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春茶煮水

59、第五十九章

　　那天，魏沉风哄了很久才让俞林稍微消了点气，晚上回了家俞林依旧一言不发地睡了觉，留下魏沉风一人在床的另一边翻来覆去。

　　他在十点就关了灯，躺在床上深深地反思自己，渐渐的有了睡意，也就熟睡过去了。

　　半夜，他被尿意给憋醒，急匆匆地去上了个厕所，刚躺上床，魏沉风就对上了俞林那双深邃的黑眸。

　　“你还没睡着过吗？”魏沉风和俞林对视，觉得他的眼神不像是刚刚醒的样子。

　　“有点失眠。”

　　魏沉风起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道：“都快四点了，别想那么多，快点睡。”

　　俞林点了头，总算把身子往魏沉风那边靠了靠，魏沉风见状，一把搂过他按在自己的怀里。

　　感到心爱的人就在自己的怀里，魏沉风又很快入了睡。

　　俞林被他圈着，不敢动，但他真的完全没有睡意，他拿耳朵贴着魏沉风的胸膛，数着他的心跳声心里才没有那么焦虑。就这样一直数了两个小时，早上六点，俞林慢慢地挪开魏沉风的胳膊，蹑手蹑脚地起了床。

　　轻声走到洗漱台，他看见了梳妆镜里盯着两个很深黑眼圈的自己。

　　昨晚又没睡着，再加上前几天晚上的低质量睡眠，算算已经快一个多礼拜没有睡一顿好觉了。

　　刷了牙，洗完了脸。俞林从抽屉里拿出了黄忻给他配的药，喝了一口白水一骨碌吃了两粒。

　　药盒上写的是一天一次，一次一粒。

　　他觉得这段时间脑袋昏昏沉沉的，于是擅自加大了药量。

　　要是黄忻知道又少不了被他一顿臭骂吧？

　　俞林自嘲般地心想，整理了仪容仪表就匆匆出门上班去了。

　　没有车的他要比以往提早三刻钟出门，俞林轻轻关上门的时候屋里还没有人醒。想着魏沉风待会会起来准备早餐，他就没有做他拿手的三明治。

　　挤着早高峰的地铁到了医院，一进办公室，俞林就看见吴主任兴冲冲地想他跑来。

　　“什么喜事？”趁吴主任还没开口，俞林就抢先问道。

　　“你们那个儿童医学中心的科创项目！”吴主任因为激动提高了嗓门，“那个项目有进展了！那些骨髓移植的儿童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之后各项指标，包括血压、血氧饱和度，都有了明显的提高！”

　　“那他们的肌肉力量呢？”

　　“先用徒手肌力检测测了一下，都比之前长期卧床的时候测的要好。”吴主任回答，“之后会用更专业的仪器再测一遍。”

　　俞林一听也有些激动：“也就是说真的有用？！”

　　“对。”吴主任答道，“目前看上去是很有效的，还需要接下来的跟进随访。如果这个项目能取得成就，那就是康复界的进步啊！全球现在都没有多少团队在研究这个的！”

　　俞林笑了笑，这是他这段时间听到的第一件值得他发自内心开心的事情。就像吴主任说的那样，如果这个项目真的成功了，先不说进展，对于那些造血移植的儿童来说那就是一道光。

　　“对了。”吴主任又想到，“你之前那个军医大的课教的怎么样？还上手吗？”

　　“挺好的。”俞林回答，“等他们开学，学校让我给他们上专业英语和手法治疗学。”

　　吴主任一听，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回办公室拿了病例查房去了。

　　在家这边，早上八点准，一封EMS特快专递被送到了家门口，收件人写的是俞冬。俞冬拆开一看，发现是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兴奋地直接把魏沉风从床上拖了起来。

　　魏沉风顶着一窝杂乱的头发，揉着眼跟着俞冬，一出来就撞上了打量着他的沈丘。

　　沈丘问：“你怎么还在家？”

　　“额......”魏沉风挠头，“局长不让我回去上班。”

　　“你们局长这么好？”沈丘不信，“赶着回去上班的员工都不要？”

　　“我这次伤的比较重，他跟我说养好了再来，不然他扣我全勤。”

　　沈丘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继续拿起俞冬的录取通知书欣赏起来。

　　“几号报道？”魏沉风问俞冬。

　　“8月12号，然后15号军训。”说着，俞冬把桌上的一大堆纸全都往魏沉风手里塞去。

　　“可以啊。”魏沉风称赞了一句，随后悄悄瞄了一眼俞冬，觉得她好像也没有排斥自己的样子，才放下心来，问道，“早饭想吃什么？”

　　“荷包蛋，土豆丝饼，巧克力豆奶。”

　　“行，豆奶在冰箱里，喝之前记得用微波炉转一下。”魏沉风说道，“我上个厕所就去帮你做蛋和饼。”

　　说完，他看向沈丘：“爸，你也吃这个？”

　　沈丘好久没听见魏沉风正经地叫他“爸”，眉毛一抬，看着魏沉风也不好意思损他，于是说道：“我都可以。”

　　魏沉风得令，转身就去了厕所。他对着镜子照了很久，觉得这段时间太忙，好长时间没有搭理，脸上已经有了胡渣。于是他转身打开了浴室里的橱，想要拿把剃须刀出来，但一打开，却发现橱柜是空着的。

　　他打开门，大声喊道：“爸，你用我剃须刀了没？”

　　“早上看它在桌上，我就收到外面那个橱里了，第三格最左边。”

　　魏沉风应了一声，打开了外面的橱，在第三格找了一会，终于看到了剃须刀。

　　真是的，放这干嘛？这个橱又不常用。

　　他心里吐槽了一句，把剃须刀从里面拿出来，但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带到了什么，一个小瓶子从里面滚了出来，瓶子的盖子也没拧紧，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魏沉风蹲下一看，是个药瓶，洒在地上的是药片。

　　谁把药放在这的？

　　魏沉风皱眉，拿起瓶子一看，忽然变了脸色。

　　瓶子上写的适应症是对焦虑、紧张等症状有效，有利于改善精神衰弱及抑郁情绪，有利于改善睡眠情况。

　　他不记得他以前有配过这种药啊？

　　“爸。”魏沉风又喊了一句，“你这两天开心吗？”

　　沈丘被魏沉风问的一脸莫名其妙，回答：“开心，怎么不开心？俞冬考得这么好我能不开心？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问问，问问。”

　　魏沉风心里一沉，想起俞林昨晚四点都没睡着，心里大概有了底。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吃了多久的药？

　　他又想起了俞林一直在喝的中药，多数也不是什么调理脾胃的药。

　　所有的问题都积在了魏沉风的心里，堆成了山。一直到下午四点不到，他终于坐不住，跟沈丘打了个招呼，准备好出门去接俞林下班。

　　医院里，吴主任下午有个临时会议，两点的时候就走了，唐馨儿因为要参加毕业答辩，也很久没来上班了，倒是几个新招来的同事一直勤勤恳恳地工作着，但一到四点半，科室一关门，也一溜烟儿跑的没影了。

　　俞林忙了一天，回到办公室换下了白大褂把它挂在门后，刚准备拿包出去，就看见魏沉风拐了个弯进来。

　　“你今天怎么来了？”俞林问。

　　“想来看看你。”

　　俞林刚想问他抽的什么风，就看见了魏沉风手上握着的药瓶，心里忽然一惊。

　　魏沉风道：“是你的吗？我今天......不小心打翻了。”

　　已经不好再找借口否认，俞林只好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点睡不好。”

　　“去看看吧？”

　　“不用，我一朋友学心理的，这药他给我开的。”

　　魏沉风又想起昨天俞林全身发抖的样子，死活不肯松口：“我陪你再去一次你朋友那。”

　　“真的不......”俞林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已经编不下去，魏沉风的目光打在他的身上，瞬间没有了说谎的勇气。

　　沉默了一会，他才说道：“好吧，我给他打个电话，你等等。”

　　黄忻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刚刚送走一名患者，他看到来电显示是俞林，立马就猜到了他的来意，电话一通，他就问道：“药没用吗？”

　　“嗯。”俞林回答，“你现在有空吗？”

　　“有，大把的时间。”黄忻回答说，“我等你过来。”

　　挂了电话，魏沉风和俞林直接打了车过去，一踏进黄忻的诊所，就看见黄忻瞪着眼打量着他们。

　　“你男朋友？”黄忻问。

　　俞林点了头，只见黄忻和魏沉风握了个手，然后黄忻把二人请到了办公室里，拉开椅子让他们坐下。

　　“给你的药还在按剂量吃吗？”黄忻一坐下就问。

　　俞林回答：“在吃。”

　　黄忻皱眉，又问：“我问你是不是按剂量吃。”

　　俞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吐出事实：“多吃了一粒。”

　　黄忻一听，气得差点把白眼翻到天灵盖上，他深吸了两口气，恶狠狠地瞪着俞林：“你倒好，不是少吃就是多吃，我建议你去学校回炉吧。傻逼，你他妈就是一傻逼！我已经找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你了，要是药没效果我他妈不会给你换？要你自己自说自话加量？！”

　　俞林坐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魏沉风尴尬地看着黄忻，赶忙救场道：“黄医生，消消气，消消气，是他不好，他的错。”

　　“废话！不是他不好还是我的错？”黄忻立马驳回魏沉风，又指着俞林喋喋不休起来，“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你要再这样就别来找我！是不是我没跟你说清楚还是怎么？没说清楚不能擅自停药也不能加量，好，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妈的气死我了。”

　　魏沉风在一旁看着完全不敢插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黄忻在那里教训了十多分钟。

　　“最后一次。”黄忻突然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完全按照我的医嘱来，不然你就等死。”

　　说完，他直直地盯着魏沉风问道：“你给我监督好他，我给他换一种药，一天两顿，一次一粒，每天早饭和晚饭之后吃。如果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及时跟我联系，我再给他调整，他要是再擅自改剂量我就找你问话。”

　　魏沉风只得不住地点头：“必须的，必须的，一定会监督他准时吃药。”

　　而一边点头，他还一边看着俞林，俞林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可爱。

　　被黄忻训斥了好一会，终于等到了结束的时候，魏沉风如释负重地走出黄忻的诊所。

　　他拎着药，看着同样松了一口气的俞林，俞林被他盯地浑身发毛，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魏沉风跟上去，终于幽幽道了一句：“你这朋友......有点吓人，脾气挺暴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