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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领悟的关键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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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踏在浮灰上慢慢地走着。
远坂家主和言峰绮礼都已经死去了。他所留存现世的关系者,只余一个,却是敌方。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是Saber那种蠢家伙,会一直徒然地和无法挽回的过去角力。不过事已至此,要找点什么乐子才好呢?
天色渐晚,人行道旁的老旧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那种温柔的橙色光芒开始有些颤巍巍的,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造访过于突兀,因而显得带点犹豫。然后紧接着,不止是这一条街,整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整片大陆的灯光都在同一时刻被鲜明地点亮。
那些幽暗森林里彼此不相知的萤火虫,在冥冥中的感召之下默契地彼此回应。市区中心高大的广告牌上,黑发白裙的靓丽女孩在羞涩地笑,她的目光毫无焦距地凝视着空无一物的远方,天际线翻覆的夜色。再暗一点,再暗一点……没有这些嘈杂纷乱的霓虹的话,就能看得到星星了……
不过这样也很美。若是从流云之上无风的穹宇往下看,想必亦是一番盛景。
他放任思绪漫无边际地游荡着,正如此刻他本身。时间所无法侵蚀的事物、亘古即存的美丽事物,即使不会消散,却依然一点一滴地被蚕食和取代了 。无法断言好或坏。只是就像那人说的,只能追忆,但无法重现。
——这和他在乌鲁克所见的,并不是同一片夜空。
脚步逐渐放缓。金发的青年仰起头来极目远眺,似乎想一直看到紫红色天空的尽头。但是很快,神色讥诮的面庞垂了下来,他被无故燃起的怒火撩拨着,胸腔里发出震颤的古怪轻响。
早就分离崩析的国家……
没有一个臣民的王……
他不再刻意压抑,那种翻涌着的奇怪感觉从胸口迅速攀升而上,变成闷哼,变成嗤笑,变成肆无忌惮的大笑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彼此碰撞,发出尖锐的回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种事情,果然现世之后变得迟钝了吗?】
“让本王困扰了这么久,美酒都变得无味了……罪名又多了一项呢,那瓦尔修。”
无法唤回
无法修复
无法重现
所以意志动摇的自己,暂时退却了。
【但是,即使我无法像上一世的最开始那样,像对待盔甲、半身和骨肉那样地对待你】
【那又怎么样呢?】
【因为你本来——】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啊。”
不能再理所当然地将你搁在近旁,也不代表我就会这样轻意割裂彼此的所有联系。之前的莫名的烦躁出于何处,在冬木和在乌鲁克最大的不同在何处……那个关键点,终于不情不愿地被我找到了啊。
被橙色灯光镀了一层,青年熠熠的血眸倏忽划过一抹暗色,变成了诱人堕落的蛇之竖瞳。
那么我的侍卫,要不要,听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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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木市民活动中心。
那瓦尔修坐在舞台的边缘,一条腿屈起,一条腿随意地垂下来在半空中晃荡着。他用一只手撑着脸颊,头微微歪着,及肩的柔顺金发滑落下来,把那张脸上的表情大半都隐在了阴影中。
黑色带棘刺的长/枪竖立在一旁,伸手即可触到的地方。稍往后一点,红毯的中央躺着一具上了色的雕像,某种宗教意味鲜明的艺术品——承载小圣杯的人造人双手交握在胸前的尸体。
苟延残喘的白炽灯光芒时强时弱,发出微弱的电流滋滋声。
这一域的时间仿佛凝滞了。直到某刻,缺乏某个赖以行动的明确指令的从者长长吸了一口气——仿佛待机过久的机器,生涩地嘎吱作响着试图重新运行,他以极其缓慢地速度抬起了头。
半长的金发被撩到耳后。懈怠的坐姿改为站立。那瓦尔修伸出右手,把低鸣着的武器从旁拔了起来,紧紧持握在手心里。
青年俊秀的面庞上挂着满不在乎的散漫笑容,和之前独自一人时截然相反的,过于鲜活的明亮表情。
“哎呀,您到底还是来了嘛。”
他似乎有些苦恼地眯起了眼睛,对着虚掩的大门自说自话:“虽说有职阶相性在,但我似乎没什么自信……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以为您不会如此急迫呢。”
吉尔伽美什的低笑声从走廊的阴影处传来。脚步渐近,英雄王环抱着双臂踏入一片狼藉的大厅内,先是扫视一眼损毁过半的座椅灯具,刚欲开口发问,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他抿起嘴唇,态度骄矜地抬起下巴,一副拒绝交流的傲慢样子。那瓦尔修无奈耸肩,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从舞台上跳下来,确保自己站在比对方还低的地方:“满意了吗,王上?”
吉尔伽美什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终于又开口说话了:“有人来过了。是Saber吗?”
“没错。”那瓦尔修环视四周,不知想起了什么挂心之事,眉头轻微地蹙起来,“战斗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令咒叫走了。”
应该是御主那边发动了。迪尔……没关系的吧?
“也就是说,未能分出胜负。”对面的青年似乎颇觉无趣的样子,但随即被更加高昂的兴致取代了,“这样也好……把手伸向神之领域的愚者,只有我一个人有资格欣赏她的破灭。”
那瓦尔修没有接话,手腕轻摆,枪尖在木质的地板上犁出一道深沟。吉尔伽美什眯起眼睛注视着他,红眸深处跃动着暗火:“虽然这话说得有些晚,但是那瓦尔修,你的胆子倒真是变大了许多。”
金发的枪兵缓缓摇头:“王上,我无意做语言上的争斗。”
“明明上次已经完全划清界限,您却突然又变回这种态度……令人困扰。我本以为今天能再次觐见EA的尊容呢。”
然而与他的想象截然相反,倨傲的王者并未被轻易激怒,反而看起来冷静了不少:“今天吗?或许吧。要不要满足你的愿望,全在本王一念之间呢。闲谈到此结束,”吉尔伽美什唇角微微勾起,显出一个他极其熟悉的愉快微笑来,“猜猜我来做什么?”
持枪的从者心脏不安地一跳。那个表情,讥诮、期待、却又极其满意似的……“怎么,在我身上发现了新乐趣吗?”
“正解。”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场内压抑的气氛,吉尔伽美什姿态从容地在一个尚未损毁的座椅上坐下,右腿叠放到左腿上,十指交叉置于膝上,“感恩戴德吧那瓦尔修,这可是王的馈赠——”
说这话的时候,他紧盯着那张容貌相似的脸。没有不敬,没有轻慢。这很好。不管是不是出于自觉,侍者灵魂最深处的东西好像依旧为他保留着……也就是说,是出于逻辑而不是情感站在他的对立面吗?似乎,恶意高涨的同时,更加地期待起来了……
故意留出一段令人窒息的沉寂。在对方忍不住开口发问之前,他不紧不慢地抛出了饵。
“——所谓的圣杯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场荒谬战争的真相,就由我来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