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齐越

69、第十一章 窥得先机（上）

　　林风呼啸，晨曦初升，那弥漫在空气里的属于英雄的血渐渐地淡了，散了。营间帐里充斥着一种肃杀之气，叶舒眉脸色沉重地坐在帐篷中间，她的身上还穿着那袭染血的白衣，她眉头紧皱，似有化不尽的忧愁。
　　“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石要离轻轻开口询问，他的脸色白皙，宛如一块上好的白玉，凤目狭长，眼里隐隐地翻涌着血色的戾气。
　　“我恨不能现在就杀过去将那些南夷的头都狠狠地剁下来！”司马寄嘱双目尽红，眼角有泪水在隐隐地闪动。
　　“我又何尝不想？”终于，叶舒眉咽下那积聚在胸间的怒气，冷冷地开口。
　　“好！那我们还等什么？倒不如现在就出发！”司马寄嘱是气疯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得一下子掀翻了那放在他面前的桌案，桌上摆放的茶具顿时碎了一地。
　　“好，那我现在就来部署战略！”叶舒眉说着眼珠一转，微微扫了一眼正在低头喝茶的小谢，不动声色的道：“小谢和老石最熟悉南疆，是以这次定要你们二人上场……”
　　“小叶……”石要离眉头一拧，倏地开口截断叶舒眉的话，“我们并不知道敌人的底细，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去攻打是不是……”
　　“老石，我正是要借着军士们的怨气，怒气去打一场狠仗……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叶舒眉看也不看石要离便气冲冲地说，仿佛是恼了他的懦弱。石要离正想开口再劝，眼角却扫到舒眉背在身后微微勾起的手指，他当下心领神会，闭上了嘴巴。
　　“小谢，你没有意见吧？”叶舒眉神色谦虚地问谢雨安。
　　“你是将军，手握虎符，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谢雨安轻轻放下茶杯，神色如同深山里的湖水般波澜不惊。
　　“好！你小谢你现在就去点兵，明日午时我们正式出兵！”

　　午时刚过，叶舒眉便拿着酒水一个人进了大营后的密林里。她在林间迅速穿梭着，不多时便到了一座巨大新坟之前。她在新坟旁的大石旁坐下，拍开酒坛子的封泥，倒了满满一碗酒水。
　　“这碗酒是敬你们的。”她说着手腕一翻，一碗浓烈的白酒就这样纷纷扬扬地洒落土中。
　　“而这一碗呢……”她说着又斟了一大碗酒，“就是我的！”她说着猛一仰头，灌下一大碗烈酒。
　　“你倒是惬意……”三碗酒方下肚，叶舒眉便听得林间有人说话。
　　“谁让你动作太慢，让我等得太久？”叶舒眉眼也不抬地答话，到像是责任全在那人的身上。
　　“还好我也带酒了！”来人说着拍开封泥，行至坟前，倒下了半坛酒水。
　　“你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让我来陪你？”那来人却是石要离，他挑起衣袍挨着叶舒眉坐下。
　　“好啊！索性就来个不醉不归！”叶舒眉嫣然一笑，摔掉瓷碗，索性就着酒坛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你这计谋倒是好……别人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借酒消愁呢！”石要离笑着和她对饮。
　　“你来该不是只为了称赞我计谋好的吧？”叶舒眉一挑英眉道：“先说再喝！”
　　“好！”石要离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他放下酒坛子伏在叶舒眉的耳旁轻声道：“你上次让我查的药我查到了！”
　　“怎么，有没有问题？”叶舒眉眉头一拧，倏地转头去看石要离，无奈两人挨得太近，差点要让鼻尖相撞。
　　“别急别急！”石要离微微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这药是南疆皇族的秘药！”
　　“南疆……皇族？”叶舒眉的眼睛瞪得浑圆，抱住酒坛子的手也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她低下头去，直勾勾地看着那瓶握在石要离手里的瓷瓶，颤抖着声音道：“你确定？真的没有错？”
　　“这要到底是谁的？”石要离一把抓住叶舒眉兀自颤抖的肩膀，他神色激动地道：“要是持有此药的人身在我们大营里……那我们可就完蛋了！”
　　“老石……告诉我，你凭什么认定这药是南疆皇族所持有的？”叶舒眉急急地看向石要离似是要寻到另一个答案。
　　“小叶，你之前不是数百分之百的相信我吗？怎么现在却又反复？”石要离蓦地发问，他的声音带着询问和探究像是一把利剑般地划破她的心脏。
　　“我……”叶舒眉神色一怔，抱着酒坛子的手又紧了几分，她默默地转过头去，低头埋首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这药里有一味南疆皇族专用的药物，能医百毒，能治百病……当然也是持药之人身份的象征。只要他们的身上一日有那药香，南疆皇廷的猎鹰就可以找到他们……”
　　石要离说着看了一眼满脸哀戚的叶舒眉。“我不知道持有这药的人到底是谁，但是我只能告诉你这药十分珍贵，不是一般人就能够寻着的。”他说着轻轻地拍了拍叶舒眉的肩膀道：“你是个将军，这人关系着整个大军的安全，你还是趁早做决定吧！”他说着拿起酒坛子就要离开。
　　“老石……帮我！”方要迈开的脚步被人硬生生的唤住，石要离转身去看叶舒眉却见她双目染红，眼里揉杂着恨意和悲痛。
　　“到底这药是谁的？”
　　“谢、雨、安！”
　　“不可能，你别开玩笑了！”石要离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任谁都知道惊鸿公子谢雨安是朝中器重的人，虽然从未为官，但实际上已是心在江湖而身在朝堂。他怎么可能是南疆的皇族？你当朝廷的鹰犬都是傻子吗？”
　　“你以为我愿意相信吗？”叶舒眉蓦地起身，反手空地一下将酒坛子摔烂在大石上。一时间是震得林间百鸟惊飞，树上枝叶俱落。
　　“他是我的师傅，是从小陪着我长大的人……可是，他却足足骗了我十二年！”叶舒眉猛地抹了一把眼泪，“我，我真的把他当作亲人了，我……”
　　“小叶……”石要离从来未曾看过哭得如此伤心的叶舒眉，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去，像是决堤的江水，瞬间吞没岸旁千亩良田。
　　“但是……朝廷里从来没有传出消息说他是……”石要离也似是不愿相信，他支吾着想要为谢雨安开脱罪名。
　　“我也不愿相信……可是我临行前爷爷曾叫我入密室相谈，他给了我这个！”叶舒眉说着伸手自衣领内掏出一条项链，递给石要离。
　　“这是！”石要离轻轻地以手指触摸着项链上挂着的金属坠子。那坠子以繁复的雕工完整地刻画了一幅开国先帝扫平大江南北的画面。“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铁徵令？但是……不可能啊！铁徵令不是已被高祖皇帝投于火中融化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我当初拿到这条项链的时侯也如你一般的惊讶，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铁徵令非但未被融化还一直由我们王氏一族保管，时至今日我们王氏一族还统领着大批的暗锐队伍，随时可以为了皇帝和齐国的利益行动。”
　　“这，这不可能，高祖他怎么会容许这股强大的暗势力的存在？你们王氏岂不是成了暗帝？”
　　“不，我们王氏无论过多少代始终都是皇帝的奴仆！”叶舒眉凄惨一笑，转身倚着一棵古树冲着石要离道：“你可知道我们王氏一族为何自高祖皇帝后便一直隐忍吗？那是因为高祖皇帝在夺得王位后与我爷爷立下了契约。王氏从高祖皇帝即位的这一刻开始便要消去自身在明里的实力，只余王允一人，其他人等皆为铁徵令效命！”
　　“哈，真是天大的笑话，高祖他就这么放心将铁徵令交给你们王氏？要知道当初高祖皇帝的江山里有一半都是靠着铁徵令打下的！”
　　“没错，高祖他也不愿意，可是他没有办法。或许世人都认为铁徵令是高祖他一手创办的，可实际上呢？铁徵令的前身却是我们王氏一族专门为了收集情报而设立的探子机构。我们王氏的生意之所以做得如此大也是靠了窥得先机这一步，而铁徵令正是我们窥得先机的最好的工具！”
　　“后来爷爷他遇见了高祖皇帝，跟随他一起打江山，铁徵令也随着高祖皇帝的队伍的壮大而不断的壮大，但他却始终不能号令铁徵令。是以他一直都以铁徵令为自己的心腹大患。可他刚刚打下江山，兵弱马瘦，哪里有能力铲除铁徵令？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将这股势力转移到地下，明着说是看重相信王氏一族，实际上还不是逼着爷爷他们都喝下了毒药？”
　　“毒药？什么毒药？”
　　“说起来这药还是来自南疆的呢！”叶舒眉微微苦笑。“说是毒药实则还是蛊毒。高祖他不知从何处得来了这个恶毒的方子，明着请了爷爷前去叙旧，暗地里却静静地将王氏一家老小都给绑了起来。高祖告诉爷爷，让他执掌铁徵令可以，但他们王氏一族的男丁都必须服下这‘忠心蛊’，世世代代为齐国的皇帝效劳，倘若有二心者蛊毒即时发作，要我们王氏一族死得难堪！”
　　“这，这也太过恶毒了！”石要离蹙眉。他在南疆这么多年，着实也听说过那传闻中早已禁用的“忠心蛊”。说是忠心，可施蛊之人与这被施蛊之人却是主仆的关系，哪里还有半分君臣之情？
　　“爷爷当时被逼无奈，于是同意服下蛊毒。而这蛊毒会随着精血传给下一代，但却只传男而不传女……”
　　“这，这也就是为何你们王氏一族缺少女儿的原因？”
　　“没错！听爷爷说，每当王氏一族生出女儿时，宫里都会来人将那女婴扼死，无一例外！”
　　“可是你的母亲！”
　　“是啦，我爷爷自然不甘心让高祖这样牵着鼻子走。他本就没有背叛高祖之意，他原本想着等高祖一统江山后便去做个老实本分的商人，因为做商人才是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可惜他对高祖忠心，高祖却疑心于他，还逼着他喝下蛊毒。爷爷自然不愿让王氏一族世世代代都背负着这沉重的包袱，于是在高祖病危，传召太子进京的时侯爷爷便命人千方百计的阻挠，硬是没让太子见着高祖最后一面。是以后来太子成了先帝也不知道我们王氏一族与高祖定下的约定。其后，祖父又大举清宫，将宫里之情的老人都以诸多借口给灭口了。再然后我的母亲便降生了……”

作者有话说

　　下半章会继续说明一下铁徵令和谢雨安为何会被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