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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暗夜 ...

  •   探究真相的意愿与日俱增,罗一面关注耕四郎的状态,一面探查文斯莫克山治的动向。

      到第四天,发生了两件怪事。

      耕四郎从早上开始便不再料理诸事,剑道馆交给破戒僧乌尔基照看。之后,把自己关在藏剑阁里,守着一个无字的灵位,戒饮绝食,焚香,打坐,入定。

      傍晚,文斯莫克山治不知以什么理由约索隆进了巴拉蒂饭馆,而后,有两个女人相继从饭馆后院出去。棕色卷发的是狐妖无疑,身形矮小的那个神色阴邪,暂时感觉不到妖气,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两个女人分头行动,罗分身乏术,转回到避灵寺的藏剑阁守株待兔。耗到暮色深沉之时,兔子终于来了,却大出罗的意料。

      不是女狐妖,也不是金毛山治,而是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剑道馆首席弟子亦风。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比之对战索隆时的洒脱自如,亦风此时更像一只杀气腾腾的雪狼。苇白色的袍子在夜色中格外显眼,暗红色的短刀红雪在他掌中如兽的獠牙,将十五圆月的光反得格外森冷凶煞。

      亦风的动作比狼更迅捷轻灵,在罗惊疑的瞬息,两下飞跃进藏剑阁,刀尖直指打坐的老者,“今天似乎是个特殊的日子啊,师父大人,你在祭奠谁?还是,我该称呼你一声,爷爷!”

      耕四郎身子一震,倏地完成从地上站起并转身的动作,“你阿婆把一切都说了?”

      “不然呢?”亦风将短刀换到左手,近前一步,微眯了眼,高抬起下巴,咄咄逼问,“是不是你亲手斩杀自己的儿子——我那个,不成器的爹?”

      灰发老者在亦风一字一句的拷问中连连后退,腰背抵到神龛上才勉强停住,他摘下从不离身的眼镜放在一边,理理并不凌乱的剑道袍,缓了良久后严肃地给予回应:“是,是我。他杀孽太重,一死并不足以弥补……至于你阿婆,准确来说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只因受了洗髓净魂之礼而妖力尽失,迅速衰老后不愿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自居。她不惜把情爱凌驾于众生之上,亦不能容……”

      “好……很好……”耕四郎的答案令亦风面目狰狞,他挥舞着手中的刀,声嘶力竭,“一个贪心于爱恋的狭隘狐妖,一个为了妖妻存活屠戮半村的无能渣滓,生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亦风双目通红,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冲老者怒吼,“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慰藉你良心的产物?还是成就你瞎眼徒弟的陪练工具?”稍稍停顿,硬是把眼中的泪意逼回去,“早该想到的,一直以来你偏心索隆,指导他练剑的时间远多于我,好刀都是留给他……竞剑大会?不管谁胜谁负,索隆都会是和道的新主人。隐瞒了这么久,如果东窗事发,你随时都可以灭了我和那个老太婆,对吧?”

      面对亦风的诘问,老者一次次皱紧眉头,欲言又止,在对方暂停怒吼,狂喘粗气的间隙,他语声平和,轻柔入耳,试图安抚徒弟越陷越深的狂躁,“不,亦风,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一直相信,你的心始终是纯正的,不然,你也不会接受我交给你的红雪……”

      “少来这种虚伪的高论调!”亦风显然不受这安抚,刀尖直直对着耕四郎,他的面部表情因激动而抽搐,语声里尽是冷冰冰的嘲讽,“你,生出了一个被情爱蒙蔽的儿子,亲手斩杀他,又在你的孙子面前摆出大义灭亲的高尚嘴脸?你苦苦隐瞒了十几年,现在又来指责那个老太婆,指责你儿子,你有没有想过,造成这一切的你又算什么东西?!”

      一席话击中老者最致命的痛处,他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下去,头上似乎平添了许多白色发丝,语气也并不复先前的底气,“你骂得对,是我年轻时犯了错没及时负责,等我找到他,要扮演严父角色的时候他已然在污浊中沦陷了,最后……我只能以极端的方式结束这一切……亦风,不管你今晚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只希望你……”

      金属入肉的声音截断耕四郎的话,他缓缓低头看一眼没入胸口的短刀,顺着刀看向持刀的人,见他七分惶惑中掺杂着三分可有可无的杀意,随着灰白的剑道袍上逐渐扩大的鲜红,那些许杀意也彻底化为惊恐。

      亦风愕然放手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老者像一根在风中飘摇的稻草,随时会断折倒下。

      藏剑阁外的罗早被一连串的对话凝固在当地,他飞速运转思维,力求用这些对话还原一个真相。因太过投入,亦风骤然行凶令他大脑当机,更忽略了来自周边的异样。

      一个短发圆眼的小女孩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拉着他的手嗲嗲地哀求,“哥哥,哥……给我买蜜饯糖吃,哥哥……”

      “拉米……”一声轻唤犹如梦呓,久别重逢的欣喜差点掩盖事出突兀的古怪,罗在短暂的晕眩中回神,甩开黏在身上的小女孩,却发现手腕上扣了一圈令他浑身无力的海楼石手环,手心里多了一张墨迹未干的字条。

      小女孩依然保持着纯真无邪的笑脸,她跳上花台,在边沿坐下来,两条小细腿前后打晃,好像一个不谙人间苦乐事的稚嫩孩童。

      藏剑阁里,亦风奔向不支倒地的耕四郎,毕生功法齐聚掌中,掌心按于伤口周围,力求护住老者的心脉。

      “亦风,你记住……你和你父母不一样……我只愿你永远都不要知道真相,无忧无虑……至于……指导练剑时间,你天赋高于索隆,我教多了反而束缚你……和道一文字,与妖血邪气相克,你……受过净化后……还是半妖体质,不容于……和道,索隆更合适……你们都是优秀的剑客,我从未偏心于谁……”

      一字一句,句句语重心长,带着一个师父的谆谆告诫,带着一个爷爷最深的愧疚。

      “不要说话了!”亦风带着哭腔低低吼出来,“我没想刺进你的心脏,最多划破点皮肉解解气,就像你把和道交给索隆那次……可是……我好像控制不住手脚,控制不住……”

      “我知道……”耕四郎嘴角噙了笑意,笑意浓得连溢出嘴角的鲜血都覆盖不住,“不用自责……你只用记住,一个剑客最重要的……不是剑技,不是用剑的力道……是剑士驾驭剑的意志,目前……索隆强于你……”

      说到中途,耕四郎突然拉开专心输功力的亦风,使得身后的偷袭落空。可功法中止,拉扯的力道迫使短刀深入要害,断送老者苦苦撑持的一口气。

      “真可惜,本来打算加强咒印的。”短发女孩隐去锋利的狐爪,浅笑嫣然,“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必要了。”

      亦风不顾强敌虎视眈眈,径直扑过去要继续施旧法,触到的却是一具全无生气的温热躯体。

      这一刻他才明白胸腔中疯狂蹦跳的心为什么痛得这么厉害。原来这世间最关心自己的人,不是那个絮絮叨叨口中只有亡夫的老太婆,也不是那个从未谋面的不该存在的爹,而是这个被自己痛恨的老者,可是,他现在突然离去了,殁于自己的手。

      所以当绿发剑客提刀冲进来呆愣住时,亦风站起身,话音中带着几分神经质的平静,“是我,拿着刀一下就刺进他的胸膛了。你知道我的速度,这老头也没想到我要杀他,躲都没躲……”无视索隆的惊怒,亦风的目光陡然钉在门口一脸无措的山治身上,感觉到他妖气外露,在藏剑阁神龛的影响下瑟瑟而抖,霎时怒气大盛,逆魂出手,直指金毛狐妖,“你的隐妖墨玉环呢?”

      逆魂不出意外被索隆的和道挡下,看着这柄通体净白的朴素名刀,不由得想起耕四郎的嘱托,心中更是腾起一股无名火,“今晚你出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和这只狐妖在一处?为什么……”

      一语未毕,感觉胸中有一团力量随怒气膨胀,想想插在耕四郎胸口的那把刀,他强行命自己冷静,纵身一跃,没入黑暗中。

      索隆第一时间奔向倒地的老者,万般不甘心地冲身后咆哮,“去找医师啊,特拉罗也行……快去啊……”

      罗依稀听到有熟悉的声音点自己名,可看看挡在身前,整个身躯都缠绕了武装色霸气的黑短发男人,再瞥一眼仍然扣在手上的海楼石手环,只能无言地苦笑。

      “好久不见了,特拉法尔加·罗,这些年你隐藏得很深啊。”

      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如瓮中的闷鼓,敲得罗神魂俱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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