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筹》林格啾

12、chapter12

　　作为一个规模不小的商业活动，这次的发布会从走红毯、明星站台、剪彩到统一采访，整个流程冗长，镁光灯闪烁不停。
　　宋笙从前虽然也和宋静和一起出席过一些类似的活动，但从来只是站在边边角角陪衬一下，如今被簇拥在中间，难免没有点境遇更迭的局促感。

　　做完前置工作，她和江瑜侃方才在采访席中央位置坐定，基本的问候和官方发言说完，又开始新一轮的采访。
　　所幸她做惯了无表情的脸，一切紧张，大都倒掩饰地很好，只在采访坐下时，不露痕迹地动了动酸疼的脚踝。

　　“请问宋小姐，”在滴水不漏的江瑜侃面前频频碰壁的记者们时而转向她，“此前传闻，本次合作在恒成地产内部引发了不小的激烈讨论，消息是否属实？引发讨论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否和外界所说，与江南乡集团此前的股价大跌事件有关？”

　　宋笙面上带笑，扶正话筒：“正常的讨论是对这个重大项目的尊重，部分报道有夸大其词的成分，无论是江南乡食品公司，还是江氏集团，都是我们恒成地产信任的合作伙伴，请大家多问一些跟明锦庄园楼盘相关的问题，谢谢。”

　　话音刚落，又一位女记者举手站起，“那请问宋二小姐，首次参与和主持如此重大的商业项目，宋大小姐和宋家的骨干们怎么看呢？会不会有人反对，不放心您全权代表宋家？您怎么看待类似的传闻？”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不时夹杂着一两声笑语，而这位记者亦笑容满面，不闪不避，“宋二小姐，请回答。”

　　宋笙一顿，眼神在那记者胸前铭牌上扫过，隔得有些远，但还依稀可见“来点娱乐”的字样——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大宇娱乐旗下非常有名的网络自媒体，性质与在娱乐圈天天播报“周一见”的恶性小编差不多，却意外的红火。

　　这种场合，问这样的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电视剧的夺嫡现场。
　　宋笙心下暗忖，脸上笑容仍硬撑着不变，“我说过了，请问些关于……”

　　“宋小姐和我们的合作，非常愉快，”她那些敷衍客套，被一旁抱了手臂、脸上神色微冷的江瑜侃打断，“恒成地产在新楼盘的建设投资中，给予了相当多专业中肯的意见，可想而知，公司方面对宋小姐也是竭力支持。”

　　说完正事，他复又整理了情绪，伴随着一阵镁光灯闪烁，对一众记者展颜，“希望到时候在报道宣传上，各位记者也多多助力，专注于新楼盘的设计理念和服务性的态度，让大众提前感受到我们的诚意，谢谢大家。”
　　记者们的注意力，于是复又回到他身上，关于宋家内部的种种刻意刁难，就此一页掀过。

　　一场发布会采访下来，足足用了接近三个小时的时间。
　　时至傍晚，所有到场明星在会场外的特设舞台合影，魏氏夫妇也出席，同那对明星情侣站到一起。

　　最后一次笑到嘴角僵硬，宋笙松了口气。
　　走下舞台时，或许是那口硬撑的底气散了干净，这才脚下微晃，险些摔倒。
　　还是正走在她身后的江瑜侃眼尖，一把扶住她手肘。

　　宋笙回头，江瑜侃原本正在和王晟谈事，这时略蹙的眉心尚未舒开，见她眼神，方才稍微柔和了神色。
　　“谢谢江先生，”她说，“这次发布会筹备得很成功，过些日子，我们公司的投标方案出来了，我也会第一时间联系……”

　　江瑜侃闻声，只是微微点头，继而自作主张，“好，等会儿在休息室等我一下。”

　　他既然说了，宋笙也不能不卖他这个面子。
　　只是这次，独自走进属于自己的休息室，正打算落座看看手机里存着的文件，顺便等江瑜侃处理好事情过来的宋笙，却又碰到了一个大麻烦。

　　“啪嗒”一声，门在她面前落了锁，她抬起头，看见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背靠房门，一边喘气，一边从兜里掏着什么。
　　口罩、针织帽、高领衬衫配上毛衣外套，完全看不清楚脸。

　　……喂，这个状态是不是有点太吓人了？要是再掏出把刀，就是金融凶杀案的标配了。
　　宋笙霍然起身，后退数步，直至退到跟他基本呈对角线的角落里。
　　匆忙把手机开好录音，宋笙又随手摸起一旁桌子上的茶杯，心想他要是敢过来，就是一茶杯伺候，正胆战心惊，对面却开始……脱衣服？

　　她一动不动，保持防备，眼睁睁看着对方卸下外套和口罩，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确实是只能用“漂亮”来形容，哪怕对方的喉结和骨架很明显地昭示了性别，但从直观的冲击性而言，除了一句单薄的“漂亮”，一时间也不知道用什么旁的话来表达感受。

　　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应该是个混血儿，轮朗深邃，却不过分硬朗，眸色幽蓝，唇红齿白。
　　那少年纤细手指挑起口罩，折进牛仔裤的兜里，随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侧过头，像是和她再熟稔不过地摆摆手，问了一句：“打扰一下啦，你还方便吧，宋笙小姐？”

　　“……”
　　现在说不方便好像也没意义了吧。

　　宋笙将茶杯放下，依然背靠墙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是今天请来的明星？没看到门外的牌子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话音一顿，做了个请的手势，“为了避免麻烦，请你尽快离开吧。”

　　那少年检查了锁扣的牢靠，刚找了个椅子坐下，闻声，却诧异看来。
　　“诶，”他一边眉毛挑起，旁人做来滑稽，他这表情做来，颇有点漫画里傲娇大明星的即视感，“你不是宋二小姐吗？周湛说你可是天上地下、脾气最好的女孩，在你这避个难，我竟然被要赶出去了。”

　　周湛自从明锦庄园的合作案公布以来，便再也没联系过她，此刻陡然提起这名字，宋笙下意识地“呃”了一声。
　　正要细问，门外忽而一阵嘈杂。

　　“哥哥刚才明明从这边过去了！”
　　“阿卡！阿卡！”
　　保安们不堪其扰的阻拦声从门外传到耳边，来来回回，喊得都是：“说了这边是贵宾休息室！明星都直接从会场后门离开了，请不要拥挤！”

　　然而时过半晌，依然没有缓解，宋笙迟疑片刻，想拉开房门看一眼，走到一半，被人起身拦住。
　　少年微微弯腰，颇专注地盯紧她，叹了声气，“找我的，但我今天可没时间应付，得逃一下，拜托了，姐姐，给点面子吧。”

　　宋笙：“……”
　　她的手分明已搭在门把手上，但他眼神湿漉漉，双手合十，满脸真挚。

　　对峙半响，最终还是太看脸的她败下阵来。

　　只等喧哗散尽，那少年复又贴着门扉听了片刻，确认了自己的“安全存活”，这才重新戴上口罩，裹得密不透风，打算脚底抹油，赶紧溜走。
　　宋笙揪住他衣领，最初的惊诧过去后，终于显露出昔日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气质。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还有，既然是明星，今天又要逃去干嘛？”

　　少年回头，给她抛了个wink，“姐姐，你不仅像阿湛说得那么好人，还真的如他所说，孤陋寡闻。”

　　“我叫阿卡，C-U-K的Karrol洛，洛一珩，至于今天为什么这么叛逆——”
　　“去会情人啦，笨。”
　　语气之中二欠揍，仿佛刚才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少年，跟他浑然两人。

　　但宋笙也不拦他，知道了信息，便就此松手，任由他鬼鬼祟祟、埋着头抄小路离开。
　　等他走后，门扉复关，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把玩片刻，看着上头的录音界面，心头的小恶魔这才呼之欲出。

　　“叫声姐姐，不好意思，我还真是姐姐，”她喃喃，“我当年在乡下泼皮打滚当小骗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堆积木玩泥巴呢。”

　　当然，这份“恶劣”肯定是不能被人发现的，于是等江瑜侃处理完手中的公事，赶到休息室时，宋笙仍旧是那副专心致志看文件的端庄样，听到脚步，抬起脸来，也是客套温和地和他打招呼，“江先生，忙完了？”

　　唯独江瑜侃总习惯待她极尽察言观色，看出她眉眼间多出三分自得惬意。

　　可他不拆穿，任由她开心，只从背后拎出个小巧鞋盒，拆开包装，递到她面前。
　　和她脚上这双同样的品牌、同样的黑金色调，区别只是小了一码，又是平底鞋。

　　换了电视剧里的深情总裁，这时候总得蹲下身子，庄而重之地脱下女主角的高跟鞋，捧起那白净小脚，专心致志地给人换上新鞋。
　　但江少显然懒得做这种两人都会尴尬、更像是职场性/骚扰的动作，只是似笑非笑，既不彰显，也不隐忍造作。

　　“我对女孩的习惯不熟，但看出来，鞋好像不合适，”他说，“让人买了双差不多的平跟鞋，跟你的裙子……应该还搭调，试试看能不能穿。”
　　宋笙有些愣，笑意都凝住，只双手将那盒子捧在手中。

　　“上次你请我吃饭，这次我请回来，不用觉得尴尬，”江瑜侃一贯把话说得叫人推拒不了，“但你如果非要感谢什么，宋小姐，下次吃饭，我们去吃火锅吧。”

　　热闹的，有烟火气的，不用遮遮掩掩的，
　　久别重逢，吃一顿饭。

　　宋笙想，现在自己脸上的笑，大概就叫“尬笑”。

　　但这尬笑仿佛指挥了她的语言神经，以至于蹬鼻子上脸，指着他那西装革履的精英打扮，从头到脚，打量一眼，还没开口，江瑜侃却先一步笑开。

　　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错，这样对坐而谈，有点发小打趣的意味。
　　“想说我这么穿到时候串一身味？行，到时候，我配合宋小姐的服装风格，白背心配裤衩，宋小姐觉得怎么样？”

　　宋笙：……别、别了吧。
　　再这么发展下去，都要让江总戴个秃顶假发套撸串了。

　　话是这么说，她却捧着那鞋盒在手中，想象了那画面，笑得直不起腰。
　　而江瑜侃看着她，眼睫低垂。

　　他希望她能一直这样笑下去。

　　他是个浑身铜臭气的恶人，但至少在她面前——

　　江瑜侃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方才险些伸出为她顺气、又半道收回的右手，几不可闻地，亦轻笑一声。

　　“宋小姐，那就一言为定了。”

作者有话说

　　性感江总，在线秃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