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第一百零二回 ...

  •   “丝锦嫂嫂,我想跟你谈谈。”菱姗怯弱的敲开了我的房门,当然,也是她那个混蛋哥哥的房间。
      我从来都不会恨屋及乌,而且又害怕吓到她,就放柔了声调说,“进来吧。”
      “是不是给你哥哥当说客来的?”
      菱姗找了个椅子坐下,摇摇头,“不是。”
      “嗯?”我有些意外。
      “那个,那个子夏公子,他是……”
      “是什么?”我一脸疑问,“他不就是黎轩他哥?俩人也真是的,一个叫黎轩,一个叫楚子夏,怪哉。”
      菱姗像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他是皇帝。”
      “啥?”
      皇帝?
      我想起那天——
      “丝锦姑娘,在看什么?”子夏已经住进了金玉堂,但我能看出来,景硕妖孽十分的不甘心,像是……迫于压力。
      “江南闷骚学子写的时评。话说写时评最好的貌似是你啊。”
      子夏谦虚一笑。“关于什么的?”
      “顺治皇帝的新政策,贪污十两以上就要发配到极北,书呆子一致赞颂。”
      他眼光一闪,“丝锦有不同的意见?”
      我大大咧咧地说“我想到朱腰子了。”
      子夏又是一呆,“猪腰子?”
      “就是朱元璋,整个一个猪腰子脸,就叫他朱腰子,他不是也这样?贪污几两几两要扒皮。”
      子夏若有所思,“这么说,丝锦是不赞成这项规定?”
      我猛点头,“其实吧我对顺治这个人,颇有微词。”当时怎么就大脑秀逗说了呢!这张破嘴哦。
      子夏鼓励我说下去,“怎么讲?”
      “这些都是……那个妖孽前些时候跟我说的,什么‘少年荒淫无度’,什么‘手段铁腕十四岁夺权’,什么‘没情没意三年不踏入皇后寝宫’,什么‘任性不孝跟老娘闹翻’……等等等等……”董鄂景硕,在你还是西门银子的时候就在害我!给我灌输错误思想!
      子夏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身在其位,不得已为之。”
      “恩,我也觉得是,只是不知道景硕祸害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景硕?”
      “就是西门银子啦,爱财如命的家伙。子夏,我觉得跟你说话很舒服。”
      “怎讲?”
      “你看西门吧,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孔雀一只,而黎轩呢,只是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你,我还真练不出用眼神跟他交流,子夏,你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可你依旧是不快乐。”楚子夏幽幽地说。“那我该怎么办呢?”语气中关切满满。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略带伤感地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揉揉太阳穴,“等等,你若是说楚子夏是皇帝,那黎轩岂不就是……博果尔?”我一抖,都是富贵的命啊,不过……据传言而论,董鄂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第一个丈夫是不是博果尔呢?
      我刚想张口让菱姗小心一些,却见景硕混蛋推门而入,不耐烦的一挥手,“妹儿,你先出去收拾东西,我跟你这不开窍的嫂子有话说。”
      菱姗乖乖的退下。
      “我们得走了。”景硕看起来很抓狂,到处收拾银票珠宝什么的,“去京城。”
      “为什么?”
      “还不是上面的命令,你家爷是倒霉正红旗的一个芝麻小官。”
      “你还是武将?”
      “还不是因为我家老爷子,你不知道吧,苏州当年就是他打下来的,所以我在江南才能这样有恃无恐,大把捞钱,可我偏偏又有个空职,平时饷银可怜巴巴的没多少,但人家一下令,咱还得夹着尾巴往回赶。”西门一口气说到,“该死的皇帝。”
      “你知道子夏的身份,还这么说?”
      “自然,我们金玉堂是吃干饭的吗,再说我家妹儿见过楚子夏小子。可我还真没把他跟南墨公子联系在一起,想想吧,一方面自己下旨,一方面还写时评,真真儿的可乐。”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就是憋在心里不往外面说。”我阴阳怪气的讽刺他。
      现在我与景硕的矛盾,说不好是已缓和还是升级,反正我俩已经从冷战转成唇枪舌战,以前两人斗嘴,会有一方先行投降,可现在不是啦,不分胜负不罢休。
      “我懒得跟你理论,”景硕翻了个白眼,“回京还有个重要的事儿要做,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我们商人,一般比政客更加功于心计。”

      几日后,天气凉爽了些,我们一行人上路了。
      “算我一个吧,”子夏一身紫纹长袍,好脾气的征求景硕的意见,我不禁怀疑,他真的是皇帝吗,这么谦和?
      “随你的便,”景硕的态度就要恶劣许多,“蹭吃蹭喝还蹭车,你就装穷吧你。”
      “那我与黎轩一辆车。”
      “爷自然是跟爷家的娘子一起,”西门把我拉到最豪华的一辆马车前,不由分说的推了我一把,“上去。”
      我进得车内,跟景硕保持一定的距离,大眼瞪小眼,景硕絮叨,“都到这份上了,谁不知道谁的老底呀,还装。”
      我却有点奇怪,“着车内的布置很平常,跟外面的奢华完全不一样。”
      景硕白了我一眼,拢拢自己的红衣裳,“外面是面子,给别人看的,里面要是也裹着白虎皮,你出钱呀?”
      “你的奸诈本性就是这样,对子夏你就不能客气点?”
      “我的地盘,凭什么对他客气?到了京城,想摆架子都没办法了,你以为我傻?”
      “哎呦,公子你要是傻天下就没个精明人。”
      “我就是傻,自家娘子跟别的男人藕断丝连,现在又蹦出来一个楚子夏,天天诗词歌赋的聊着,郎情妾意的笑着,爷这大红衣袍配绿帽子,可真是不好看。”
      “你含血喷人!”
      “人家楚子夏何尝没有算计你?怎么还腆着个脸笑得欢畅?”景硕那喑哑的声音磁性不再。
      “停车!”我把头伸出去喊,“我要换车。”
      我一步跳下车来,朝凌允,黎轩,子夏的马车走去。
      “切!楚子夏小爷,你不是一直要跟也切磋切磋?正好没有了这碍事儿的死丫头,来吧。”
      我觉得,他刻意让我跟子夏保持一定距离,其实这根本就不必要,我对宫廷的厌恶已深,怎会自讨麻烦?
      上得车来,凌允就说,“姐姐,正好你来了,我有话要跟你讲。”
      “关于谁?”
      “楚希文。”
      “什么楚希文?”
      “姐姐,你真是忘性大,我不是说过,楚希文,字子夏的吗?就是那南墨公子呀。”
      我一个头两个大,“那又怎样?”
      凌允很无奈地说,“希文等了你这么多年。”
      凌允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希文可能会纵容你,但这并不是说明他也会纵容别人,董鄂景硕对他多有不敬,希文又身处高位,我真害怕有一天能出什么乱子。”
      我也有一点点担心,当然不是担心董鄂景硕那个混蛋,他才不会让自己受一点委屈。(小司:女儿,你就嘴硬吧你,这点跟你额娘一样一样的。)
      于是又让车队小停了一下,赶车的大叔很鄙夷的瞧了我一眼。
      我身手敏捷的爬上最前面最豪华的那架马车。
      我一愣,两人正端端正正的在那儿下棋。
      子夏依旧好看的笑着,“丝锦。”
      景硕也像那车夫一样的鄙夷看着我(西门家的主仆……),“又有什么事?”
      我尴尬的咳嗽,“下棋呢……我来看看哈哈。”
      景硕依旧鄙视我,“你懂吗?”
      “懂!……上那么一点点,能看不能下。”我心虚的说。
      “我就知道,坐那儿吧。”
      子夏鼓励性质的冲我笑笑,后来也回过头去,仔细研究棋局。
      其实我连看都看不懂,只能听瞎嚷嚷的景硕说话,“我说,你这棋路我怎么觉得这么熟呢?”
      子夏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是吗?”
      景硕那双探究的眼睛更加犀利,“是有点熟,很霸气,跟你本人并不相像,或者说,你这是故意给我们制造的假象?”说完后,很快速的看了我一眼。
      楚子夏没有回答,他看起来比景硕镇定的多,人淡如菊。
      “人淡如菊?”景硕重复了一遍,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这下连子夏也把注意力转向了我,眼中意味不明。
      但两人之后就没说什么,只听见棋子撞击棋盘得叮当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不知输赢,就问道“怎么样了?”
      景硕懒懒的打开自己随身折扇,子夏依然不动的坐着,“我输了。景硕兄的棋路,出人意料的沉稳。”
      “只是雕虫小技,传说中的鬼打墙而已,但我却反攻为首,你实在是太急于求成。”我意外的没听到景硕自夸,虽然他赢了棋,但不见得有多高兴,相反,我觉得他身上凝聚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子夏望着残局,了然一笑,“棋风,反而是与性格相反,或者说,景硕兄才是隐藏最深的人?”
      到这里,我已经十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听见他们下面的对话,就更晕了。
      子夏已经起身,景硕说到,“你会因为别人,而减锐自己的刀锋吗?”
      子夏很果断地说,“不会。”缥缈的紫衣,媚惑的红衣,我同时看到两人眼睛中的迷蒙,但景硕很快就恢复清明,道,“我希望,我也不会。”
      子夏微笑着不发一言,我却在景硕的眼睛里,看到了从不会出现的东西,忧伤,浓浓的忧伤,冲淡他红衣的张扬轻狂,我有一瞬的迷惑,好像景硕返璞归真至孩童,单纯而且漂亮。
      之后的旅途中,偶尔能听到我与子夏的交谈声,景硕,不置一言。

      红妆,红妆十里。
      红绸,红花,红衣,景硕最喜欢的红色。
      几乎京城的每条街,都被红色粉饰一新。
      京城,金玉堂分堂。
      “为什么不让我见凌允?”
      “你家妹妹在未来襄亲王府上,襄亲王,博果尔,黎轩,这消息还是我买到的呢,明白吧?”
      “我自从来京城一个月了,也没见到子夏与菱姗。你现在又说……要举行婚礼?”
      “皇帝大人大概早就把你忘了,至于我妹妹,关在家里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规没矩。”
      “现在一出门,到处都是红的,你搞什么名堂?”
      “嫁给我,一天之后。我好久之前就在筹备了。”景硕好像再说天气很好一样,一脸轻松。
      “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我看你是故意要弄得人尽皆知才罢休。很久之前就筹备?是算计我吧!”
      “没错,我就是如此,你要怎样?”景硕耍起无赖。
      “你这是针对谁?”
      “谁也不针对,我发起疯来嫌钱多,我就是要办一个轰动全京城的婚礼,行了吧?你什么都不能做,只有服从。”
      “我凭什么听你的?”
      “凭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而且婚事你也答应了,这样你可满意?明天,丝锦,做一个快乐的新娘。”他把一只簪子插在我的头上,“别摘,”他顺着我的头发,抚摸着那朵小小的花,高洁盛开着的一朵银色百合,很小,却精致。“不要因为不喜欢我,迁怒到这簪子身上,我特意为你而定制,百年好合。”说完,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公子,”宝络等在门口,“公子为什么不告诉丝锦,皇帝已经将丝锦的名字编到了秀女名册之中?为什么不跟丝锦说,选秀就要开始,公子先下手,是不得已而为之?”
      “宝络,你向来是不多话的。”
      “宝络只是想知道,皇太后甚至想下手除掉丝锦的时候,公子为什么要设十里红妆,迎娶丝锦。”
      “就是为了让老太婆安心啊。”
      “公子为什么不解释。”
      “麻烦,尤其是丝锦这个女人,不依不饶,脑袋积水,更麻烦。”
      宝络无语,“公子为什么总是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西门银子披上外衣,“宝络,已经是顺治十二年十月了,天,有点冷呢。”

      第二日,红,满目的红。灿烂到了极致。
      我却很麻木。
      我上次出嫁,也是在这种时节吧。
      可我与胤禩,已经恍若隔世。
      “吉时到!”没有紧张,没有忐忑,没有欣喜,这太不像一场婚礼了。
      我从景硕别院出嫁,他本人,目前正在金玉堂,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轿子摇摇晃晃,我的心也摇摇晃晃,空的,定不下来。
      我的耳朵接收到了喧闹气息,景硕,从来不允许自己寂寞,总是营造出沸腾的气氛。
      一双拿惯折扇的手,伸进轿子,我犹豫着没有接,那熨帖的红袖像是急切,恳求似的到处乱抓,我叹一口气,终归还是将手交给他。
      就这样,我们的婚礼是那么迅速,可却轰动京城。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在等待景硕的时间里,旁边的喜娘一直在我耳边絮絮叨叨,我想对她说,不必麻烦了吧,这些话,我已经听过一遍,而且记忆刻骨。
      但嗓子,意外的有些干。
      “西门老弟,可别这么猴急的想看新娘子。闹房闹房,就是要闹嘛!西门老弟平时可没少给我们使绊子。”一个陌生的声音。
      (大家不要被称呼弄晕了呀,注意结婚的地点是在金玉堂,所以用的是西门银子的身份。以下所有‘西门’指的就是景硕。)
      景硕的声音却有些沉郁,“可别来些什么不雅的,污了我们子夏公子的耳朵。”那“子夏”二字,尤其阴恻恻恶狠狠。
      我心中咯噔一下,子夏,子夏也来了?局,好像越来越乱了呢。
      “无碍。”子夏声音清凉如水。
      我却不知道,他眼睛里是否有一闪而逝的利光。
      “那就规矩着点,让新娘来认认新郎吧。”众人点头附和。
      我盖头还没揭,就被扶到一群人之前,隐约中,只能看到一排形态各异的手掌。
      我来回转折很久,不知是否该顺了景硕的意。最后索性闭了眼,爱谁谁吧,我懒得浪费脑细胞。
      遂随意选了一双手,干燥,温暖,触感跟胤禩的手掌,惊人相似。
      我听到了一片抽泣声,低低地笑了,不关心手掌的主人,到底是谁。
      “你们,都出去。”是景硕的声音,压抑,隐忍,“出去!”
      我没有等景硕,缓缓的揭下盖头,手牵着的,竟然是子夏。
      子夏,子夏,楚希文。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突然有很多思绪闪烁,我看着景硕,看着子夏,看着火红房间里对立着的两个人。子夏一瞬间的表情,让人觉得熟悉。

      “你会因为别人,而减锐自己的刀锋吗?”
      “不会,绝不放手。”
      … …
      “表哥最怕什么?”
      “最怕凌儿的眼泪,掬不住,拭不干,让人心软,不得不颓然放手。”

      “丝锦姑娘,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当时是笑了一下吧?了然的笑容,“那不如,就去楚某所住之处。”
      … …
      “凌儿无论在哪里走丢,都不要动,不要慌,等着表哥去找你。”
      “表哥要是不来呢?”
      “无论多晚,表哥都会提着宫灯,等凌儿回家。”

      就像他今天穿着的衣袍,淡紫,秀着小小的鸢尾。
      他向来偏爱紫,而鸢尾,是一个叫凌潸的女子,最喜欢的花。

      “人淡如菊?”当景硕重复这句话,他的眼睛里闪过凌厉的光,那是一个不堪回首的夜晚,火热烈的烧,延命菊惨烈的开,我缩成一团祈求他,“表哥,不要杀他,不要杀上官逸。”

      我想起世人对他的评价,温和而又凌厉。
      本性使然,所以温和,身处其位,凌厉,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我想起楚希文,那个陌生的名字原来一直陪伴我左右,我想起姻缘线上的话语,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一切都是那么吻合。

      静了这么久,我终于开口说,“表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一百零二回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