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和反派相依为命》廿鸠

21、第二十一章

　　君一曲沉思半晌，才抬头看向钱代代：“你们到了尸冢？”
　　妖骨有个癖好，到处建房子。或深山鬼洞，或悬崖峭壁，他看上的地方，必定要造一座宅院，并取名为“尸冢”。
　　这名字并不是为了恐吓别人，骨的尸冢里，埋了许多尸骨。骨妖曾说，这就是他的衣柜，今日做年轻小娘子做腻了，明天就当风流少年郎。
　　钱代代回忆昨夜，清了清嗓子，慢慢说给他们听。猜想曲旧庭已经将她进入墙缝前的事情简单讲过，她便不再多提。
　　“昨夜我跃入墙缝，便到了一处廊道。顺着引路诀的印记，一路找到了捆绑曲师弟的地方——”钱代代说的缓慢，讲过乌雀与秀言的谈话，“——谁知那乌雀道行不低，竟发现了我们。乌雀向我们出手，亏了楚先生仗义，率先回挡跃下，替我隐藏踪迹——”
　　楚晏闷头吃着面，并不搭腔言语。昨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与钱代代心知肚明。明明是钱代代见对方发招，便施咒将他强拖出去。不然他是脑子不好吗？出手帮一个修为难测的陌生人。
　　“——楚先生修为高深，跃下木梁后堪堪几招，那乌雀秀言联手也抵挡不住。我记得楚先生一手凌空结咒，一手勒住乌雀的脖子，差点儿将那鸟妖的元神从肉身抽出来——”
　　她这么一说，君一曲心下了然。
　　这世上，能结咒夺人元神的，除了阴阳判官楚晏，还能有谁？
　　“——可惜功亏一篑，还引来了骨妖。只是那骨妖来了，也不露脸，就在暗中将楚先生逼退。想我也是仙门中人，心想着不能辱没仙门名声，便准备下去帮忙。可掏出折扇跳下去的时候......我竟然到了春归楼——”
　　她脚一落地，便知道自己入了幻境。
　　秦楼楚馆，总是光线晦暗，星星点点摇晃的烛火，满眼缠绕的红色纱布，抬眼望去，都是醉酒的男子搂着衣衫半解的女子。
　　“小仙人，这里请——”身侧突然出现一个笑语晏晏的小姑娘，看着十六七岁，扎着丫鬟髻。
　　钱代代没有应声，就跟着她走。
　　丫鬟领着她在楼上廊道走了几转，最后在一间偏僻房门前停下。
　　对方做了“请”的手势，钱代代摇着折扇，迈着自在的步伐进了房间。刚进屋子，身后的房门被人拉上。
　　钱代代打量这屋子，意料之中的红绸满目。灯火闪动，惶惶映照出一个个阴影角落。
　　这像一个让人压抑的噩梦。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女子声音冷清，念着这诗没有半点凄婉之感，反倒让人觉得心底凉凉的冷。
　　钱代代向前迈了两步，才看清那人，竟是碧桃。她细细看了两眼，才觉得眼前这女子长着碧桃的一张脸，年纪看起来却更小，不过十八九岁，却已是风情万种。
　　碧桃有些醉意，身上披着薄纱，白肤红纱，分外惹眼。她眼眶微红，脸上也淡淡的桃色，眯着眼看钱代代，有三分迷离娇俏。
　　若进来幻境的是个男子，只怕已经腿软沉迷温柔乡了。
　　“小仙人，你真是个狠心肠的石头——”碧桃噘着嘴红了鼻子，竟要哭了，“奴家哪里得罪你了？你竟要取奴家的性命！”
　　“嗤嗤——”钱代代将扇面压在鼻梁上，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带笑的眼，“问仙门弟子为何杀妖？你真的吃酒吃坏脑子了吧？”
　　碧桃也不怒：“是啊，世人皆薄情，我又何必当了真——”罢了，又开始捏着嗓子唱起来。
　　听她前言不搭后语，当真是醉了？
　　碧桃唱了一首又一首，饮了一杯又一杯，钱代代就在一旁立着，不问也不走。
　　“真是冤家——”碧桃睨了她一眼，“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姑娘不让我走，我不敢走。”钱代代微微笑着。
　　这鬼地方，眼前这位不放她，绕死了也出不去。
　　碧桃醉了酒，脾气便大：“谁不让你走了？”
　　“你不让我走呀——”钱代代道。
　　“我何时不让你走了！”碧桃越发恼怒。
　　钱代代一收折扇：“是姑娘让我走的——”言罢，捻诀快速行至碧桃跟前。
　　碧桃也是一惊，酒一下子便醒了，她双手化作树枝利爪，直接打向钱代代门面。
　　钱代代拿玄铁扇格挡，以真气压制，另一只手快速拔下碧桃头上的碧玉簪。
　　乌黑发丝如瀑洒下，罩住碧桃半张脸。钱代代旋身离开之际，看了一眼，吓得差点儿原地跳起。
　　这白肤红唇黑长发，果真是鬼片必备要素，再美的脸，一个披头散发半遮脸，都能变成恐怖片。
　　“多谢骨先生的钥匙——”言罢，她手指用力捏碎了手里的碧玉簪。
　　——
　　“那碧玉簪是幻境的命眼？”君一曲听得认真，不由赞赏，“小钱袋越发聪明，竟学会与人虚与委蛇了。”
　　钱代代故作惭愧的摆手：“这些日子与哥哥学了些皮毛，还好唬住了那骨妖——”
　　曲旧庭听她讲话，正听得入神，心下想着，骨妖是什么？但又不敢打断她说话。
　　钱代代继续说道：“我捏碎了碧玉簪，便觉得眼前一晃，等我站稳，竟在一个地牢一般的房间——”
　　房间并不大，四面都是石墙，里面有个水潭，水潭里的水混着泥浆。
　　“首阳山果然名不虚传——”身后是少年带笑的嗓音，“你叫什么名字？”
　　钱代代循声转身，看见躺在卧椅之上的俊秀少年，他抬脚架在不远一张桌案上。
　　“我姓钱，单名代。”钱代代笑道，“骨先生好手段，我甚是敬仰——”
　　骨摇摇头：“你抢我簪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对我的敬仰？”
　　得，又是一个拍不得马屁的。钱代代倒不觉得尴尬，摇着扇子回答：“能与骨先生过招，是我的荣幸，怎能不全力以赴？”
　　骨盯着钱代代，眼里带着趣味儿：“钱——代——我记住你了。”
　　别！千万别！我不值得你老人家记着！骨有多记仇，他可是睚眦必报的主！
　　只听头顶“轰隆”一声巨响，钱代代被震得后退，眼前一阵碎石，激得灰尘四扬。她只看着一个黑色的粗布背影，想着这从头顶砸了个洞下来的应该是楚晏，脚后跟便猛地踩空。
　　钱代代飞快捻诀，下坠的身子顿了一下，偏过头才想起身后是水潭。再看那边楚晏与骨不过对了几招，就被骨打伤踢到一边。
　　眼看少年阴郁着一张脸已经靠近，钱代代当机立断，转换口诀，一边以闭息咒避水，一边捻诀将远处的楚晏拖过来。
　　钱代代坠入潭水中，溅起一片水花，她透过幽幽潭水，看见少年止了步。
　　她向下沉了沉，一阵激浪水花，楚晏也坠了下来。只是他的身子进来半截，便止住了。钱代代上前拽住他的左肩和胳膊，一道力在把他往外拽，抬眼一看，是骨拽住了他的脚踝。
　　钱代代抬手施咒，往上一挥，掀起惊天水浪直接向骨泼去。
　　那边松了手，钱代代一边施咒帮楚晏避水，一边将他整个拉进水里。
　　骨天性畏水，这看过原著的上帝视角，可算帮了她一把。
　　到了水里，楚晏打了个手势，钱代代便将他松开，由他自己去闭气调息。
　　水下漆黑一片，钱代代从潭壁扒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砾，念咒将石砾点亮荧光。她手一托，石砾悬浮在她眼前，照亮周身水域。
　　他们往下潜了一段，见不到底，钱代代便闭上眼用灵息探路。
　　水潭很深，再往下空间广阔，那空地石壁之上有许多岔道，其中几条连着外面的活水。
　　她睁开眼，转头看着楚晏，他也探到了。
　　两人继续往下潜，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两人总算到了岔道空地处。
　　钱代代让眼前漂浮的石砾飘得远些，便看见石壁之上，凹凸不平的，竟是尸体，零零散散有三十来具。
　　尸体嵌在石壁之上，泥浆裹着他们，唯独露出一张脸。里面年纪小的，是个约莫十五岁的女孩儿，年纪最大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
　　这些人闭着眼，面色安宁，脸上看不出一丝痛苦，想来他们被埋进这里的时候，被认真小心的打理过。
　　水流轻轻晃荡，钱代代只觉得鸡皮疙瘩竖起。她拍拍楚晏，示意快走。
　　两人想着活水岔道游去，荧光石砾悬浮向前。水流又轻轻晃动，面前的石砾也颤了颤。
　　钱代代停下来，她摊开手上的折扇，盯着面前黑幽幽的岔道水洞。
　　水里极为安静，水流一阵又一阵。
　　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爬出洞穴，女人头发茂密黑长，半裹着身子，发丝轻轻浮动。
　　钱代代睁大眼睛，女人没有眉毛，睁着一双细长吊梢眼，红唇咧嘴上扬。
　　妈妈呀！美女蛇！吃人的美女蛇！
　　她小时候什么都不怕，最怕美女蛇，看过的那些恐怖故事一下窜进脑门——
　　女人往外爬了爬，下.身.是覆了鳞片的蛇尾，它扒在洞口石壁上，脑袋近乎扭曲的面对着他们。不一会儿，另外的洞口也爬出几条美女蛇。它们壁虎一样趴在石壁上，全部都那正脸对着两人，在石砾暗淡的荧光下，脸上的笑——十分渗人。

作者有话说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摘自-[宋]唐婉《钗头凤·世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