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之梦》烟弄尘

42、陷阱

　　叶芊芊伤愈后又回到酒店上班，她很幸运，并没有落下跛足的残疾。但是她的心里有一个大大的伤口，让她不敢去想沈司航，只希望自己能尽快把他忘记。
　　每天下班后，叶芊芊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喝闷酒。房子很大，环境也很舒适，但是她觉得了无生趣。叶展翔有他自己要忙的事，平时很少过来，她想一个人也好，难得的清净。正喝到半醉，手机忽然响了，她也没看是谁打来的就按了接听键。
　　“是芊芊吗？”声音有点儿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我是，您是哪位？”
　　“我的声音你真的听不出来了吗？看来你已经把我忘了。”
　　“哦，没有。我不会忘的，骄阳。”叶芊芊听出那个几分傲慢，几分慵懒的声音。
　　“你现在好吗？工作进展得如何？”
　　“还好，酒店也还好。”
　　“可是听你的声音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我这电话打的不是时候？”
　　“不，我很好。你呢？没再犯瘾吧！”
　　“没有，我现在已经可以完全不再想那个东西了。”
　　“那最好。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找点儿事做呢？总赋闲在家不是长久之计啊。”
　　“你说的对，我在努力找工作。”
　　“有聂伯伯帮忙应该不成问题是吗？”
　　“我想我该靠自己一次了。不能什么事都依赖爸爸。”
　　“哦？你终于长大了吗？”
　　“你这是批评我一直没长大啰？”电话那端传来聂骄阳的笑声，让叶芊芊的心放松下来。
　　“我不是笑话你，只是觉得这样真好，像我认识的聂骄阳。”
　　聂骄阳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是关于沈司航的。”
　　“他怎么了？”听到这个名字叶芊芊的酒劲儿全消了。
　　“是好消息。他参加了市里的绘画比赛，得了第一名。而且他很快就要代表我市参加全国联展，如果再获奖，他就是个大画家了！”
　　“真的？”
　　“不骗你，我知道你对他是痴心难改。在这个时候他也许正需要你的鼓励，所以我才告诉你的。”
　　“你不恨我们了？”他态度的转变让叶芊芊不敢相信。
　　“本来也不是恨，只是自卑的表现，现在我想通了，有很多东西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是啊，我也很想念司航，可是我爸他……”
　　“要不这样，你先过来，反正叶伯伯也不能总看着你吧。我跟爸知会一声，如果万一被发现，就说是我爸找你做点儿生意，怎么样？”
　　“好，好主意！谢谢你，骄阳。”
　　放下电话，叶芊芊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是的，不管喝多少酒，她也无法忘记沈司航，喝醉了会头痛，喝不醉又心痛。听到这个消息，她更加难以抑制对沈司航的思念，真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
　　第二天一早，叶芊芊先把酒店的工作安排好，就坐上了北上的飞机。自从上次车祸以后，叶展翔就不敢再让她单独开车了，她这次又不方便带司机，所以就换了一种交通方式。
　　到了以后，叶芊芊先来找聂清泉。聂清泉把她带到艺术馆，看到了沈司航的《青果》。站在这幅画前面，叶芊芊想起在巴黎的时候沈司航替她画像时的眼神，那样清澈得有如处子般的眼神。她想沈司航如果真的成了画家，或许父亲会同意让他们在一起？她又不敢想这些，因为父亲的脾气，她哪里敢提这个要求？
　　沈司航的小屋外，叶芊芊默默伫立，她知道他就在里面，可是几次想扣响那扇门又都把手放下了。她担心看见自己最不愿看见的一幕，又害怕沈司航见了自己会说出一些绝情的话。她不知道一向坚强的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顾虑重重。她在门外徘徊了三十多分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敲门，什么样的风雨都可以，只要能让她见上他一面。
　　远处响起自行车铃声，她循声望去，蒋韵之骑着自行车由远及近。车筐里放着一些青菜，她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叶芊芊连忙躲到外墙的转角处，她听见车子在门前停下来，又听见门开了，沈司航的声音：“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馋猫，老远就闻见香味了吧！”
　　“可不是吗？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真该饿你两顿！”
　　“不要了，等画完了画，我给你做饭！”
　　“你会吗？”
　　“做不好还做不坏吗？”
　　“算了，我这辈子就是拎饭锅的命了……哎呀，你快放我下来！”
　　“抱抱我老婆还不行吗？”
　　“谁是你老婆？臭美！”
　　声音渐渐小了，叶芊芊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天忽然下起大雨来，把叶芊芊浇了个透湿，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竟然是热的。再呆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所以她决定离开。从市郊到市里的路很远，叶芊芊就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如果说在来之前，她的心里还燃烧着一把希望的火的话，那么这场雨就把那点火焰全部浇熄。走到天黑，她终于找到一家旅馆，订了一个房间。脱去湿透的衣服，打开淋浴，热水从头顶冲下来，流过她苍白的脸颊，已经感觉不到自己依然在哭泣。
　　躺在软软的床上，叶芊芊才觉得身体暖和起来。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回上海去，重新开始生活，爱到这个时候应该学会放手了，即使不想放手也由不得她了。
　　简单的早饭后，叶芊芊还是来找聂清泉，向他告别，并说如果看到沈司航的话请代她表示祝贺。聂清泉问为什么她不亲自对他说，她也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走出“新艺苑美术馆”的门，叶芊芊望着街上的车辆和行色匆匆的人长吁了一口气。手机忽然响了，是叶展翔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芊芊，你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在酒店？”
　　“我有个朋友说要和我谈一笔生意，已经OK了，我下午就到家了。”
　　“怎么不让小林开车送你？”
　　“哦，我朋友有车接我。”
　　“那好，路上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爸爸。”
　　挂断电话，叶芊芊看了下手表，时间还早，她又想起沈司航的那幅《青果》，反正来得及，她想再去看看，就当是和沈司航道别。她叫了出租车，却没有看见马路对面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面沉似水。
　　其实叶芊芊刚见到聂清泉以后，叶展翔就接到了电话。电话里的聂清泉说叶芊芊是自己跑来找沈司航的。大概是因为她听说沈司航最近小有作为，又动了心。他还添油加醋地说沈司航获奖以后狂得很，口口声声说叶展翔的女儿对自己死心塌地，如果成了全国知名的大画家就要娶她。叶展翔放下电话就赶了过来，他看见叶芊芊从“新艺苑美术馆”走出来，就给她打个电话，看看女儿会不会跟他撒谎。结果真的令他十分失望。他看着叶芊芊坐出租车离开后，又拨了一个电话：“按我说的做吧，就算不死，也要让他以后永远也不能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