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春茶煮水

76、第七十六章

　　“我和他不会分开的。”虽然身子还虚弱着，但俞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让人感到无比坚定。

　　杨江玉呆呆地站在门口，杨允廉惊讶地说不出话，魏沉风和沈丘则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的俞林，一时没了反应。

　　“你怎么跑来了。”魏沉风急忙走过去，把俞林拉进了屋，“为什么不待在医院里面。”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俞林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对着魏沉风，而是看的是屋内的所有人，“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他深吸一口气，把在路上想好的默背了好十几遍的话说了出来：“我可以不当俞北，如果你们想的话，我可以当一辈子的俞林。”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江玉听了俞林的话有些发怵，“什么叫不当俞北？你就是小北啊！”

　　俞林还没出声，杨允廉就先开口：“你的意思是我要是不同意你们两个，你就不认我们？”

　　“是的。”

　　魏沉风和沈丘被俞林刚刚的一番话吓得不轻，他们早知道俞林骨子里的狠，但却没想到狠到了这般地步。

　　简直和当年的杨雪萍一般无二。

　　杨允廉和俞林对视着，杨江玉在一旁急得差点就想冲去杨允廉那边求他答应。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杨允廉重重的坐到沙发上，摇着头感叹：“你这是何必呢……”

　　“我说过，我想要的，我就会去争取，不管用什么手段。”

　　杨允廉一句话也接不上，他记得很多年前，杨雪萍站在他的面前，用着同样的语气跟他说：“你要是不同意，你要是想和我断绝关系，既然是你想要的，那我就成全你。我在争取我自己的幸福，为什么爸你要这样阻止我？”

　　然后，她留给了杨允廉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这辈子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他。

　　“也罢。”杨允廉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精力了，孩子都那么大了，难道他还要像二十多年前反对杨雪萍一样反对他们吗？

　　更何况俞溱的人品他信不过，但是魏沉风他却是从小看到大的。

　　见杨允廉终于松了口，众人终于一起松了口气。杨江玉把一只手搭在俞林的肩膀上，另一只抚在他的脸上，似乎想要把这二十几年没看过的全都补回来。

　　她喃喃道：“居然都这么大了......是我们对不起你啊，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俞林反握住她的手：“你们没有，错的不是你们。我去美国之后过得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沈丘听着，总觉得俞林说这话的语气不对，但又不好意思扫了这相认的兴致，于是委婉地问道：“那之前你一定也吃了很多苦吧？”

　　俞林毫不忌讳地承认：“是很苦。”

　　杨允廉和杨江玉同时一愣，俞林去美国之前双亲健在，何来的苦？除非是家庭并不美满。

　　“小雪......他们做了什么？”杨江玉有些不敢置信。

　　“从十岁开始往后的这四年，将我前十四年毁得一干二净。”俞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早在黄忻家的时候他就想过，假如有一天与两位老人家相认了，对方如若问起他的过去，他但说无妨，“我甚至很庆幸我之前忘了这段时间里的事，可以跟着我的养父母离开这里。”

　　“俞林。”沈丘的表情突然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俞林放开了杨江玉的手，开始娓娓道来：“你们当初反对他们两人在一起，是正确的。俞溱他是个没出息的男人，工作上不能出头，也不想努力，最后居然去沾染了毒品。我妈那个傻女人想把他送去戒毒所，结果俞溱死死求她，她居然心软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真的自己能戒。”

　　“然后呢？”坐在沙发上的杨允廉忽然直起了身子，表情凝重地盯着俞林问。

　　“然后攒起来的家产在四年间尽没，俞溱越吸越厉害，甚至最后出现了幻觉，每次一犯瘾，逮着人就乱打一通。”

　　沈丘问：“那小雪呢？”

　　“她的精神状况也越来越差，当时只是觉得她很凶，现在想想大概是从神经衰弱演变成了躁郁症。抑郁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窗口发呆，躁狂的时候不能惹她，一惹她，她就摔杯子，然后用指甲死死地扣你，出了血也不松手。”

　　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惊呆了，心底里都是一股强烈的寒意在到处翻滚，仿佛俞林讲述的那些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一样。

　　“那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你们不再坚持拆散他们俩？我情愿没有出生，也不想再这样被折磨下去。”俞林说着，却是把眼神飘向了魏沉风，“不过现在我总算不是这么想了，我反而还有些感激。”

　　杨允廉死死咬着牙齿，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王八蛋......”

　　杨江玉再一次捂住了脸，身子有些无力，直接倚靠在了墙上。沈丘心里也不是滋味，事隔十几年再一次听到杨雪萍的消息，却没想到是如此悲痛的事实。

　　沈丘走过去拍了拍杨允廉的肩，安慰道：“叔，别难过了，俞林这不是回来了吗。”

　　杨允廉愤愤道：“我是真恨不得去扒了他的坟！”

　　“叔，你让她好好安息吧，你现在不还有我们？”沈丘又说，挥挥手把俞林招过来，“俞林快过来，让你外公好好看看。”

　　俞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魏沉风，对方朝他点了点头，他便向着杨允廉走了过去。走到杨允廉面前，俞林蹲下身来，犹豫了一下，问：“为什么那天你要冲过来救我？你不是对我很失望吗？那时候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俞北。”

　　杨允廉摇了摇头：“你知道吗？我当初坚持不让你父母在一起，是因为我看不上俞溱，觉得他人品就有问题，不值得让你妈托付终身。失望不过是气话，而你本身就是个不错的孩子，只不过是走上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于情于理，我也不忍心看着你被人欺负。其实不止是你，要是换作其他人，我也一样会这么做。”

　　俞林闭上了眼，内心似乎很是纠结，室内的空气也仿佛凝结了一般，只有钟声在述说着时间在流走。

　　人非木石，孰能无情？

　　半晌，俞林注视着杨允廉，终于开了口：“外公......”

　　杨允廉忽然抬头，投袂而起，眼泪又一次控制不住淌满了整张面孔。他激动地把俞林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冲着杨江玉大喊：“你听到了吗！他叫我外公！我们的外孙回来了！二十多年，我们找到他了！”

　　杨江玉也抿着嘴看着俞林，直到俞林也叫了她一声“外婆”，终于热泪盈眶。

　　魏沉风看着三人，不禁一阵欣慰，他望着俞林的侧脸，感慨了好一会，又忽然想起什么：“你好好的医院不待着，怎么就会到处乱跑？”

　　俞林忘了这茬，闷闷说：“我不想待在医院。”

　　“不想待在医院？你病好了？你今天才刚住的院！”魏沉风三步两步走过去，把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你自己看看烧都没退！”

　　沈丘和两位老人家也劝着俞林快回医院，即使万般不愿，俞林再执着也拗不过三个人。

　　俞林被魏沉风单独押回了医院，躺在病床上，他看着魏沉风突然笑了出来。

　　魏沉风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笑。”

　　魏沉风也陪笑了两声，问道：“对了，问你个问题啊。你小时候是不是很讨厌我？”

　　俞林问：“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你看你那时对我不理不睬的，先不说你打我拿拳，那次我还不认识你，就从你妈第一次带你来我家的时候，到后来我不小心用玩具手枪打到你，你什么时候表现出喜欢我的样子？不都是板着一张脸，像块木头一样。”

　　俞林慢慢回忆起来，魏沉风说的场景在他脑中放映地一清二楚，他轻声说道：“因为那时候我记得你，而你却忘了我。”

　　听到这句话，魏沉风像是触电一般静止在了原地，脑中一遍又一遍回响着俞林的这句话。

　　我记得你。

　　我记得你......

　　魏沉风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说，从在公园那次开始，你就一直记得我？”

　　俞林承认：“心中有气，我自然不想搭理你。”

　　魏沉风问：“你不会从那时候就看上我了吧？”

　　“说不定吧。”

　　魏沉风上前，一把把俞林圈在了怀里，然后把下巴搁在了他的头上，说道：“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这样不好吗？求之不得。”

　　魏沉风笑笑，放开了他。

　　这时，俞林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拉住魏沉风，说：“我想起一件事情。”

　　俞林顿了顿，又说：“我见过你爸，在出事的那一天。”

　　我爸？

　　魏沉风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俞林说的是魏航。

　　“你见过他？”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的爆炸是在我在大厦里等我爸妈的时候发生的。当时很乱，我差点没有逃出来，后来是你爸把我抱着冲出去的，最后他又立马折了惠去......我再也没有看到他出来。”

　　“这么说是我爸救了你？而且我爸出事的那件事情，和你出事的是同一件？”

　　俞林思忖了一会，答：“应该是的。”

　　“而且我怀疑这件事件和我父母有关。”俞林最终决定和魏沉风坦白，“那天我买完早饭后本来是决定回家的，但后来我接到一个电话，那人让我去国贸大厦下，说要帮我恢复记忆。他还和我说，我父母......毁掉了很多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