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梦（下篇）》司马长空

1、前奏

　　我原本是这样计划的——哄哄缺心眼儿的胤俄，让他带我出宫，然后趁机溜号。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当掉，赚他个百八十两银子，最后悄无声息的坐船去江南，到了江南就好说了，胤禩之流鞭长莫及，料他们也不会亲自去找我，去稻香村拿了钱，然后就过我的逍遥小日子～～瓦咔咔，真是完美的计划！
　　可是中国有句古话——计划不如变化快。
　　我在摆脱了胤俄之后，竟然发现自己全身没有任何值钱的首饰！
　　我正想高呼“来人呐，打劫啦。”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都是那换衣服换的，我头上的簪花因为金灿灿的太显眼，不像是宫女拥有的东西，所以被胤俄那长随无情的撸了下来，而我又换了件衣服，所以在原来宫装内藏着的宝贝，也落到了敌人的手中，我现在可真是可以算作身无长物了。
　　无语……这可让我怎么办？我能干什么？我在一条街上转来转去，脚底都快磨出泡来了，但还是死活没有头绪。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这是谁说的来着？你赶紧从坟堆里爬出来告诉我，我到底有什么才？
　　在胸前挂上一个大牌子，上书“卖身葬父”？呃……好寒，这是谁想的破烂主意？
　　跑到某某花楼上对老鸨说我要当清倌，卖艺不卖身，然后用几首流行歌曲来骗骗古代大众？呃……我们家的某九可是花楼的常客，要是被他撞见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胤家军的眼刀功可不是盖的，我还不想万箭穿心而死！
　　去餐馆刷盘子，然后高唱洗刷刷？我非得被老板炒了不可……
　　要不给人家当小老婆去吧，凭我这脸蛋，混饭吃不是问题，呃，打住打住，这种反动念头可是大大的不能有！
　　“砰！”好疼！是谁这么不长眼，撞到了我的身上？
　　“哎，这是哪家的丫头？瞧瞧我们公子的花种撒了一地，要是这花种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看我们公子怎么收拾你！”一听这尖利的声音，大惊小怪的呼喊，我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是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打狗也不看主人……唉？怎么说话呢？不就失恋了吗，如此神经失常不是我郭凌澘的作风！
　　“喂，这位小哥，难道在你的眼中花种比人还重要吗？你不先问问我有没有撞伤，却先关心你的花种子，这又是什么道理？”
　　那小厮看起来也跟我一样，是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主儿。听我这么一说，原本是他有道理，现在反而不能接茬了，只能闷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兀自捡那撒了一地的花种子。
　　他边捡还边小声嘀咕“这可要如何是好？公子见了会不会扒了我的皮？”
　　我瞧他那样儿也实在是可怜，便伏下身，陪他一起捡那种子，“是菊花吧？”
　　那小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什么，没好气的补了一句“嗯，延命菊。”
　　“现在才开始种，岂不是太晚了么？”我就是个闲不住的主，现在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却还有这闲情逸致跟别人聊天。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这是为几年以后的花儿选种子。我们公子啊，可厉害啦，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可以让菊花从六月开到九月！我们公子也很专一，虽说他什么花都种，可是最喜欢的却是延命菊，每次都是亲自栽种，从不假手于他人。”那小厮一提到他们主子，便两眼放光，我有些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他的下属怀有如此热烈的崇拜。
　　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听你这么说，你们公子可一定不是凡人，这般人物怎么能抗着花锄去种花？要是泥点子溅到你们公子那雪白无暇的衣角上，那可怎么是好？有损形象呐！”
　　那小厮不知我心中的小九九，连忙点头称是，看我的眼光也少了这么两份鄙视。
　　“所以呀，你们就该找个聪明伶俐的丫鬟来帮衬着你们公子！”呵呵，这就是传说中的请君入瓮，俗称包饺子。
　　“可是我们别院里的丫鬟已经不少了。”小厮用衣服的下摆兜住种子，站起身来，接着说到。
　　刚才没发现，现在才觉得他的眉眼也颇为俊秀，呃……这不是发花痴的时候“你们公子一定对她们都不满意。”
　　“你怎么知道的？公子的丫鬟个个跟天仙一样的美，可是我瞧着公子没一个可心的。真不知道我们公子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要‘饿’其体肤？”这话怎么……真是好邪恶……
　　哈！竟然蒙对了，现在我对那人是更加的好奇了，面对美人尚可以坐怀不乱，这需要怎样的定力？跟着这样的人也安全，我长着这样的一张脸，得时时刻刻预防人家揩油。
　　“这不是废话嘛！若是你们公子有中意的人，还轮得上你跟他一起上街？嘿嘿，你看我怎么样？”我奸笑着说。
　　“什么怎么样？哦……你是说当我们公子的丫鬟？不成不成，我要是带你回去，我们公子会生气，因为公子最讨厌别人把女人硬塞给他。（这是怎么说话的？好像我没人要一样。）我们四老爷会生气，因为他不喜欢来历不明的人。我们谭小姐也不见得会多开心，因为……因为你这个女人太漂亮了！”说到这儿，那小厮竟可疑的红了脸。
　　听到这样一个清秀小生夸我漂亮，心里还是好好的美了一把。我嘿嘿傻笑着说“不试试怎么行？拜托了～～～这位小哥～～～”
　　看来我的美人计还修炼的不太够，他说“不行，这样一下子得罪三个主子的蠢事儿我才不会做。”
　　我正想劝劝他不要这么死脑筋，就听后面一个欧巴桑不耐烦地说“大白天的在街上吵什么吵，挡住老娘的路了！”她扭动着硕大的臀部从我身边蹭了过去，还很不甘的看了一下我的脸。
　　长得太漂亮也不是我的错，我是不是应该因为这位大婶儿的嫉妒，再美一下？
　　“别在这儿顾影自怜了，我还得快快赶到西郊，公子和谭小姐要等得不耐烦了，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他不屑于跟我蘑菇，也要拔腿离开。
　　等等……西郊？谭小姐？
　　“你说的那位谭小姐可是唤作谭墨瑾的？”我试探的问道。
　　“你怎么能直呼我们小姐的名讳？哎？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小姐的闺名的？”他颇感意外。
　　“不要管这些！你若是信我的话，就把我带去见你们小姐，我是不会骗你的。退一步说，我要是真的骗了你们，你可以把我扣下，管吃管住把我当作你们的丫鬟，只赚不赔的。”
　　那小厮皱眉思索了很久，最后才不情不愿的对我说“跟着我！别耍什么花招！”
　　“谢谢小哥了。”我乐的眉开眼笑。
　　这下子安身之所就解决了，见到小瑾，借点儿银子肯定不在话下，尽快脱身后，依照原计划，我就能潇洒走世界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我刚才骂了您几句，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可别放在心上。
　　一路上，我一直跟筱宇靠近乎，忘了说，筱宇就是慧眼识了我这个英才的那个小厮。
　　瞧他的谈吐举止，应该也能算作是一个人物，若是这样，那他的老大一定是厉害的没了边，从来不知道小瑾的表哥会是这么厉害，跟可爱的小瑾一点都不像嘛！
　　不过话说回来我跟我表哥也不像，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基因突变。
　　“筱宇哥，（叫得那么亲密，某人听见了还不得冒火？切！不管他。）跟我说说你们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公子是个好人。”筱宇一脸的崇拜与向往～咿呀，这样不会发展成耽美吧？要说这筱宇长得也不错～～～～完了，我邪恶的劣根性又上来了。
　　“然后呢？”
　　“我们公子是个厉害的人。”
　　“你不要像嘣豆子一样，问一句说一句。”
　　“但我们公子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你要是遇到了他，可得小心点儿说话，我们公子很敏感的。”
　　“哦。”我不以为然的应着。
　　“那你们四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小瑾就不要问了。
　　“我们四老爷是月下老人，老是想给谭小姐和公子撮合婚事。”
　　“这很好啊。”
　　“有什么好的？大丈夫何患无妻，我们公子应该先成家再立业。不过还好，我们公子没答应。”得，绕来绕去，又绕到了他们家公子的身上。
　　“你们公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怎么称呼他？”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轰炸而来。
　　“名字不能说，我们公子有好多假名字，我不知道应该告诉你哪个。”
　　晕，这家伙还真是实诚。
　　“那你告诉我真名不就行了呗。”
　　“那就更不行了，我说凌澘姑娘，你就不要再白费心思了，筱宇只能尽自己的所能告诉你些基本概况，具体关于我们公子的事儿，我是不会说的，见谅。”筱宇驾驭着马匹，抓着我的衣服不让我从马上掉下来。
　　呜呜～一定不能说我的马术师傅是大清朝的五阿哥，多给爱新觉罗加丢脸。
　　“听起来好神秘，那你为什么这么放心的就把我带到你们的大本营？”难道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组织？
　　“因为我试过你的脉，你是个没有武功的人，即使你有武功，也不可能从我们手心儿里逃出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还真是坦诚。”
　　“公子对我们说过，世间只有不能说的话，和说出去的真话，没有假话。”
　　“那你们公子一定是正人君子吧？”我悬着的心，又放下去了一点点。
　　“当然。你可不要耍什么心眼。”筱宇警告我，我立刻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到了。”
　　“到什么了？”
　　“到了我们布阵的地方，你下来，跟着我，一步也不要跟丢了，否则你只能是死！”他的脸上竟写满了认真。
　　“好，一定。”我翻身下马，哎，这真是匹神马，可惜被我骑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对它的亵渎？阿门。
　　“我说要屏住呼吸的地方你就要屏住呼吸。”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公子设的阵法极为难走，纵使是我们这些熟人，一个差池也能命丧黄泉。”
　　“那我闭上眼睛，我不看。”突然意识到了，他那公子的可怕性——能布出这样的阵，能调教出这样的人，能有这样的家业，又能有这样的操守秉性。
　　若是在乱世，他一定能发出令人眩目的光彩！
　　而治世呢？若是见到他，我一定会跟他说一句话——天子重英豪！
　　对，康熙这天子，一定会重他这英豪，前提，是他愿意。
　　“为什么？”筱宇在我沉默的时候问。
　　“万一有一天我惹恼了他，我是没有能力反抗的，最好不要让他有杀我的理由。”对，这样的人，需得小心应付，步步为营。
　　我从筱宇的眼中看到了赞赏，这一步，走对了。
　　“来吧，”我把手伸给他，“带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