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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窒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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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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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
是,辛苦做的巧克力被那么不当一回事,的确很恼人没错,可是他清楚自己和伊武深司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会脆弱到一块巧克力就可以带来「绝交」这么严重的后果。
那么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坚决地说出来呢?
这样不对。
他想也许深司会追出来然后就可以闹可以发脾气可以冲他哭,可是没有。可能伊武深司连想都没想过,要出来追自己什么的。
可能他不在意,或者干脆觉得太好了?
仰卧在自家的床上,神尾的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用力往下压着,另一只手死死地握着手机就等它响起来。
然后就能说深司你赔我那些个留在桌上的饼干,那么好吃的饼干,都是因为你我居然会忘了拿了。
但要是它会响起来的话,在自己去把猫咪送回去的路上,或者还没到家的时候,或者再晚一点在自己洗澡期间,就应该响起来了。
为了不要发生姐姐看了之后忘记告诉自己的事情,他甚至把来电记录和收件箱都清空了。
可是洗完澡他死命地按着键,什么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就连上次高烧不退的时候都没有那么难受过。
难受到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可能闭上眼睛之后就会因为呼吸衰竭或者别的什么再也睁不开了。
我不要死。
这种念头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脑子里,神尾慌张地坐起来睁大眼睛大口呼吸,还用手去拍打自己的脸。
啪啪的声音很响,可是好像不怎么疼。
他抱着枕头靠坐到床头,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什么地方正在发疼,疼到他鼻子发酸眼睛发涩,可是哭不出来。
就是哭不出来。从学校回来之后他试了很多次,不管怎么想哭都哭不出来的感觉让他觉得可能他心里一点都不难受。
和深司绝交什么的。
否则为什么明明已经疼得要死了还是哭不出来呢?只能说明,那种疼也只是来源于想象罢了。
但是这种「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的心情却并不是假的。他甚至很确定自己如果这样入睡的话明天会醒不过来。
确定得就好像他确定他的手机里什么都没有一样。
要是我死了的话,深司会伤心么?
这么想着,神尾忽然就想要是自己这样睡下去会不会因为睡前想的是深司的事情就能见到深司呢?梦见的也可以,什么样都可以,这样就算是去死也没关系了。
再也醒不过来的话,如果最后做的梦里面有深司的话,也可以的。
但为什么呢?
神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自己哭过了,因为眼睛湿湿的。
刚刚他记得自己没有梦见深司,这一点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骗了一样。梦里就只有那只小猫,然后就是黑漆漆的一片。
看向闹钟发现时间早得有些可怕,但想到是晨练的日子所以神尾还是起床了。
天气并不差。
他想为什么从小老师都说心情可以决定看见的天气呢?他很喜欢这种天气,虽然太冷了,但是天很干净。
蓝得像是透明的一样。
接着他就开始考虑今天早上该怎么办的问题。
该不该等深司一起走或者如果他不来到了学校怎么打招呼或者干脆不要打招呼或者别的很多或者,他不明白这件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在自己说了那两个字而深司并没有出来追自己也没有再打电话来的状况下。
思考那么多问题对他来说有些累人,空隙的时候他就想真是奇怪。
为什么一点都不后悔呢?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说了那么不顾后果的话,他却始终没有想起来那个叫做后悔的词。
也完全没有平时说错话的时候想要把舌头咬掉的感觉。
只是很平静地想,深司没有追出来深司没有打电话深司没有道歉深司。。。
深司不要我了。
这种想法明明那么痛苦却一点都没有动摇他认为自己说得没错的想法。如果换到现在他还是会那么说的。
就算知道结果是「深司不要我了」这种可以让他绝望的想法,还是会说的。
「我们绝交。」
没有回答就是默认的这种说法断绝了他和伊武深司间的所有关系,很简单的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神尾甚至开始不去考虑伊武到底是怎么想的。
起床,穿衣服,洗漱,吃早饭。
意料中的在固定的时间没有看见伊武深司,神尾心里没来由地紧了一下接着说了「我出门了。」
然后给猫咪带去了吃的,看看那个盒子有没有被露水弄湿,最后摸摸猫咪的脑袋,说了「早上好。」
这句话他一直是留着对伊武深司说的,可是今天可能用不到所以就在这里用掉了吧。
没人和猫咪打招呼,它也很可怜的。
更衣室里照例又只缺了两个人,然后神尾是一个人来的所以伊武深司还没有到。
那么,就不存在打招呼的事情了,所以刚刚把那句「早上好」用在猫咪身上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微笑着和所有人打过招呼也非常明白他们脸上小心翼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懒得解释自己一整个晚上想出来的结果。
虽然后果严重,但是他一点都不后悔。
打开柜门,换衣服,拿球拍,关上柜门。
然后伊武深司进了门。
神尾看见自己的手僵在柜门上面,指尖全部都冻得通红还贴在铁质的柜门上不肯下来。
否则放到什么地方去呢?
原来不戴手套是那么冷的事情。
他第一次知道。
「アキラ、我想和你谈谈。」
这个时候他很想说我不想和你谈我不要和你谈我们绝交了你也没说不行为什么你说谈就要谈我说什么都不算?
而且他听见身边其他人都倒抽了冷气知道他们肯定都觉得,他们会吵起来。
但是神尾张开口发现自己没办法顺利说话,他发现所谓的「可能心里一点都不难受」的说法是不正确的。
因为他忍不住哭了。
可能哭不出来只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在。
他是这么想的。
接下去他就忘了自己昨天说过什么,整个人挂到伊武身上毫不顾忌地大哭起来。
哭得累了他就窝在伊武怀里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虽然昨天说了那样严重的话结果还是变成了这样。
果然自己是个傻瓜么?
不过也可能这个就是自己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期待的最后的那个梦,要梦见深司,然后再睡不醒什么的才好。
这么想着就很安心地在伊武怀里睡去了,也没管这是在部室而且还是在晨练的时间。
并没有人傻到去打扰伊武,无关人等出了部室就小心地关上了门以免外面的声音吵醒刚刚睡着的小孩。
然后伊武就开始想自己是为了什么呢?一整夜的辗转想出来的安抚全部给一个小孩莫名其妙的大哭给搅得没了用处。
而且到底谁委屈呢?突然说了绝交的明明是他,结果却哭得跟全世界都欺负了他似的,最后还不择地点不顾时间地睡着了。
安心到让伊武都不忍心呼吸地睡着了。
带着他平躺到长凳上,让小孩睡在自己身上,一只手环着他一只手垫在脑袋下面,仰卧着。
只能盯着发黄的还有点斑驳的天花板看。
他明白自己给别人增加了多少困扰么?不敢去追不敢打电话不敢去解释不敢做任何可能让情况变得更糟糕的事情,伊武用了小半个晚上嘲笑了自己的患得患失。
剩下的大半个晚上则在思考如何能让情况好转起来。
他却只是一噘嘴一皱眉,大哭一场算是把事情全部取消。
哪来的这么任性的孩子呐?
他也想过,或许他也会害怕,也会在说了那样的话之后慌乱起来,所以也许他会打电话来说深司,前言收回好不好?
前言收回。
为了这四个字他就差没把自己的手机捏成碎片,可是一个晚上什么都没等到。
大概他觉得就算绝交也没什么不好的。
伊武这么想的时候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钻心地疼,疼得难以呼吸。
他以为再这么下去自己会死的。再也见不到那孩子了,就在这种和他「绝交」的状况下,死去。
连解释的机会,扭转情况的机会,都没有了。
怀里的神尾忽然挪了一下,让伊武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他身上。
那次在隔离病房的外面看着他的时候,伊武一度觉得自己把他丢了,他还曾经为了这个人此生第一次感谢了某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
他许诺说绝对不会再弄丢了,他绝对不会再把这个人丢下了。
而结果是他差点又一次找不到他。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呀,把他捧在手心不敢有丝毫怠慢,哪怕一秒钟都不敢移开眼睛地保护着他。
怎么还是伤了呢?
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生气。
无论如何都没到需要绝交的地步不是么?为什么会那么坚决地从那张嘴里说出来这两个字呢?
伊武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隐藏条件让原本并不严重的事情变得那么可怕。
可以割裂世界的可怕。
那时候的你,是无意识还是下意识呢?
慢慢睁开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头痛弄得眼睛泛潮,神尾注意到自己躺在伊武身上的时候发觉自己一点惊讶都没有。
也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
抬头看看伊武深司,然后回到原位。
「昨天晚饭,我没给猫咪准备。」
「今天带双份去。」
「昨天的饼干很好吃,可是我忘了拿了。你们吃完了么?」
「应该是的。」
「那我怎么办?」
「我给你做,要多少做多少,吃到你腻为止。」
「嗯。」
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呼吸沉下来好像又要睡着了。
「アキラ。」
「什么?」
「没什么,你睡吧。」
「嗯。」
又是沉寂,而伊武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就察觉到好像他的肩膀又开始颤抖起来了。
「怎么了呀?」
「深司。」
「嗯?」
「没事了吧?已经。」
「嗯,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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