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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郡主王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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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春花会乃是大长公主端娴公主所办,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在皇族中地位超然,历经两朝,尊贵非凡,公主府位于城西南角,也是占地广阔,别有一个花园名为芳春园。端娴公主与驸马这些年还算恩爱,生有一子,也娶妻生子了。
端娴公主年年都在四月里选个春和日丽的日子,在自家的花园中举办花会,受邀请的都是各世家贵族中的年轻男女,那些门第略低的除非是才名极盛,又得了公主青眼,否则是极难挤进这宴会的,因此能参加这芳春会可以算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也因为时值春季,所请的又都是年轻人,其实也有些暗中为他们牵线相亲的意思。因此那家有未婚嫁儿女的,无不盼着能在这芳春会上露脸,毕竟能列在其中的都是金龟婿,金凤凰。门庭不够高的也要想方设法活动撒钱,好挤身其中,钓个金的回去。只是公主府豪富,一般的东西都看不入眼,所以想靠金钱攻势得张入场请柬的,也是极之不易。
不过幸好芳春会发的请柬,受邀者可以带一个人同去。
若是受邀者已成婚,一般都是要带着妻子或相公去的,裴秋英却是和云涛商量了,自己带着小姑去。
往年这花会裴秋英都是有资格参加的,前年此时她怀着身子,去年则刚出月子没多久,因此错过了两年,今年祯儿大了,她又可以出现在芳春会上了。
云涛对这什么变相相亲大会不感兴趣,却想着妹子倒是可以去见识一番。
裴秋英自然不会反对,把这主意跟婆婆一说,瑞娘哪还有不同意的,自然把媳妇夸了又夸,觉得她真是贴心识大体。
云妙其实对这个什么劳什子花会不感兴趣啊,不过也架不住娘亲嫂子两人的左右夹攻,完全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一会儿被拉去打首饰,一会儿又被拉去天衣坊订做衣衫,离花会还有五六天呢,就把那天从头到脚的打扮都给她定好了。
好吧,看她们那般热心,云妙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到了花会那天,裴小姐和云妙刚用过了早饭,就被心急的瑞娘赶出门去坐马车。
马车发动的时候,胖小子云祯被奶奶抱在怀里,眼巴巴地瞧着她们,对于娘亲和姑姑出去玩不带自己感到无比伤心,小脸气鼓鼓的,嘴唇紧抿,瞪着眼儿,一字不吭。
瞧着他这小模样,车上的两个反倒都被逗得乐了。
在马车上被嫂子提点了一通花会上要留意的规矩约束等等,云妙听得是一个头两个大,心想算了,就跟在嫂子身后,嫂子做什么咱就怎么做好了。
于是从下马车到入园,云妙都象个跟班一样,紧随着裴秋英,裴秋英遇到了认识的熟人打招呼,介绍小姑子,她就出来露一下脸,装作羞怯地笑笑,倒是得了个文静秀气的评语……
看着与在云府表现全然不同的小姑子,裴秋英有些无奈,还想着云妙可能是头一次来这样规格的花会有点怯场,可是也不能让她总跟在自己身后呀,毕竟如今跟裴秋英扎堆的都是已婚妇人,谈论的话题也不一样。
裴秋英便赶着小姑子去园中各处玩耍,毕竟在人前露脸多了,才有更多机缘。
自己则是与从前的几位闺蜜找了处景色正好的芍药花廊,闲坐着喝喝茶,聊聊天,瞧瞧边上开得好的各色花木。
她们这些已婚妇人可不象小姑娘们,要四处走动,好多认识贵人。已经名花有主,落叶成荫的小媳妇们,还是趁着这个机会与好友聊下家长里短更为自在。
来京城有两年多了,云妙见过的园子也不少了,象荷香宴的别院以荷花取胜,开阳候府的园子嘛,竹林有阴灵也就不提了,上官家的园子更为精巧讲究,而这芳春园,则处处体现着皇家的华丽气派。
云妙信步走了一会儿,停在一处临湖的太湖石假山下,这里也设着座椅,远看湖光水色,白云碧天,近则有数株海棠怒放,娇艳如霞,远远地还有乐曲隐隐飘入耳中,倒真是不错的享受。
云妙在椅上坐下,闭目养神,感到这附近都没有什么人,便决定在此多歇一会儿。
这芳春园,虽然名头大,但这里想来是因为来的人太多,又或者是皇家贵气太重,这里的湖水花木都没有什么自然灵气,单论灵气,连开阳候府谢家的那有阴灵的园子都不如,更不用说荷香别院和上官家别院了。
云妙放弃了这在里吸引些天地灵气的打算,一手支着下巴,要不还是睡一小会儿?
虽然没有外放神识,却也能感觉到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这边来了。
云妙正打算避开,却听得那脚步声有些熟悉,待用神识一观,居然都是认识的,上官衡和意如郡主!
嗯?上官衡怎么会跟这位京城话题人物混在一起?
云妙打眼一瞧,见太湖石中有个洞,洞口颇高,寻常人是攀爬不上去的,正是最佳藏身之所,便足尖一点,飞入洞中。将身子避入洞中巨石之后,细听这两人的谈话。
只听上官衡道,“郡主,在下还有他事,不能奉陪,请郡主移步他处吧。”
上官衡心里那个烦啊。
本来是听说小妙来参加这芳春花会了,自己才破例过来一观,在门口被那些公子年兄什么的拖住说了好些没用的话,一定要拉着自己去八音亭,让什么四大公子齐聚一堂,共奏一曲。
自己推脱不过,与他们合奏了一曲,便立时寻了借口出来寻找小妙。
却在路上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意如郡主给缠上了,即使他不假以辞色,还是一直跟了他数百步啊!要不是这芳春花会不让别府侍卫和仆人进来,他早让定风帮他挡下这位花痴郡主了。
意如郡主一身盛装,头戴金珠七宝冠,身着描金五凤襦裙,腰系南珠宝带,移步间环佩叮当。自觉打扮恍若神仙妃子,冷艳高贵得很。没道理上官公子会瞧不上的啊。
其实方才在八音亭,那四大公子她觉得个个都好,堪为她再嫁的如意郎君,不过德王是她堂兄,没有可能,杨端已经定了亲,是皇后娘家侄女,估计要和她争有点难度,崔绶又成亲三年多,儿女都有两个了。
如今未婚的四公子就剩下上官衡了。
当年上官贵妃就有意搓和自己和上官衡,可却传出上官衡命数三年内不宜早娶,三年后若娶也得是某个八字对的上的才成,本来她还有些不信,以为是推托之词,后来打听到这说法是来自于宝光观的仙师这才熄了心。
所以后来她才嫁给了那短命鬼,婚后不到半年就一命呜乎。留下自己独守空闺,香衾孤寒,好容易一年夫孝守完,便忙忙地离了夫家,回了王府,准备重觅夫郎。
且喜上官衡还未娶妻订亲,这回可不管什么八字命数了,自己一定要得偿心愿,嫁进上官家去!
“衡公子。”
意如郡主这一声娇唤,语气那叫一个荡气回肠,眼角含情,眉稍带意,“我有话要对公子讲,那处假山后面清静无人,不如……”
上官衡不耐,“郡主有话就在此处说也是一样。在下还有事,还请长话短说罢。”
经过了这么些地方,长廊,花亭,湖上长桥都找过了,都没有见到小妙,她会躲在哪儿呢?
“公子既然不怕被人听见,那本郡主也不怕人言了。”
就见意如郡主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瞧着上官衡,“衡郎~”
吓得上官衡左右瞧瞧,见不远处就有花园中的侍女,正好奇地投过来打探的目光,便带些怒意地走向假山后。
找个无人处,自己把话挑明了说就是,反正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娶这郡主的!
唉,好同情那位死掉的郡马啊,怎么还能忍受了这主儿半年之久啊!
“衡郎~等等啊……”
上官衡听着后面的娇声呼唤,差点脚下就是一绊。
他瞧着那面露喜色紧跟上来的贵女,冷声道,“郡主,还请自重,衡郎这二字还是莫要出口的好。”
意如郡主面皮有丝挂不住,“当年公子差点与我订亲,叫声衡郎也无可厚非啊。”
“既然是当年,又差点,还请郡主莫要再提了,免得与你我名声有损!”
意如郡主正要回答,她不怕名声有损,只要最后能成眷属就行,却听上官衡接着道,“我那未婚妻若听了这些,可是会不高兴的!”
想起小妙那如女侠般的身手,那要是发起火来,谁也挡不住啊。
不过想到这么厉害的小侠女,也将是自己的小妻子,不由得心口涌起阵阵骄傲。
“什么!你何时定的亲,我怎么从未听过?”
身为上官家嫡子,四大公子之一的上官衡,他的亲事绝对不可能默默无闻,应该是街知巷议才对啊。
人在山洞里的云妙也是一愣,心想,这上官衡说的未婚妻,是说的她么?
可是她好象还没有答应过他的求婚啊!他上官家也没派人去云府提过亲嘛!
这哪里冒出来的未婚妻?
意如郡主想了想,原来还算得艳丽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气急败坏地嚷着,“是谁?这京里还有哪个贵女敢跟本郡主争?”
让她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瞧她怎么治那小贱人!
倚在山洞里的云妙笑了。
意如郡主的亲爹平王爷这几年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意如郡主也因为郡马死后,生活不检被太后下旨训斥过几次,现如今的勋贵人家都是避意如郡主如蛇蝎,生怕这么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被娶进了自己家门,戴那现成的绿头巾。
当然还是有那门第略差些的,贪图郡主的大笔嫁妆和郡马的名头,还是愿意娶她的,可这样的人家,意如反又瞧不上了。
因此意如成了京中第一恨嫁女。
子平也是运道不好,被她给盯上了啊!
上官衡眉目漠然,神情好似千年寒玉冻彻入骨,唇边泛起冷笑,“在下的亲事,似乎还用不着郡主来多言吧?在下对郡主丝毫无意,此心可鉴日月,还望郡主莫要多加纠缠。在下谢过了。”
声音虽是悦耳,却也带着极度不耐的冷意。
说罢冲着意如微施一礼,瞧也不瞧她,便大步离开。
意如郡主那张芙蓉面上神色变了一变,想不到这上官衡如斯冷漠无情,能把话说得这么绝!平日里那些公子哪个见了自己不是客气三分,只有他从不假以辞色!
……不过,上官衡这冷若寒冰的神情,看起来……还是该死的让人动心啊!
云妙也是瞧着呆住了。
一手摸着下巴,心想,嘿嘿嘿,我家小衡衡果然是不世出的美人儿,连生气的时候都可以这般美得惨绝人寰啊!
以后再见了他,一定要让他多绷着脸,不要总是傻笑,破坏形象嘛。
意如郡主见上官衡就这么走了,一咬牙,就要朝自己的衣襟撕去。
“上官衡,你再走,我就大叫啦!你上官衡拖了本郡主到这偏僻无人处,起了色心,欲对本郡主不轨,我这便将所有人都叫来,你毁了本郡主的名节,看你上官家敢不娶我进门!”
她声音嘶哑,想到自己的将来,硬生生还憋出了几滴泪。
上官衡微微转过身来,笑容更冷。
“郡主莫要高看自己,以郡主的为人,还有名节可言么,你若真做出那等无耻之事,上官衡宁愿出家为道也不会让你这样的人污了我上官家的门楣!”
说着上官衡继续前行,意如郡主被打击得面容都扭曲了,发恨道,“好,好一个上官衡,你莫以为我不敢!…”
说着又下手解了一半衣襟,还待将自己头发弄乱。
上官衡头也不回,脚步却是加快了,却听身后略上方处,传来一声轻笑。
还有其他人?
意如郡主如遭雷击,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双目欲裂,狠狠瞧向那声音来处。
却见那假山大石上的洞口处,身着淡绿衫子的少女俏然而立,居高临下,唇角带笑,可投来的目光里满是讥诮,好象意如是个什么肮脏恶心的东西一般,而这样的目光,却是意如郡主常常用来看那些地位不如自己的人的。
意如郡主再是厚脸皮,想到方才自己对上官衡的威胁丑态,竟然全被这小贱人看去,这张脸简直没地方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藏进去,不由得低声叫了一声,捂着脸飞快地逃走了。
上官衡见她这般怪异,也回头看向假山之上,但见那春衫淡绿,倩影亭亭的可不正是自己找了半天的人儿么,此时正倚着石壁,笑吟吟地瞧着自己。
“小妙!”
上官衡惊喜地叫了一声,面上神情如春风吹过,寒冰初融,看得云妙更是心动不已。
云妙足尖轻点,身子轻盈如燕,飘然而落。
上官衡唇边笑意更深,“你原来在这儿,害得我好找。”
云妙微微歪头看向眼前玉郎,嗯,这样笑着也很养眼,不过最是那如冰似雪般的冷冷神态更令人心折啊。
何物意如,竟敢垂涎本道君的人!
想到适才那冰雪淡漠极艳之姿尽数给那厮瞧了去,云妙顿生悔意,本该早点跳出来,惊跑了那厮的,白白给她瞧了那么久!
下回再敢如此,瞧她不戳瞎了那对狗眼!
见云妙这般瞧着自己,神色间一会儿调皮,一会儿迷醉,又转为懊悔,带了些凌厉。上官衡不解,轻轻握住云妙的手,探问,“小妙怎么了?”
云妙莞尔一笑,“没事,就是方才瞧见一只癞蛤蟆,想啃天鹅肉来着,幸亏本姑娘跳了出来,将那癞蛤蟆吓跑了。”
上官衡面上微微一红,却是佯恼道,“方才何不早些出来!”
云妙呵呵一笑,“本想早些出来着,可又想看看那天鹅训斥癞蛤蟆的模样……哎哟!你怎么咬人?”
却是手上一痛,被上官衡在上面轻咬了一口,恨恨道,“坏丫头。尽是看戏了。现下天鹅饿了,要找点肉来吃……”
云妙光棍地笑道,“本姑娘又不是天鹅,肉也不好吃的。”
上官衡搂着心头宝贝,毫不客气地在那如玉面庞上就是一口,方才解恨。
“小妙不是天鹅,是仙娥。”
再等上几天,这小仙娥就要名正言顺地归于自己了,上官衡想想都觉得飘然欲仙。
云妙心头酥麻,靠在身后人的怀中,伸出双臂,反抱住那松柏修竹之姿的身影。只觉得此时甜蜜微醉,只想着就般懒懒靠着,万事不理。
二人相依偎着坐在先前云妙坐的长椅之上,喁喁私语着。
话题都是外人听来无聊之至,只有当事人才觉得有意思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腹中开始鸣叫,显然到了该用午饭的时候。上官衡自己倒不觉得,却是怕饿着了云妙。其实云妙不用吃食物,但他又不知道。
上官衡不舍地松开手,道,“小妙,我去膳堂拿些饭食,你等我回来。”
原来这芳春花会十分自在,宾客们可以自行选合适之地游玩,就是吃食,也可以命园中侍人去拿了来,就地享用。不过园中侍人数目有时不足,宾客也可选择在膳堂里用膳或是带着食物回去。
看着云妙点头应了。
上官衡低下身又亲了一下云妙的发际,这才迈着轻快地步子朝膳堂而去。这花会他也来过许多次,自然记得膳堂的方位。
膳堂位于园子中间,中心湖边的一角,一个个相连的湖边小亭中设着考究的桌椅胡榻,四面垂着轻纱的幔帐,宾客们自可以选一处,叫仆人们送上美食,若是想小憩,便可令仆人将帷幔放下,自在榻间休息。
不过一般有这等结识众新旧贵人的好机会,是少有人真格地吃饱了就睡的,除非是那本身位高权重,不屑于讨好他人的——比如德王爷。
上官衡挑了一处无人的小亭坐下,就有侍女殷勤上来问,上官衡也没细问都有些什么,只是让挑两个菜,两碗香粳米饭,再加些果子点心之类,装到食盒里便可。
果然那侍女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送了红漆雕花小提盒过来,上官衡打眼一看,里面放着几样精致小菜和晶莹米饭,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不由得很是满意,随手扯下腰间的玉佩给侍女做赏赐。
上官公子身上所佩,别说是价值不菲的和田白玉,哪怕是块不值钱的狗屎地,估计也有人抢破了头,那侍女接了玉佩喜出望外,连声谢赏。时不时地还偷眼觑着上官衡,只盼着上官公子能多看自己一眼,这芳春园里有一年一个侍女就被宾客看中,向公主求了带回家中做侍妾,这成功事例让芳春园中有点小心思的侍女们都做起了飞上枝头的美梦。瞧着那年轻公子的眼神都似能滴出水来,不过公主府中规矩森严,也只能眉眼示意罢了,若是有其它出格举动,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可要奴婢送去?”
能跟着上官公子走一程也是好的,时间越长,机缘越大么。
上官衡已经提了食盒在手,摆摆手示意不必。这些丫环跟他家的一个样,心思多得很,本公子可没空理会。
抬起脚就朝外走,却听左近有低沉醇和的笑声传来,“子平,哪里去!”
上官衡微微一愣,见笑声来自于旁边一个幔帐低垂的小亭中,但见一双纤手动作优雅地将幔帐向两边挑开,挂在亭角的飞龙玉钩之上,露出了亭中胡床高卧的年轻男子来。
但见那男子一身锦绣雪白直裾长衣,腰系玉带,身形矫健如龙章凤质,鼻高深目,凤眼微挑,浓眉斜飞入鬓,长相微异于常人,却也为此人平添了些许邪魅惑人之感。
此人慵懒地靠在床上的锦垫之上,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白玉酒杯,旁边是为他添酒的俏丽侍女,望着上官衡,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正是那位名满京城的四大公子之首的德王爷。
“子平,好久不见,何不来陪本王共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