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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忌知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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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之好?
易元简置若罔闻,专注的研究疆域图。
温汀滢翘首张望着,见他一直沉默,不晓得他是默认还是不理会,她莫名的紧张,带着困惑躺下慢慢入睡。
在进京途中的二十余日,这个困惑始终伴随着她。
他们各骑一马,白天纵马赶路,夜晚下榻在各自的客房。面对她的温柔体贴,他常不苟言笑,仿佛心事重重,又好像在虚度时光,只为完成陪她去一趟京城的约定。
策马奔腾百里之遥的路程,他们顺畅的到达京都,正值小满节气。
进过京城的人都知道,想要入京城中,需要穿过平定街。
和煦的晨阳中,温汀滢勒马而立在街头,仰望着气势恢弘的牌楼,牌楼上白玉石雕刻着三个大字:平定街。
平定街的道路非常宽阔,铺着平整的青石板。正值早市,街上景象繁华,碧波河岸边桂花树成荫,商铺生意兴隆,真是难以想象的富饶热闹。
温汀滢轻问:“这条街通往京城城门?”
易元简沉着的坐在马背上,道:“穿过平定街,还需再行二十里。”
闻言,温汀滢颇觉奇怪,好奇的问:“这条街为何在此地?”
易元简语声平淡的道:“因为平王府在此地。”
众所周知,六皇子平王是当朝皇帝和当朝皇后唯一的儿子,他的府邸远在京城之外二十里?温汀滢更加奇怪,问道:“平王府为何修建在此地?”
易元简道:“很多人说,是因为一棵古石榴树。”
“一棵古石榴树?”
“十二年前,当朝楚皇后还是三品嫔妃时,带着七岁的平王去郊外打猎,途经一棵百年的古石榴树,那棵树上结满了成熟的石榴。平王看着鲜红的石榴,喜欢,楚皇后便命人把树上的石榴全部摘了下来。”
温汀滢轻诧道:“平王喜欢树上的石榴,楚皇后就摘下了树上全部的石榴给他?”
易元简置身事外的转述楚皇后的原话,道:“既然喜欢,就应该全部的得到,无所谓需不需要。”
温汀滢一怔。
易元简继续告诉她道:“当晚,楚皇后向皇上要求给平王建一座平王府。在皇上的授意下,楚皇后主持大建平王府,位置就选在了那棵古榴树的周围。”
温汀滢放眼环顾四周,当时这里应是一片荒郊野地,如今突兀而繁华的存在着。
“平王府不能孤立在野外,楚皇后向皇上要到了巨资,修建这条宽阔傍河的平定街,在街边盖房屋和店铺,鼓励京城中的百姓和商户搬迁,并吸引大量外郡县的人。”易元简的神色冷而静,简直就像千里冰封的湖面。
因为平王喜欢,这片荒野就成了六里长的平定街,是进京城的必经之路,客栈、酒肆、茶楼、当铺等衣食住行应有尽有,繁华程度堪比京城中名扬天下的朝阳街。
温汀滢心下震惊,皇帝和皇后对平王的宠爱,竟然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程度,开了眼界,真切的明白了他曾所言:平王有着皇上默许、皇后庇护的凌驾朝堂的滔天权力。
与此同时,她更震惊于楚皇后的能耐,犹记得楚皇后出身乡野,是当朝皇帝的第三任皇后。忽然间,她想起了方文堂正是奉楚皇后的密旨清查盐帮。
楚皇后为何决定清查盐帮?
温汀滢若无其事的轻问道:“楚皇后参与朝堂政事?”
易元简意味深长的道:“她喜欢的东西很多,‘既然喜欢,就应该全部的得到’,全部得到喜欢的东西,除了她已有的聪明和胆识,还有一样必不可少。”
“权利?”
“权利。”
楚皇后清查盐帮,是为了权利?为了得到什么样的权利?温汀滢陷入了思考。
易元简漫不经心的道:“她入宫十八年了,在六年前如愿以偿的册封为皇后。她的双脚下,分别踩着一位皇后的尸骨及其家族的荣耀。”
闻言,温汀滢惊骇不已,京都之地,他怎敢如此口不择言?!她顿时瞠目的瞧他,他很平静,如是说书人,在陈述一件人尽皆知的事实。
事实上,人尽皆知的是前两位皇后毁于自己的愚蠢与嫉妒,罪有应得的被皇帝严惩、废黜,和默默无闻的楚皇后无关。
真相是什么?很多人像温汀滢一样不得而知。但是,她可想而知宫闱之事风谲云诡,却又不知道是怎样的风谲云诡。然而,他好像知道。
温汀滢不由自主的轻问:“你跟平王……”
对视上易元简的眼眸,如冰潭般寂然,她欲言又止,心中的困惑难以名状。
易元简漫不经心的道:“平王自幼深得楚皇后用生命给予的疼爱。”
“嗯?”温汀滢颇为讶异,他竟然愿意一再主动的提及平王。
“平王四岁那年,被突然窜出的猫惊吓,楚皇后亲自动手屠尽皇宫中的所有猫,连时任皇后的猫也没有放过。”
“……”
“平王六岁那年,一时好奇鹿角的形状。没多久,楚皇后用一百个新鲜的漂亮鹿角满足他的好奇心。”
“……”
“平王七岁那年,楚皇后在惩罚一个宫女时,他见状侧目。楚皇后问他是何态度,他表明了态度:‘适可而止’。楚皇后将宫女卸成九块,让他切实知道了她不同于他的态度。”
“……”
易元简语气平淡的道:“此种疼爱不胜枚举,自幼伴随着平王的成长,他的情绪,他的态度,楚皇后都会无微不至的关注,并付诸于行动。”
温汀滢不可思议的瞠目,楚皇后用的是其它生灵的生命给予平王疼爱啊!这种疼爱无比可怕!难以想象平王在这种疼爱之下会变成什么样,更难以想象的是他怎么知道了这些事?
转眼间,她发现易元简翻身下马,步上了平定街,她立刻收起思绪,轻快的跟上。
街上的人群络绎如织,他们要穿过平定街,只得牵马行走。
温汀滢不疾不徐的跟着易元简并肩而行,走着走着,她就莫名的觉得背脊发凉,好像背后有无数獠牙在狰狞的张牙舞爪。她慢慢回首张望,看到的是喧闹而富贵的景象,以及张扬的弥漫着冰冷权欲的气息。
她不适的蹙眉,悄悄的看向易元简,他神色异常的不自在,俨然如是置身于了不愿适应的浑浊中,难以呼吸。
显而易见,他不喜欢京城,甚至是厌恶。
她轻问:“你对京城很熟?”
易元简道:“只熟悉几个地方。”
走着走着,温汀滢再度觉得周围很怪异,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紧紧牢牢的锁住她。她环顾四周,四周依然是同样的景象和气息,衣着光鲜的路人依然是漫无目的闲逛或者目的性很强的忙碌,一切看上去并无异样。
她再次看向易元简,如果四周不祥,凭他的警惕和谨慎,他定然是有所察觉,而他在心无旁骛的行走,似乎对周围的形势了如指掌。
温汀滢想了想,道:“进了京城,我要去一趟吉王府赴约,你在哪里等我?”
易元简问:“你会在吉王府里逗留多久?”
“暂且不知,我会尽快处理好。”温汀滢温柔的瞧他,自是不能与他失散,也不能让他冒险的和她一起去吉王府,再次柔声问道:“你在哪里等我?”
易元简沉思了片刻,道:“我先带你去个地方,吃地道的京城点心。”
“好。”温汀滢正好饿了,坐下来跟他约定再次会面的地点。
他们穿过一座石拱桥,拐入了一个小巷。小巷行人稀少,尽头有个小院,院门上挂着‘四时亭’木招牌。
温汀滢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踏进小院,小院不大,幽静扑面而来。穿过翠竹松柏掩映的石子小径,视线豁然开朗,偌大的院落里几棵古老的梧桐树遮天蔽日,百余株牡丹芷兰簇拥着一个亭子,亭下有一个玉面石桌,桌边摆着两把竹椅。
这地方绝不是寻常的食馆,一景一物都高贵不俗,像是权贵密谈要事的场所。
一个伙计模样的老伯迎上前,恭敬的把他们引到亭下入座。
易元简端坐在竹椅,对老伯道:“地道的点心全摆上来。”
“是。”老伯奉上茶水之后,恭敬的退下。
温汀滢款款落座在他对面,瞧着他自然而然的举止,习以为常,可见他对此处很熟,且有着与此处高雅气质相符的底气。
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再次强烈的意识到自己只顾着去喜欢他,对他仍旧几乎一无所知。
他跟高高在上的平王有何交情?跟刚正智勇的方文堂是何关系?他的杀母之仇因何原故?
不知为何,她有种最好永远对他一无所知的念头,不要知道他是谁,只需知道他就是她一见倾心的他。
易元简察觉到她的打量,端起白玉杯慢饮了一口茶水,示意她也饮茶,说道:“这里有方圆百里最名贵的牡丹花圃。”
温汀滢望着亭阶下绿意盎然的牡丹花枝,可以想象花开满园之际,雍容花朵傲立枝头的迤逦,她柔情一笑,提壶为他斟茶,轻声道:“我尽快办妥一切,我们一起早些回江南,去观赏不名贵但璀璨自由的牡丹花海,可以吗?”
可以吗?
尽管京城处处富贵,但江南的山水自由。
易元简无法轻松的回答,平淡的目光看着不远处茂林修竹的石子小径。
温汀滢的心不踏实,轻声问道:“待我进吉王府后,你在哪等我?”
易元简在沉思。
温汀滢莫名的感到紧迫,急于得到确切的地点,迫不急待的追问道:“等我从吉王府出来之后,我去哪找你?”
易元简依旧在沉思。
忽然,熟悉的声音入耳:“温老板,久违了。”
闻声,温汀滢心下猛然一惊。
方文堂!
只见方文堂从易元简视线所在的竹林小径阔步而来,步伐稳重,正义凛然,深沉的目光紧锁住温汀滢,正色道:“安昱,别来无恙。”
温汀滢难以置信,最不能碰面的人竟然出现在眼前了!她踏入京都地界尚不足一个时辰,方文堂就及时得到了消息?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易元简,他置身事外的平静端坐,不动声色的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