不曾他本人竟不请自来了。
“今日有等会，我已和母妃说了带你出去耍耍。”燕琅起身迎了过去，瞧见妙卿面色苍白，不由蹙眉，凤目中涌出了怒意：“脸色怎得如此不好？可是宫中谁给了你气受？”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新宠皇贵妃，以为她恃宠而骄，让妙卿无端受了武贵妃牵连，受了一场闲气。
妙卿微微愕然，撞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见他眼中翻涌着怒火，忙解释道：“在宫里谁能给我气受，不过是昨夜叫梦魇着了，以至于睡的并不踏实。”
燕琅将信将疑，沉下的目色渐渐有所缓和，沉声道：“当真如此？”他声音清清冷冷，却无端透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妙卿弯唇一笑：“自然是如此，三表哥莫不是对我还疑心？”
她娇娇的模样叫燕琅喜爱极了，唇边霎时溢出笑意，忍不住抬头摸了摸她雪白的脸颊，口中道：“是在宫里用膳，还是我带你出去吃馆子？”
妙卿想到武贵妃嘱咐她的事情，便笑道：“自然是出去下馆子了，宫里的吃食都要吃腻了。”
燕琅拉过她的手，说道：“那用完膳，先带你去我府上瞧瞧，等天暗下来了在去看灯。”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总该让皇子府的下人认认未来的女主人才是。”
妙卿见他又拿自己打趣，又羞又恼，恨恨的甩开了他的手，撅嘴道：“三表哥若是拿我取乐，我看不随你出去了。”
燕琅哈哈大笑：“岂敢，岂敢，便是我借了几个胆子，我也不敢拿我的阿卿取乐。”
他装模作样的放下身段揖着礼，惹得妙卿展露了笑颜后，这才规规矩矩的带着人出了宫，生怕又惹得她娇脾气上来，到时他纵然有千般手段也拿这个小祖宗无可奈何。
燕琅自己到时不挑嘴，可带着妙卿出来，自然提前做好了功课，待她去吃了正宗的淮扬菜后，才带着人回府。
皇子府的下人显然已被调教得当，小厮们不说，便是丫鬟们也都是规规矩矩，并无一人敢卖俏献媚，老老实实的行礼后便轻缓着脚步退了下去。
妙卿倒有些意外，毕竟三皇子府并无人执掌中馈，没有女主人，不免会叫一些自以为俏丽的丫鬟生出妄念，可她一路观去，府中的丫鬟竟连涂脂抹粉的都不曾有过，一个个素着干净的容颜，身上闻不到丁点香膏味，实在诡异的很。
“三表哥，你府中的丫鬟都是这般吗？”她忍不住问道：“我瞧着委实也太过素净了些，走出去谁能想到这是皇子府的下人。”
燕琅不以为然：“不老实的早就打发了出去，我府中断然容不得有下作心思的下人。”
他斟了一盏茶递到妙卿口中，温声道：“待你进了门，也不必在这上废很多心思，在闺中如何到了我府上依旧如此，我娶你进府是为妻，而非娶一个管事进门。”
妙卿忍不住笑出声来：“三表哥这样说倒好似执掌中馈的女主人都成了管事的一般，这话若是传出去，那些夫人岂不是要恨煞你也。”
燕琅放声大笑：“难道不是如此？依我之见这执掌中馈与我所在之位并无区别，若事事都要由我来掌控操心，又要下面的人作何。”
妙卿对这话深以为然，大舅母冯氏便是事事都要操劳，以至于瞧着比三舅母庄氏老了不止十岁，可见这女人断然不能在琐碎事情上太过操心。
“三表哥便不怕有人糊弄于你？”支着下颚，妙卿眨着漂亮的眼睛微微笑着，右眼角下鲜红的朱砂痣衬着她娇美的脸庞越发的妩媚。
“谁敢？”燕琅长眉轻挑，这话说的漫不经意，可斜飞入鬓的眉下那双仿若寒潭般幽冷的眸子，却隐隐流露出睥睨天下的霸气。
妙卿盈盈一笑：“若是我有一日欺瞒了三表哥，你会如何？”
她好似好奇一般随意开口问道，视线却牢牢绞在燕琅身上不放。
燕琅微微一怔，随即淡淡一笑，好似在认真思索一般，过了半响后，神情渐渐凝重：“若当真有那么一日——”他眼中并无露出狂怒之色，亦无半分冰冷，甚至语气都透着从容之色。
“若阿卿有一日欺瞒于我，我便将你锁在金屋之内，从此以后你断然不会再因任何外事与外人对我相欺。”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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