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个金手指》llandu

36、第 36 章

　　宋高小心翼翼地睁开眼，一片熟悉的明黄色。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好像感觉不到自己死了呢。

　　黄粱一梦，黄粱梦，这个梦，究竟能真实到何种地步，又荒谬到何种地步呢？

　　以防万一，宋高掀开被子，光着脚下了地，在屋里溜达了一圈。太后赐给他的两位年长的嬷嬷仿佛没看见他这极不体面、容易着落生病的行为一般，其中一个用她一如既往死板的声音问道：“陛下要用早膳吗？”

　　因为早朝议事时长不定，所以宋高一般在早朝前用膳。

　　宋高的心咚咚地跳着，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他如平常一样，严肃地点点头，那嬷嬷立刻转身出去传膳，有两个宫女上前为宋高穿衣，伺候他梳洗。

　　宋高用膳前，溜达到放着奏折的桌边，随手拿了一份看了眼，时间是他刚刚大婚不久，算算日子，佟妃应该已经有身孕了。

　　他回忆了下，这几个月，朝中应无大事发生，正好可让他试验一下，“为所欲为”，到底可以为到什么程度。

　　在寝宫小试牛刀一番后，宋高摩拳擦掌，雄赳赳气昂昂地上朝去也。不知是不是心态变了，宋高看着满朝文武百官，觉得他们的模样都顺眼许多。

　　要怎么试下他们呢？让他们爬在地下学狗叫？还是脱了衣服在殿前广场裸奔？亦或者一半跳到太液池里当鱼，另一半拿着鱼竿去钓呢？

　　冷静，冷静，好歹也是自己的官员，再怎么讨厌他们，为了自己的颜面，也不可弄得太丢人。这个黄粱梦怎么也要做几十年呢！

　　宋高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中，伸了一个懒腰，双手叉腰，开始扭屁股，左三圈，右三圈。

　　禀告鸡毛蒜皮破事的官员语速如常地继续着，所有人如同之前的嬷嬷一般保持着平静，完全没有意识到，宋高的这个行为在这里是多么的不恰当。

　　宋高简直要怀疑他们是不是看不见自己了。

　　他溜达到太傅面前，招呼道：“太傅，吃了吗？”

　　“臣吃过了，谢陛下关心。”太傅微微一笑，拱手恭敬道。

　　哦，有反应，看得见自己，自己并不是在唱独角戏。

　　宋高溜达到薛将军跟前，揪了揪对方的胡子，他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薛将军任由宋高揪着，只微微低了低头，以示恭敬。

　　汇报的官员停了下来，等待宋高的批示。宋高戳了戳丞相的大肚子，道：“爱卿怎么看？”

　　“臣以为，陛下应……”

　　丞相巴拉巴拉地说了起来，宋高完全没听进去，戳着对方颇有弹性的肚子，以及肉嘟嘟的下巴。

　　“好，就这么办。”

　　宋高在文武百官中转了一圈，最后转回到了太傅跟前。

　　太傅程然是先皇死的那一年，由病危的先皇钦点的状元，随后便成了太子宋高的太傅。那一年，程然才十七岁，同教过宋高的其他老头子比起来，年轻、稚嫩得很。

　　宋高最初很喜欢程然，他们年龄相近，程然自谦学问不足，将正经课程留给前头几个老太傅讲，自己站在一边作好学状，同宋高一样算是学生。

　　后来，太后血腥镇压了先皇弟弟康王的叛乱，京里的大臣们死了一半，老太傅们不是被牵连，就是告老隐退，宋高的帝师就只留了根基最浅的程然一人。

　　那之后，程然便不再可亲可爱了，教导幼帝的重担压得他飞速地成长、沉稳起来。宋高痛恨程然的改变，他知道，程然的改变只是一个开始，而这改变，是每一个人成长必经的事情。

　　宋高眼睁睁看着程然蜕变，这蜕变是痛苦的，让宋高恐惧，因为他早晚也要经历。他软弱地期盼，程然能成为一把遮风挡雨的伞，护住伞下做梦不肯醒来的他。

　　如今，他真的在梦中，一个为所欲为的梦里。

　　“我记得，你有一个侄儿，跟朕一般大。”

　　“是，陛下记性真好。”程然含笑道。

　　“朕打算把皇后废了，立你侄儿程颜做皇后，太傅与众爱卿意下如何呀？”宋高环视周围，随口问道。

　　“此乃陛下家事，陛下自己做主便可。”丞相率先道。

　　所有人都点头附和，仿佛皇帝无缘无故废了刚立不久的皇后，再立个男人做皇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程然微微皱了皱眉，道：“回陛下，程颜已有婚约。”

　　宋高心道，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有婚约。姑奶奶的腿儿，那还是老子的初恋呢！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玉女爱金童，佳人配才子，宋高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他甚至连一丁点意思都不敢表露出来，并安慰自己，他只是肤浅地喜欢那位小姐的脸而已，美人多得很，他有的是机会。

　　直到后来，他发现在太后的严防死守下，能混到他跟前的女人模样都不咋地后，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天真。

　　再后来，太后幼女庆安公主选婿，把京里未婚的男人请了个遍，有婚约但未婚的也请了来，程颜也在此列。

　　幸好庆安公主没看上程颜，看上了礼部侍郎的儿子，不然逼程家退婚当驸马的事，太后是完全干得出来的。

　　当时，宋高也在席上，他看着下面花团锦簇，虽都是男子，但颜值比自己身边那群歪瓜裂枣，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他的心，碎了。

　　他就是肤浅地喜欢一张漂亮的脸而已，什么性格、才情、家世都无所谓，如此明确的要求，都不用大选小选，只在皇宫内院里扒拉扒拉，都能扒拉出几个符合他喜好的人选。可，太后就是不同意，觉得他会如先皇一样，贪色贪掉了命，只肯给他歪瓜裂枣啃。

　　宋高悲愤交加，喝得酩酊大醉，待清醒后，发现自己正在一静室里，程颜坐在一旁给他打扇，伺候的人一个都不见。

　　宋高也不说话，瘫在椅子上，斜眼瞅他。

　　程颜放下扇子，沏了茶给宋高喝：“陛下莫赶草民走，草民是借口服侍陛下，躲出来的。”

　　“庆安又没看上你。”宋高不客气道，不要仗着自己长得好，就太把自己当盘菜。

　　“草民躲的，不是庆安公主。”程颜有些尴尬道。

　　宋高好奇道：“那你躲的谁？”

　　“国公夫人。”程颜低头道。

　　宋高也尴尬了，那是太后的亲妹妹，他的亲小姨，康王那大义灭亲、举报有功的媳妇，为宋高坐上皇位、坐稳皇位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

　　她最喜欢的，就是年轻俊俏的小哥儿，所以一听庆安公主选婿，就巴巴地跑来了。

　　“行吧，那你待着吧，朕也躲会儿。”

　　他刚喝醉了，太后忙完庆安的事，肯定又要训他。

　　宋高想到这，便一脸忧郁，侧头盯着程颜一直瞧。程颜忍不住问道：“陛下，可有事吩咐草民？”

　　“没，看着你，纾解纾解胸中烦闷。唉，你长得可真好看呀。”

　　程颜闻言愣了下，忍不住抿嘴一笑：“怪不得宫里都说，陛下好色，同先皇一个样。”

　　“岂止同先皇一样，同朕的妹妹、小姨也一样呢。”宋高难过道，“可他们还有色可好，朕身边，却是一点颜色都无，触目望去，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

　　程颜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陛下真风趣。”

　　“人生如此惨淡，只能自嘲取乐。”

　　之后，宋高又见过程颜几次，只是这般亲密的谈话，却是没有过了。程颜是他见过的人中，模样最好，最好相处的人，尤其是笑起来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随之有了颜色。

　　既然可以为所欲为，那么，便要为“所欲”为。色，我所欲也；颜，我所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