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默》树叶子

3、第三章 破·戒

　　一年后——

　　燥热，汗水滑过面颊滴入口，咸咸的味道。
　　狭小的空间，黑暗不见光，一点橘红映在对面的墙壁上，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微微起伏。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以不正常的频率跳动，清晰地回荡在脑子里，极度缺氧的感觉，仿佛在聆听死神接近的脚步声。
　　用力吞咽，唾液滑过喉间竟像火石摩擦一样刺痛。
　　只有一双眼睛，狼一般地紧紧瞅着一个地方。
　　脚步声接近了……
　　“咔嚓——”
　　门外与门内呼应，两个声音重叠。
　　“砰——！”
　　没有经过消音处理，巨大的枪响声吞没一切，铁门推开，光一下子填充进来。
　　不能适应光照的双眼火辣辣地疼，却依然坚持紧紧盯住一个地方。
　　“咔嚓——”
　　光线勾勒出一个人影，全副武装，手里是新型狙击枪K800-E3，漆黑的枪管像一双猛兽的眼睛，配有8发子弹，可连发。
　　当一连串数据在脑中过滤时，那个人影渐渐靠近了。
　　行动！
　　瞄准对方的下盘俯冲，用膝盖倒扣对方的脖子，肘击后脑勺，这一下如果后盖骨没有损坏就算他的运气！
　　枪管垂下，毫不犹豫地补一枪，子弹会贯穿腿骨，说不定就这样终生残废了。
　　这是一秒之间的角逐，胜利者可以用手里的手枪对准对方的太阳穴，掌握对方的生死。
　　将对方狠狠压倒，厚重的军靴踩在对方的面颊上。
　　“别动！”喘了两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会蹦出胸膛。撕扯着干燥生疼的喉咙，用力挤出声音，“不要反抗，否则一枪毙了你！”
　　熟练地从腰包里掏出对讲机，用生硬的口吻对着对讲机说：“A区老鼠已全部清除，俘虏了一只活的，我将迅速撤离。代号ZERO-07报告，完毕！”
　　他一辈子也没有想过，自己能以这样的方式活着。

　　东方军司总部·重装甲防空测试基地。
　　“轰——”
　　一架新型单兵武装侦查机划破天际，在蔚蓝的天空中留下一道白色轨迹，轰鸣声余音缭绕。
　　微风拂起几缕黑色秀发，嫩绿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天空的览图，深深呼吸一口基地里弥漫硝烟味的空气，上官七戒将目光放得非常遥远。
　　笔挺的黑色军装修饰着他瘦骨嶙峋的身材，骄阳似火，让长长的影子斜倒在涂有白线的地面上。
　　远处驶来一辆军用吉普车，驾驶座上的拍档正朝他招手。
　　他回应地挥手，吉普车没有减速，反而加速冲过来。
　　一个一百八十度漂移回旋，他轻盈一蹬，单手搭着车门，顺着惯性的作用腾空飞起，轻盈如燕地跃入车中。
　　吉普车加速往回驶去。
　　“ZERO-07，请汇报第一天的讲座情况。”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身后传来一个干练的女性声音，自信独立，富有磁性。回头看去，对方摘掉墨镜，露出一对橘红色的眼睛，像魅火一样妖娆。
　　穿军装的女人也可以很性感，霍碧若不仅能办到这一点，还胆大到敢把军制服的上衣卷起大半扣着丰满的胸脯打一个结，露出她骄傲的水蛇腰，穿出自己的特色。
　　整个特刑一大队只有她敢这么穿军装。
　　女人笑容殷切油滑，上官七戒舒了一扣气，觉得有点疲倦。
　　驾驶座的拍档丢给他一个水壶：“上官教练，对新兵不满意吗？”
　　上官七戒旋开水壶盖，想了一想：“不，他们比我当年好多了。”
　　“当年？你进部队也就是一年前的事吧。”霍碧若趴在副驾驶座上，用手指戳戳上官七戒水灵灵的脸蛋。
　　风口里，他贪婪地灌下饮用水，装作没有听见那两个字：一年。
　　他的拍档开始习惯性地数落他：“短短一年，你就已经是我们特刑一大队最优秀的机械操作兵，居然连在密封仓里待了二十四小时这种事都干得出来，雷亚斯上校这回应该会晋升你为少尉。”
　　“我差点在里面断气！”上官七戒仰面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不愿去回想当时那二十四个小时他是怎么熬过来的。稀薄的空气，封闭的黑暗空间，全身团缩无法舒展，陪伴他的只有一把只剩下一发子弹的猎枪。
　　鬼才知道他为什么没在里面窒息而亡！
　　霍碧若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嗯，小子运气不错！马上要升职了，应该喝酒庆祝！”她伸手竖起三根手指头，架在两位男士之间，“雷亚斯上校这次送了我们队长三箱芝华士！怎么也该分我们一半。”
　　女人邪笑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女魔头！
　　上官七戒伸手在车抽屉里乱翻一气，旁边的拍档瞥了瞥他：“找什么？”
　　“玻璃胶，封住她的嘴巴，吵死了！”上官七戒恶狠狠地说，继续翻东西。
　　霍碧若毫不客气地往他脑门甩了一巴掌：“你小子造反啊——”
　　“嘟嘟嘟——”
　　警报响起，驾驶座上的青年，上官七戒的拍档，一个留着银色长发的二十一岁军官顺手提起车上的对讲机：“ZERO-01，请指示。”
　　杂音不断从对讲机中传出，丝毫听不见人类的语言。
　　霍碧若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翻出腰包里的小型通讯器看了看：“回本部，有任务。”
　　君文乙轩将油门踩到底。
　　狂风大作，上官七戒合上双眼，聆听风的肆虐呼啸，思绪沉寂在引擎的低闷呻吟中。

　　来自大洋洲的“黑教徒”，活动频繁的恐怖组织，最近他们的爪牙伸向了内陆，一度掌控整条贸易之路，走私大批军火流放在黑市贩卖，最先围剿“黑教徒”的是西域最庞大的军事联合基地特种部队，结果是全军覆没。
　　近日，“黑教徒”的活动范围移到了黑岛。
　　黑岛，摩拉港都对岸，位于中部海岸的一座度假岛，盛产七色海螺和海贝，淡季人烟稀少，一旦到了暑期，大部分学校会选择这里作为毕业旅行，夏天，黑岛是高校学生的游乐园。
　　不过今年，黑岛变成了那些学生的恶梦。
　　一周以前，怀疑是“黑教徒”所有的潜艇在黑岛南岸登陆，连续引爆大量□□，南岸大部分度假设施被毁。当时在岛上度假的是皇羽音乐学院的毕业生，那些学生全部变成了“黑教徒”的人质，至今音讯全无。
　　查明岛上情况，营救音乐学院学生，剿灭岛上黑教徒。接手这项任务的有四位特刑一大队的成员：机械操作兵上官七戒，机械技术兵君文乙轩，他们的小组长霍碧若上尉，以及情报分析专家李尚上尉。
　　“此外，二大队会派出一支小分队协助你们完成任务，他们会在岛上和你们汇合。口令是——”
　　雷亚斯上校一如既往地在关键地方出现失误，健忘症已经变成他唯一的缺陷，虽然经常以戏剧化的方式得到解决。
　　“等你们到了岛上就知道了，你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兵，不会连敌人和同伴都分不清楚吧。”
　　霍碧若拍拍脑门，君文乙轩淡淡地苦笑，李尚耸耸肩，上官七戒无动于衷地在上校宣布散会同时，第一个走出会议室。
　　“看来我们是正义的清洁大使，专为之后要去岛上度假的学生清洁垃圾的。”李尚富有幽默感的演讲式口吻活跃着气氛，接着外表温文尔雅的君文乙轩叹了口气：“为祖国未来的花朵效力，是我们的义务吧。”
　　霍碧若瞧向面容冷冰冰的上官七戒：“七戒，你也才十八岁，没有参加过毕业旅行吧？”
　　“我连中学都没读完，军官学校只待了三个月，好像没有毕业旅行这回事。”上官七戒难得愿意发挥一下幽默细胞，不过显然他的听众对他的幽默感很不满意。
　　努力成为幽默的人是徒劳的，他索性干脆地放弃，回到一如既往处事冷淡的他：“应该让那些学校取消毕业旅行。”
　　霍碧若轻笑：“现在不怕死的学生有得是，反正学校只管收回扣。”
　　“学校不顾学生的死活，学生又喜欢玩刺激的冒险游戏，就算事先警告他们岛上有恐怖分子，他们也要亲眼见了才会相信。”李尚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所谓地仰望，敞开衣襟，大大咧咧地踱着步，丝毫没有一个军官的样子。
　　上官七戒皱起眉头，厌恶地咬了咬唇：“都是麻烦的家伙！”
　　四个人挤在狭长的通道里，空气实在有点污浊。上官七戒于是加快脚步脱离团队，他的拍档快步跟上他。
　　“这次不允许单独行动。”
　　“我知道。”
　　上官七戒继续加快脚步，甩掉拍档。
　　他迅速拐向另一条通道，君文乙轩望着他的背影停下来，另外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挨在他身边。
　　霍碧若环抱双手，目光锐利地盯着上官七戒消失的通道口：“你不告诉他吗？”
　　李尚掏出一支烟，霍碧若眼明手快地把烟夺走：“这里是禁烟区！”李尚摊摊双手，长长叹一口气：“不事先打声招呼，小心到时候出乱子。”
　　“奇怪，”霍碧若瞥向会议室的方向，眼神疑惑，“雷亚斯那家伙明知道他的背景，为什么会让他参与这次行动。”
　　“很简单，他是我们的王牌，而对手是曾让西域军事联合基地特种部队全军覆没的狠角色。”李尚油嘴滑舌地感叹道。
　　霍碧若仰头，看着高挑的君文乙轩：“他是你的拍档，到了岛上你多留心点。”
　　君文乙轩温和的脸庞露出一丝忧虑：“告诉他，他恐怕会立刻冲过去。不告诉他……”
　　霍碧若把握十足地笑了笑：“你不会告诉他吧？”
　　身段妖娆的女人和健壮高大的男人纷纷擦过他的肩，沿着通道走远了。通道里有点闷热，苍白的节能灯光打在冷冰冰的机械上，金属环境只会加剧烦躁感。
　　君文乙轩靠着冰冷的机械壁，仰面望着上方交错的排气管道，闭上眼，不禁流露出一种低糜的疲倦。
　　掏出皮夹举在眼前，夹层里有一张照片，和一发子弹。
　　照片上有他，还有一个白发斑斑的老军官，手里拿着一枚奖牌。
　　他用力眯紧眼，凝视照片，眼底闪烁着隐晦的神色。
　　“司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