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风漪

16、菟丝花

　　一进村就遇到了刘怡，她打量了他们好半晌，却没有像以往一般亲热地上前同她攀谈，刘怡只是诧异地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又火急火燎地回了自己的屋。之后他们又遇到了几个村民，也都是李怡认识的，村民的反应和刘怡一样，只是站在远处看，要不就是小声嘀咕，可是等他们走近了，这些人又四散走开。

　　李怡心里有些烦闷，但面上又不好显出来，心想那些人以后还不知怎么编排她？唉，现在也顾不了这些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相反，走在前面的沈彦青却没有她的那些小心思，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又怎会把这些放在眼里？就连他的扈从，也全和他一个样子！

　　终于看到了自家的房舍，母亲站在门口已经张望了好一会儿的样子。她看到母亲先打量了一番沈彦青，然后才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之后又瞟了好几眼他们身后的扈从。

　　“娘。”她最先说话，快速走到母亲身旁。但她母亲哪有精力去管她？只是肆无忌惮地来回在沈彦青和几个扈间来回地打量。

　　“娘！他是武邑侯，还不快快行礼。”

　　“啊？！”刘氏这才反应过来，忙作揖要拜。

　　“伯母不必多礼，我是你女儿的朋友，按辈分应该是我拜你才是。”说罢，眼前男子竟真的拜起刘氏来。

　　“不敢不敢。”

　　“伯母，你看，我们还是别多礼了，倒是显得生疏。”

　　“是是是，侯爷快进屋喝口水吧”刘氏这才想起待客之道，忙引了众人进屋。

　　沈彦青也不客气，听了主人的邀请就跟着进了屋，之后，还十分自在地找了板凳坐下。他的扈从就不像他那样随意了，一个站在主屋大门口，另一个则站在他身后。李怡将这一切看到眼里，竟让她觉得，就算他坐在这样鄙陋的房间中，却依然掩不住那种大人物的光辉！

　　“伯母，你只管叫我彦青便是。”

　　“这哪里使得？”

　　“如何使不得，伯母你只管叫便是。”

　　“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侯爷倒水？！”刘氏见女人愣在边上一动不动，便连忙吩咐了她去做事。

　　“哦……”她只得听母亲的话去厨房，见水缸里的水冰凉，于是，她又连忙架上炉子烧起水来。

　　不一会儿，母亲竟也进了厨房，见她呆在炉灶边上烧水，又连忙走过来。“怎么烧起水来了？”

　　“大冬天的，这自然是喝口热水比较好。”

　　“你到是细心，说！那武邑侯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只是在上京的一个故人，又正好在县城碰到了，他答应帮我们找闵儿，我求之不得。”

　　“有这么巧的事？”

　　“难不成还是我去找的他了？”

　　“我看他不简单，还亲自送你回来……”

　　“娘！你怎么越说越混了，我好歹也是嫁了人的，婆婆还在里屋！”

　　“哎呀，是是是，我不说了还不成么？水好了么？”

　　“嗯。”

　　她端了一壶热水出来，不想人却没在主屋。她又去了前院，只见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头顶那一片远山。他的扈从没了踪影，应该是出去了吧……于是，她端着盛着热水的杯子走到他面前，他似乎也知道，等她走近了又转过头看她。

　　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拿她手中的杯子。“小心烫！”她说，但他还是稳当地接过杯子。

　　“你家里人呢？我是说，也没有看到你的兄弟姊妹。”

　　“家里只有我一个。”

　　“哦……那是书堂吗？”他又指着萧闵住过的那个房间，也不怪他眼睛利，门口挂着联子，正是父亲的墨宝。

　　“嗯，我父亲以前是这里的先生。”

　　“原来是这样，他老人家身体可康健？”

　　“应该还不错吧……几天前收到他的家书，信上说他在上艾，不过现在应该在去上京的路上。”

　　“咦？”他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快入夏的时候，他本来是要去桐城候补门下议曹使的，但后来听说打仗了，就投了军。不过这也是几天前来我们才知道的。”

　　“你父亲是个英雄。”

　　“他听见了，他一定认为你是他的知己。”

　　“呵呵，那是我的荣幸。”

　　“媳妇？媳妇……”是婆婆！虽然声音并不大，但她还是听见了。她只得说自己去去就回，沈彦青也不在意，只让她去办她的事情。

　　最近两月来，婆婆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整日都躺在床上。她进了婆婆的屋子，只见骨瘦如柴的老人斜着身子想起身，但却是又有气无力的。她急忙走过去扶，然后垫枕头，盖被子，整个一套动作都非常麻利。

　　“是谁来了？”婆婆恹恹地问她。

　　“是媳妇的一个故人，他答应帮我们找闵儿。”

　　“好啊……”

　　“说不定过两天就有消息了，婆婆你只管安心将养就是了。”

　　“唉……”

　　“你要想开些，他们一定会平平安安会来的！”

　　“这两天我也想开了，要是……要是闵儿他不愿回来，就随他去吧，人……总是要长大的，我们又……怎么拦得住？”

　　老人说话断断续续的，很是让她不忍，“婆婆！”

　　“你给我倒杯水吧，我嗓子不舒服。”

　　“好。”

　　她这才出来取水，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主屋也无一人，只是桌子上放着她给他的那只水杯，依然是七分满，水也凉了，他一口也没有喝……

　　他走了！

　　于是，她又拿起那只杯子将水撒出门外，同时，母亲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她倒水的全部过程。“人呢？”刘氏问道。

　　“走了。”

　　“啊！你怎么不留一留？我都煮好饭了！”

　　“我刚刚在婆婆那屋呢，他们呆着无趣，所以就走了吧。”

　　“哦……好吧，走了也好，家里也实在没什么东西招待的！”

　　她倒好了热水，实在也不想听母亲接下来念叨沈彦青。“我去婆婆那屋了。”于是，她又逃去了婆婆那屋……

　　待伺候老人喝完水，婆婆却让她坐在一边，说有话对要说！这让她感觉不妙，怎么说呢，好像……好像要托孤？！她意识到这一点后悔不已，早知道，她就不急匆匆地冲进来了！

　　“怎么？不愿意听我这个老婆子唠叨几句？”

　　“婆婆！”

　　“唉，人老了，总得走到这一步的……今儿，你就最后再听一听吧，以后我也不说了。”

　　“婆婆万不可如此说！”

　　“闵儿他要找他父亲，还是要参军，都随他吧！等他吃了苦头，他才会念你的好！到时候，如果你能拉他一把，就拉一把吧，到底……不枉他认你一场……至于萧焕，唉……也是不让我省心的啊！”

　　“婆婆，他们会平安回来的，真的！”不知不觉她已经哭出来，她讨厌这种场面！

　　“我守了大半辈子的寡，知道这其中的苦……但你一个女人家的，身边又没半个儿女，如果……萧焕回不来了，我是说如果，你以后怎么过？你也不要守着了，找个好人家青过正经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