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娇》凤子君

85、第 85 章

　　燕琅匆匆进了宫，德光帝却未在麟趾殿内，内侍总管魏成彬早早就使了内侍在宫门外候着，一见燕琅的面便将人引去了御花园。

　　此时德光帝手执长剑，正与侍卫长沈约比试，这沈约与德光帝是表兄弟，自幼便与他为伴，追随他左右，武艺甚为出众，对德光帝这位表兄最为忠心不二。

　　燕琅并未出声打扰二人，只立在一旁静静瞧着，那沈约身如闪电，来势汹汹，并未因德光帝的身份而退让，手中长剑宛若蛟龙戏水一般，逼得德光帝节节败退。

　　“之仪身手不减当年。”德光帝大喝一声，在沈约剑指自己时，错身避开，之后欺身上前，长剑如虹逼向了沈约。

　　沈约顺势伸剑去挡，手臂微微一抖，好似承受不住来自德光帝的力道，露出了败相。

　　“臣亦老了，比不得当年，倒是陛下武艺不曾生疏，依旧远胜于臣。”他口中这般说着，手中长剑脱了手，之后拱手道：“臣输了。”

　　德光帝朗声一笑，心里却明白这场比试真正的人家是谁，他终究年华逝去，剑术亦有生疏，若非沈约顾忌他的身份不敢下狠手，此时他必然是那个输家。

　　“三郎来了。”他目光落在燕琅身上，气息并不平稳，显然刚刚的比试让他消耗了不少的体力，相反沈约气息平稳，不见任何异样。

　　“父皇。”燕琅上前请安，从魏成彬手上接过了帕子，想要为德光帝拭汗。

　　德光帝唇边掠过笑意，将手上的剑递给了燕琅，口中道：“温柔乡是英雄冢，让朕瞧瞧你这两日可曾懈怠了。”

　　随着德光帝递剑的举动，沈约的目光落在了燕琅的身上。

　　燕琅好似未曾察觉，亦不觉得使用德光帝的佩剑有何不妥，在接过剑后，对着沈约比了一个请的姿势，薄唇一勾：“哪位要上？”

　　他气势从容不迫，眉宇间充满了自信的神色，傲然姿态却叫德光帝眼中露出了骄傲的神色。

　　燕琅并非他的长子，其母族出身亦不显贵，却是最肖像他的儿子，他所生四子，唯有长子燕珺和三子燕琅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只是比起燕珺的胆怯，三子燕琅显然更具气吞山河的气势。

　　龙生九子尚有不同，德光帝并不曾指望儿子各个出息，甚至一度他对长子亦抱有希望，哪怕他身上流着士族的血，可随着他渐渐长大，流露出亲近士族的态度便叫人不喜，反倒是燕琅对于士族居高临下的姿态，叫他很是欣慰。

　　“三郎一身武艺全来自于朕亲手教导。”德光帝见燕琅逼得沈约动了真格，眼中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魏成彬赔笑道：“三殿下素来骁勇，有陛下当年的风范。”

　　德光帝微微挑眉，在燕琅欺身上前，身姿灵活如雁雀一般时，口中发出了一声喝彩：“好！”

　　随着德光帝的喝彩声，燕琅气势全开，锐气逼人，随着剑身的碰撞声，沈约露出了破绽，叫燕琅挑剑逼得节节后退，苦笑着认了输。

　　德光帝看着英姿勃发的燕琅，心中大为欣慰，竟随口将这随身多年的宝剑赏赐给了他。

　　燕琅未曾露出受宠若惊之色，坦然受之，之后留意到德光帝竟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披风，此时天气极为怡人，德光帝又是习武之人，火气旺盛，本应畏热而不畏寒，此举实叫人有些惊讶。

　　德光帝清咳一声，从魏成彬手上接过帕子在唇角压了压，问燕琅道：“高句丽与突厥勾结一事你如何看？”

　　燕琅想也不想，便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请战前往辽东征突厥，灭高句丽。”

　　对于燕琅不曾犹豫的请战态度德光帝甚为满意，他本就是主战派，对于朝中主和派的官员厌恶至极，此时燕琅表露的态度无疑合乎了他的心意，只觉得不愧是父子连心。

　　“你可知王太师今日早朝时提出了议和的提议？”德光帝问道，眼里却露出了阴冷之色，显然对于王皇后堂兄的提议深感厌恶。

　　燕琅对此并不意外，冷笑道：“王太师是文人，不曾经历过风霜，自然畏惧开战。”他目光阴沉，深邃的双眸中暗藏凌冽之色。

　　“你大兄亦赞同议和。”德光帝漫不经心的说道，怒意被掩在了平静的面色之下。

　　燕琅微勾薄唇，轻声道：“大兄师承王太师，所谓师徒一脉相承，观点相同并不让人意外。”

　　德光帝笑了起来：“他更像温室里的花，不曾经历过风吹雨打。”说着，他吩咐魏成彬道：“去将大郎召来。”

　　魏成彬轻应一声，便低声吩咐了小内侍出宫去请人。

　　“朕有意让大郎代朕亲征突厥。”德光帝说道，好似并曾瞧见燕琅因他所言露出的震惊之色。

　　燕珺是长子，德光帝哪怕对他礼贤士族的举动不喜，可依然还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他若能迷途知返，自然可保来日富贵无忧，若是依旧执迷不悟，倒也不失为一块极佳的磨刀石。

　　“战场上刀剑无眼，儿臣实在为大兄忧心。”燕琅微垂着眸子，掩下眼中的冷意，轻声说道。

　　德光帝面色淡然的开口道：“朕的儿子焉能是贪生怕死之人。”

　　燕琅眼中露出讥讽之色，知道燕珺必然要叫德光帝失望了，以他连一石开弓都拉不满的力道，又如何敢亲征突厥。

　　燕珺被召进宫心下便忐忑不安，他素来无甚主见，进宫后并未第一时间去御花园面圣，反倒是先去了王皇后的宫中打听消息。

　　“母后，父皇突然召我进宫您可知晓是何事？”他不安的问道，屁股下面好似有根刺，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王皇后眉头微皱，训斥他道：“你父皇既召你进宫你不去面圣，竟还先来我这走上一遭，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燕珺倒也习惯被王皇后训斥，脸上并未露出难堪之色，只低声道：“今早舅父在是否与突厥和高句丽开战一事上提出议和，我随之附言，我是怕父皇因这桩事恼了。”

　　王皇后并不晓得这桩事，闻言不由一怔，随即问道：“战事又要复起？”

　　燕珺一脸的苦闷，唉声叹气道：“父皇自来是主战派，只是距离上次应战并不过去多长时间，舅父说应休养生息，眼下不宜与两国开战。”

　　王皇后倒觉得她堂兄说的甚是有理，既能议和，就完全没有必要开战，劳民伤财并非贤君之举。

　　“你这次做的甚对，你父皇老了，脾气越发的固执，也听不进去劝解了。”

　　燕珺很是认同王皇后的话，道：“正是如此，只是您也说父皇越来越固执，我只怕他并不能领会儿臣的一片爱民之心。”

　　王皇后很是欣慰的看着燕珺，勉励他道：“你乃是圣人的皇长子，自然要为圣人分忧，终有一日他会明白你的苦心。”

　　他的苦心是等不到德光帝明白的那一日了，眼下他恨不得将燕珺这逆子一脚踹回王皇后的腹中，北唐泱泱大国，何曾有过畏战之时？

　　“你在与朕说一遍。”

　　燕珺自觉得了王皇后的认同，越发觉得他舅父王太师所言极对，故而来御花园面圣时，便又一次提到早朝时所说的议和的提议，再次与德光帝谏言。

　　德光帝唇边衔着冷笑，恨不得将这蠢货当场杖杀了才好，他一世英名，怎就生出了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儿子来。

　　“儿臣以为，舅父的谏言并未有不妥，一旦与两国开战，自然是劳民伤财，况且突厥士兵都善骑射，这一仗咱们胜率并不高，儿臣以为倒不如议和，就如舅父所言，先派人去谈判，我们可下嫁一位公主过去，结两国之好，也能缓和一下和突厥的关系。”燕珺低声说道，随着德光帝嘴角边的笑意加深，他说话的语气随即发生了变化，好似受到了鼓舞一般，昂首挺胸，气势高涨。

　　德光帝带笑的面容下是波涛汹涌的怒意，燕珺一声声的舅父已然叫他动了杀心，然而虎不食子，他自然不能亲手了结了这孽子，免得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你觉得派何人去议和的好？”德光帝眼神异常平静，瞧向燕珺的目光再无波澜。

　　燕珺闻言顿时以为自己的谏言叫德光帝听了进去，忙道：“自然是舅父，儿臣以为议和本就是舅父所提，这桩差事自然由他来担最为合适。”

　　“朕心中有一更适合的人选。”德光帝意味深长的看着燕珺，并不介意让这蠢货吃些苦头，纵然为磨刀石，也不该这般钝拙。

　　燕珺怔了一怔，看向一旁的神色冷漠的燕琅，突然开了窍，忙道：“儿臣以为光禄大夫徐冉徐大人亦是适合的人选。”

　　他所举荐的徐大人与王太师乃是同意派系，他好似怕德光帝将这美差送到燕琅的手上，使得他的人占了先机，赶忙与德光帝举荐，已至此并未察觉德光帝越发阴沉的目光。

　　燕琅低头微笑，只觉得燕珺实在是一个蠢货，也不知王家是如何教导出来的，他声声舅父之言，又将父皇置于何地，他当真是忘了自己乃是燕氏皇族，而非王氏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