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地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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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笑棠的话说得很漂亮，去买药，可是把整个小镇上的药铺转遍了，她也没找出有什么药是她想买的。住在小屋的那段日子里，她炼了很多药丸，眼下店里普通的草药，已经入不了她的法眼，更何况她说出来买药只是因为生气。
在街上完全就是走马观花，即使入了眼也上不了心，心情倒是慢慢平复下来。
说不出是为什么，她就是讨厌唐糖，而且，绝对、绝对不是因为左令河的关系。习笑棠在唐糖身上感觉到狡黠阴狠和强烈的敌意，这种东西，是左令河和她身上都没有的。
想到唐糖，就想到左令河，就想到昨天晚上两个人的对话，就想到第二天照样还是要和左令河上路去找灵芝，说不定还要带上唐糖。这是什么和什么！习笑棠心烦意乱，脑子里空荡荡起来，两个字不断浮现在眼前：麻烦。
昨天她已经发了一整夜的傻，现在怎么还能继续。她不想再想。
深呼吸几下，理理思绪，猛地另一个人说的话蹿出来：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话是吴风辞说的，说的是蔺和。怨了他这么久，习笑棠从没有比现在更希望这句话是真的。
回想她和蔺和的事，蔺和重遇她时质问她的话：他究竟怎么了让她不能原谅。
的确，他究竟怎么了。
他只是想要灵芝而已。
左令河也想要灵芝，她一个劲儿的帮他；蔺和想要灵芝，她却马上翻脸。
她究竟怎么了？
习笑棠嘴边默默露出一丝微笑。也许她今天根本不应该发脾气，早早上路拿到灵芝救左令河父亲，就可以早早和左令河做个了断，就可以……
“习家六小姐，你在笑什么？”
习笑棠惊觉，从梦游里醒来，对上的是她最讨厌的那张脸，唐糖。
“习家六小姐，你在想什么，那么高兴？”
“我累了，回客栈睡觉去。”刚想着回客栈就和左令河立即上路，一看到唐糖她却立即让自己的决定打水漂。
“习小姐，习小姐，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唐糖对着向客栈走去的习笑棠喊起来。
习笑棠走得更快，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找到她的，反正这个镇就那么小，走走总能找到。而且，她更震撼的是，自己刚才竟然在笑……
害怕受伤，害怕危险，所以就轻易转头向可能温暖的一边。这样的人，就是她吗。
她又在重新选择了，潜意识的不知不觉的。
她怕。因为她一遇到选择就会选错。虽然每一次都希望避免最落魄的事情发生而留有余地提早下决心，却每一次都发现输得最一败涂地的人就是她。离开习慕庄去找吴风辞也好，认识蔺和也好，成亲也好，都是这样。现在是不是还会加一个左令河。
习笑棠不想再想。
回到客栈的房间，左令河已经走开了。出去转了这么一圈，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吃过，却已快到正午。
正好小二端上满桌的菜色，习笑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吃光了事。一个晚上没睡，这才觉得累了，打个哈欠朝大床上一躺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习笑棠昏昏沉沉中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再轻轻关上。有人蹑手蹑脚到她床边，伸出手来，往她衣服里探去。
习笑棠心里一惊，人醒了大半，刚想拍开那个人的手，那个人却轻声自语：“奇怪，难道不在身上？”
是唐糖。她来干什么？习笑棠调匀呼吸，继续装睡。
唐糖摸了半晌也摸不出个所以然，终于抽手去翻柜子。柜子里放的是习笑棠的包裹，她拿出摊在桌上，一层层翻开，翻到最底层，终于眼睛一亮，惊喜道：“原来在这里。早知道就趁她早上出去拿走，不用那么麻烦。”
习笑棠心里好奇，从床上起来看过去，终于明白她要的是什么了：“原来你要的是地图。”
唐糖大惊转向她，抓紧地图防范习笑棠：“你……你怎么没死？”
习笑棠走过去整理她翻乱的包袱：“我怎么会死。”话一说出口，才发现唐糖这个问题太奇怪了，竟然问她怎么没死。难道……
习笑棠刚反映过来，唐糖反手一把分水峨嵋刺向她袭来，习笑棠欲反击，却发现内力软绵绵地提不上来，这才明白过来：她中毒了。
是唐糖下的毒。恐怕就是中午吃的饭菜。不过唐糖不会想到，她在习慕庄长大，抗药能力还是不错的。
唐糖飞速点了她的穴道，一脸怨毒看着她。
习笑棠脸色一沉，驱起内力冲穴道，一边分散她的注意力：“你不就是想要灵芝去救左令河的父亲么，为什么要杀我。杀了我，你们都拿不到灵芝。”
唐糖没有细究她话中的含义，只听懂了前半句：“我为什么要杀你？哈哈，你这话问得太好笑了！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说一个女人要杀和她青梅竹马的男人的妻子，还需要理由吗？”
习笑棠冷笑：“原来你喜欢左令河。”唐糖喜欢左令河，她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明白了。只是她不明白，唐糖喜欢左令河，昨天她还不能接受，现在她却一点都不难过。
唐糖把峨嵋刺细细擦干净，放入衣内，回给习笑棠同样的冷笑：“不错，我是喜欢左大哥。我本来就喜欢左大哥。今年我十六岁，却已经喜欢他十六年了。你是什么东西，认识左大哥才几天，却让他娶你。”
习笑棠直直地看着她，额上出汗，这是她内力在体内冲荡的表现，可是唐糖好象并不明白，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不但让他娶了你，你的心里还没有他。我真不懂你有什么好，左大哥对你这么用心良苦！”
这话听得习笑棠微感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没有他？他又怎么对我用心良苦了？”两句话一问，内息不免有所阻滞，原来马上可以冲开的穴道功亏一篑。
唐糖似乎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对习笑棠露出甜甜一笑：“你心里没有他，他又怎么会苦闷，他不苦闷又怎么会想来试探你究竟喜不喜欢他。习家六小姐，我想你做梦也不会想到，我究竟为什么可以千里迢迢知道你们在这个地方吧。”
整整衣衫，唐糖凑近习笑棠：“你还记得最后刺伤左大哥的杀手吗？”
习笑棠瞪大眼睛，她的确记得，在他们离开不久的小屋，最后那个莫名其妙的杀手伤了左令河就走。她一直觉得很奇怪，蔺和说过不会找左令河麻烦，那就一定不会再找，那究竟还有谁知道他们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而且他们在那里住了四个月，杀手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要走的时候来了。
唐糖微笑：“现在你是不是想明白了？为什么会正巧有人来杀你，为什么我会来？那是因为，左大哥飞鸽传书叫我找杀手去南边的小屋杀他。”
习笑棠脸色转白，原来、原来竟然是他。是左令河。他不能离开，所以飞鸽传书回家找最相信的唐糖来安排这一出戏，为的就是要试她。她清楚的记得，左令河受伤后一口咬定是蔺和派的杀手，她却否认了。
可是这能证明什么？证明她对蔺和的了解？或者更甚……
习笑棠沉默了。以她所知道的，左令河和她是相似的人，他们同样不喜欢坦白，他们同样喜欢暗地里揣摩，没有九成的把握就不会开口下定论。所以，她觉得什么都不能证明的事，却是他眼中的确有其事。
何况，她习笑棠心里又当真没有蔺和？
唐糖捻起习笑棠的头发：“我知道了他在的地方，自然就会顺藤摸瓜地找过来。然后，就在昨天晚上他半醉半醒胡说八道的时候，我又知道了一些事。”
唐糖眨眨眼睛：“你想听吗？”
前面的话已经听得习笑棠心灰意懒，可是唐糖的声音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知道真相。习笑棠点了点头。
唐糖笑起来：“这件事是和你的小心肝有关的，你可要好好听了。”
接下来唐糖惟妙惟肖地学起两个人的声音。
“笑棠来了吗？你抓的那小子呢？”
“还没有。那小子给我扔在后面的草堆里。”
“其实你不用那么倔强，一句话都不解释就走了。”
“比起解释，我更希望她想看到事实。”
“事实是你不顾我的病放弃灵芝了。”
“不，事实是我爱上她了。”
“你早就爱上她了不是吗？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说过习家的女人都是疯子，你却不听我的。我又说过你和她好上可以拿到蝶血灵芝增进自己的武功，你也不听我的。”
“可是你却病了。”
“还病得很重，就快死了。”
“我本不想那么快和她成亲，如果不是你的病，我不会答应陪她回去的。那个地方，我们都不想回去。”
“可是你还是没有拿到灵芝。”
“因为我不相信没有灵芝就治不好你的病。”
“你这是拿我的命来赌。”
“是。如果输了我们都不快活。赌赢了你却可以活，我也可以和她解释明白。”
“你把我的性命看得这么轻？”
“我只是想告诉她，我爱她，和灵芝没有任何关系。”
唐糖的声音学得并不像，也许是因为她是从左令河那里学来的。
而左令河——
习笑棠心里叹息了，深深地叹息。
左令河竟然没有告诉她。
这分明是左令河被蔺和抓去，在草丛里听到的蔺和同吴风辞说的话，他却一直没有告诉她。
“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可以死了。”唐糖要往习笑棠的死穴点来，此时她的穴道已经冲开，要还手易如反掌。只是门外却传来左令河的声音：“棠儿，你在吗？我进来了。”
唐糖拿床单往习笑棠身上一拉，盖住她全身，飞快冲出去回答左令河：“左大哥你也来啦？我刚想去找习姐姐对她说对不起，可是她不在屋内。我想她还在外面逛吧，我们先回去。”左令河被她拉着，回头看了习笑棠房间两眼，看不出什么动静，“嗯”了一声走了。
这一晚左令河没有再来看习笑棠，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很多年以后他每次想起这一晚，总是觉得遗憾。
不是悲痛，只是遗憾。
第二天大清早，左令河知道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习笑棠走了。
唐糖说的。
左令河匆忙赶到习笑棠的房间，一尘不染，就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
唐糖也很惊讶，不过她的惊讶不是现在，是刚才。
她不是傻瓜，也知道找灵芝是很麻烦的事情，一定会危险，以她和左令河的武功是不行的，非要习笑棠不可。昨天说的一大通话，只是想让习笑棠死心。可是一大早来找习笑棠给她解穴的时候，却发现房里已经没人了。
桌上有一封信，和一只药瓶。
左令河拆信。
左大哥：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你左大哥。灵芝的地图我给了唐姑娘，那里沼气很重，药瓶里的药可以保住你们，至于是否真能拿到灵芝还得看你们自己。保重。
习笑棠留
信很简单，什么都没交代，只说了灵芝的事情。
左令河苦笑，他的确很想要灵芝，和习笑棠在一起也的确为了灵芝。他喜欢她，爱上她，想照顾她，却发现她不喜欢他，于是他试探，他放弃。他们都不是在意名分的人，但是至少，总可以有个告别吧。
他以为在拿到灵芝之后，至少也见过他的父亲，摆过酒水，或者简单的小菜。
即使没有这些，她的确立即要走，那知会一下，大家互相说句再见，总不难。
可是她却这样走了。
左令河茫然。
唐糖看着左令河，也有点悲伤，更多的却是欢喜。
现在这个左大哥，才是她认识的左大哥，才是她喜欢的左大哥。
很多年以后，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每每提到这封信，左令河总是唏嘘不已，再埋怨唐糖前一天的胡闹。
而唐糖却会说，这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习姑娘。
然后他们相视而笑，俯瞰天下。
之后的三年之内，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习笑棠一夜之见消失了。左令河和唐糖有没有拿到灵芝也没有人知道。
不过，三年之后，什么人都明白了。
三年之后，整个江湖都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盛放三百年的习慕庄，一夕之间败了。
败在自家人的手里。
而这个算不得上是自家人的自家人，必将在江湖武林中，卷起一场新的腥风血雨。
不只因为他是左令河，还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女人，叫唐糖。
而那个时候，习笑棠在对蔺和说：“到最后我都没有把灵芝给你，你会不会怪我？”
蔺和过去抱住她：“我怎么会怪你，反正我都找到天山雪莲把吴大哥治好了嘛。倒是你，把灵芝拱手相让给左令河和唐糖，你真的不后悔？”
习笑棠笑着摇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你这个傻子，如果早一点告诉我吴大哥的事，我就不会和别人成亲了。你真不怕我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
蔺和则笑着搂紧她：“我还真的不怕。因为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习笑棠每一次想到她回到小屋的那个秋天，一路落叶满地，走到尽头却竟开出朵朵粉色的花。
她踏着一地的花朵，一敛眉，一抬眼，便看见蔺和抱着他们的孩子，在花树下嫣然而笑。
然后，他们两个一起说：“你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地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