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似有故人来》苏合欢

14、京城

　　翰林书坊近日在京城不知怎的一下子红火起来。一时间,整座城的文人墨客都在讨论这家书坊，所有文人都为拥有一本他店自家出版的书而感到自豪。据说断货第五天，订货的号数已经排到了几百号。每日都有大批达官贵族的下人前来询问有无到货。已有此书的人也在圈子里开始传阅，"翰林书坊"变成京城最流行的名词。传言,书店老板是个年轻清秀的男子，这便惹的各家闺女浮想联翩，更想得到一本他家的书好更好了解一番。

　　这天，书坊的门上终于挂牌：明天到货。

　　店角落里有个穿着灰杉的下人正在做日常清扫，看起来并不专心，打扫一会就随手拿起本书看起来。半天下来，鸡毛掸子只打扫了一个角落的书架。奇怪的是，这样偷懒的下人，连客人都鄙夷地看他，书坊的管事居然全当无事发生，任其爬梯子，蹲角落，抹书架。

　　夏日的阵雨说下就下。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一下子暴雨横扫进书坊。“快关窗！”一声令下，书坊的几个伙计立马楼上院后的跑。

　　“哎，真是扫兴。李叔，有伞吗？”那个灰杉下人懒散地坐起来，直直伸个懒腰，若无其事地看着管事。

　　“有有。少爷，这下大雨你还要出门吗？”

　　“夏天的雷阵雨最有趣拉，哈哈。晚饭我要吃糖醋排骨。”说着，撑起油伞，转了圈伞柄，径自出了门。

　　滂沱的大雨顺着乌黑瓦砾哗哗地冲刷下来，脚下青石板路溅起白色水花。空旷的街上，油伞下的少年怡然自得地漫步在雨中，心情看来格外好,也不在乎雨水打湿后背的衣杉。他走进个巷子,又转了两个弯,在一扇木门前停步。“林姐姐，是我。”稚气的嗓音里杂夹些兴奋。

　　一阵悉嗖后，木门终于开了。探出一张黑脸，一双碳手不停抹着脏兮兮的白围兜。“下这么大雨来干嘛？”

　　“啊。。。你。。。你是。。。林姐姐？！”

　　“进来，小鬼。”

　　本不算大的屋子多了一个人，更是闷热。屋里的家具一目了然,格外简单。一张木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桌子上除了笔砚和一堆高高的书本，还有一盆青花瓷器装着的兰花，并没有开花的迹象。那女子从隔壁的厨房洗净脸回来，也不觉得尴尬，脱掉身上的围裙，示意少年坐下。

　　“姐姐这是做什么？”

　　“学煮饭。”

　　“我让厨子烧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我带你回家吃。”

　　“吃了你家一个月的饭，你家下人都斜眼看我了。我问你，我像是蹭饭不付钱的人吗？”

　　“哪里哪里，我最喜欢和姐姐你一起吃饭了。况且书坊都亏你经营得道。”

　　“嘘，这事得保密。路上有人跟踪你没？”

　　“没有，下雨天路上空旷着呢。你还在怕老家的人来抢婚？那搬来我家住，我保护你！”

　　“树大招风，你们大户人家最容易引人耳目。”

　　“那就报官！天子脚下还能让这批土匪得逞！”

　　“可惜你小小年纪练一手好文笔，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我若被发现，官兵还没到，我早被土匪们带走了。”

　　“到底是怎么样的土匪这么厉害？”

　　“那可厉害了。他们是我们当地的土财主，雇了很多打手，烧杀抢盗，无恶不做呢！我若不是运气好逃出来，现在也不可能认识你拉。”

　　“不怕，等我长大了，一定带你回家乡报仇!"

　　“好好，郁箐，先说说除了糖醋排骨还有什么好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夏日夜里闷热的一丝风都没有，从郁箐家吃地饱饱走出来，一个人慢慢步行回家。这地儿毕竟是京城，白天人潮涌动，到夜里就是灯红酒绿，繁华似锦。河边的住家搬了些板凳坐在门口，扇扇扇子，聊聊家常。初音站在石桥上，看到一盏精致的莲花灯顺着脚下的河水向前飘去。莲花灯代表着美好的心愿呢，她从来没有放过。记得最早的时候，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有一栋自己的房子，写字和种花，还有个心爱之人陪在身边。后来的事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她没有办法掌控。如今的自己，要在陌生的时空，陌生的环境生存，除了需要更多的勇气和谨慎，也已经失去正常生活的权利。这半个月里，江湖对她的通缉更加频繁，除了天音阁和魔教在找她，别的帮派也参与进来。无论如何，只要她被捉到，就再无安宁之日。当然，即便不被捉到，如今这苟且的生活就能说是自由吗?

　　这晚到了后半夜初音才迷迷糊糊睡着，耳边突然听见有尖锐的声响，一下子惊坐起来。定睛一看，就这么一小块空间，居然被厚厚一层碎陶瓷铺了一地。轮椅里的人发疯似的转着轮椅仍着盘子，一圈一圈的转，一圈一圈的扔，怎么叫他都不理会。放在腿上的盘子似乎怎么都摔不完，也怎么都不够他摔。初音想下床去阻止，又不敢踩在碎瓷片上。她一遍遍的叫，终于把自己给吓醒了。

　　原来是个梦。呼，幸好只是梦。是他，这是第一次梦见沈静言呢。梦中的他这么愤怒，不知他现在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呢。哎，还是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