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风漪

19、端午

　　自从收到了萧闵的书信，李怡却犯起了难来，原因无他，正是信中提到的骠骑将军沈彦青。她又想起三年前她欠他的人情，还有……闵儿说他去探营，言下之意，岂不是萧闵就是他帐下的一个小兵？如此一来，她是不是该去将军府拜谒一番？

　　可是，她又是什么身份？那个想法只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否定了，如果她真的去了，只怕骠骑将军人没见到，还被人家以为她去攀附权贵的！不去也罢……

　　如此又过了两天，这一天，李怡起得大早，看着桌子上摆放着前几日浸渍的鸭蛋，忽然就有了主意。于是，她又匆匆回东厢写了一封贺端午的祝辞，交给陈管事后，又让他将家中的盐蛋、皮蛋和粽子装上一筐送去沈府。

　　“小姐，你说的真是那个骠骑将军的沈府？！”也怪不得陈管事吃惊，别看李怡已经在上京住了好几个月，平时却并没有与那家小姐太太交往，就连出门还是被刘氏拉着出去的。他也不是不知道她是一个寡妇，但有个儿子在西原参军，却还是最近才知道的事情，更别说忽然让他把这些东西送去骠骑将军府，只怕人家是看也不上的……又何必多次一举？

　　“说起来也是萧闵提醒了我，前几年人家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却一直呆在乡下，也无从回礼表示谢意。现如今，我到上京也好几个月了，又正好赶上端午，只怕前去沈府送礼的人不在少数，你到了沈府，只须随着那些人把礼送到就可以了。”

　　“若是沈府不收，我有当何为？”

　　“哦，对的，你记得将祝辞一定交付门房，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几年前的一个故人，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一些端午节的吃食，估摸着将军定也是看不上的，只须送给将军身边的随侍、叫……翟岌的几位爷就行了……”她也没想到自己竟还记得他扈从的名字，“若是如此，沈府还是不收，那你就不必再做什么了，直接回来就是。”

　　“是小姐，我这就去办。”

　　待陈管家走了以后，李怡轻吁一口气，想来她是还不了沈彦青的人情，只不过，图自己安心而已，反正她能做的都做了。

　　不想，她以为的无用之举，却在当天就收到了回报！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但就怕是整个李家，也没有人想到堂堂骠骑将军竟然会亲自前来拜访！

　　那是申时四刻（大概4点）的样子，刘氏和管家娘子在正房裁制新衣，陈管家一进二门就看见李怡坐在院子中看书，样子好不悠闲。李怡也看见了他，随口便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陈管家这才将有客拜访的事情说来。

　　“是什么人啊，只怕父亲还有半个时辰才会归家。”

　　“我也不知，只说姓沈，而且……还不是找老爷的，只说是小姐的朋友，才知道小姐在上京，特前来拜访。”陈管家自然记得上午才送了东西去沈府，但他在人下讨了一辈子的生活，每每讨好逢迎，却还是时时受人冷脸，又哪里想到那一筐寒碜的吃食会引来骠骑将军亲自纡尊降贵？

　　“姓沈？”李怡同样诧异，但一时之间也没想到陈管家口中的访客就是沈彦青，于是，又问道，“可见来人什么样子？”

　　“我看年纪也不大，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不过……架子却是甚大，身后一直有两个人跟着，却又不像是小厮。”陈管家想了想又补充道，“哦，对了，他们都是骑马来的！”

　　陈管家说到这里，李怡便有些心思了——这上午才送了东西去沈府，下午就有姓沈的前来拜访，还指名道姓是找她的，又听陈管家的描述……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李怡已有了七八分肯定，慌忙从椅子上跳起来。

　　“陈叔，现在人可在大堂？”她问的大堂，正是平日里父亲在一进会客宴饮的地方。

　　“是的。”

　　“如此，你且去看茶，就说我马上就去！”她准备回屋放书，走了两步又想到正房中制衣的刘氏，“哦，对了，这事暂不与母亲说，待父亲回来了告诉他就行了。”

　　“好，我这就去。”

　　她回屋放了书，看铜镜中自己的样子也算见得人，本来还想换一身好些的衣裙，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自己什么落魄样儿他没见过？只怕穿着凤冠霞帔，人家还当她是东施呢！

　　不一刻，她就走出了二道门，又穿过隔扇门来到大堂。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只见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仔细端详后，她认出这两人正在几年前沈彦青身边的扈从。微微向他们点头，对方见了她是也点头回礼。

　　然后，她就端着一百个小心进了大堂，只见沈彦青站在堂前，正在端详父亲挂在墙上的墨宝，今天他没有穿朝服也没有穿戎装，只是一身月白色长袍，带玉冠，俨然一个儒雅的翩翩书生，哪里又有将军的刚毅硬朗气魄？

　　“拜见……”话一出口，她又犯起难来，她理所应当像平常人一样叫他将军或是侯爷，但是几年前他又让她将他名字……她也知那是三年前的事，当不得真，但又怕因此又让他同她理论起什么世界的规则，岂不是自找麻烦？

　　左右为难之间，沈彦青已经转过了身来，看见她一脸纠结便有些不悦。“坐！”他说得极简洁，然后在边上坐下。

　　她见他只坐了次座，又不好提请他再坐主位的话，于是，只得在他边上的位子坐下，顿时，大堂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怎么说呢，不仅仅是因为座次的原因，更因为冷场了？！

　　李怡想到这就很是尴尬，好歹自己也是主人，便找话说道，“没想到……将军竟然前来拜访，真是有失远迎了。”她还是说的称谓，因为她实在拿不准沈彦青是否将她看作朋友看的，但见他现在一脸肃穆，她也叫不出彦青这个名字来！

　　“果然……我得说第三次，”他曾提醒了她两次让她叫他的名字，为此，他们发生了很多的争执……最终，她还叫了他的名字，他也不是为那些得意，而是……听着她叫他的称谓，让他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们是朋友，不过现在看来……你却并不这么想的。”他的话音刚落便起身要走。

　　她一见又是懊恼又是心急，暗忖说什么道歉的话估计也没用了，“那你要我如何想？我们再讨论一番？我可是记得清楚，几年前你并没有说服我的。”

　　沈彦青一听，又停下了脚步，转念一想，那却是个无头公案，后来……他们又说什么去了？哦，不是送她到家了么？！他又笑起来，堂前的阴霾己经没了踪迹，就好像两人见面时的尴尬从不曾有过似的。

　　“这几年你过得好么？”他又坐回来，看她一副生气的样子莫名地又更开心了些。

　　李怡暗自松了口气，也觉得轻松了些，便回答道，“我挺好的，你看我不是又在这里住的不错。”

　　“嗯，下午回府的时候看到你送来的信笺，让我颇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