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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Made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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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狄亚。
她听见有人在温柔的呼喊她的名字。
她愣住了。
霎那间,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很久了,没人再用轻柔的语调,发出那几个音节。
已经有十二年了。
一开始,是父王震怒而不可置信:美狄亚!
弟弟绝望又仇恨:美狄亚!
弟弟啊,该怎么忘记他呢。
她犹记得那时她冰着脸,手提尖刀,一下又一下砍向弟弟的尸体,血液飞溅,弄脏了那条她最喜欢的白裙子,那条,母亲留给她的白裙。
她跌坐在地上,胸中爱情之火在燃烧,少的她理智全无。仿佛有一个声音得意的说:干得漂亮,这样追击她和伊阿宋的人顾不上追赶他们了!没有人能再来阻挠她的爱情了!
真好。
可是,为什么她在颤抖。
为什么有人在虚弱而坚定地反驳——她不爱伊阿宋!那个她只见过寥寥数面的粗鲁男人!
不——你爱他!你爱他,你甘为他的奴隶,你愿为他献上所有!包括生命!不惜一切!你看——你多爱他,多爱他啊。
……我爱他。
对!你爱他!
零星火苗被海浪轻易扑灭,什么都没剩下。
她麻木地站起来,牵起一抹笑:“我爱你啊,伊阿宋。”
她低头看看自己最爱的裙子。
裙子上都是黑红的血。
她又看看地上和她血肉相连的尸块。
“好可惜。”
美狄亚甜蜜地笑着,幻想和伊阿宋结婚的场景。真美好,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捧起变成肉块的弟弟,把他抛向山林,抛向海洋。
回到船上,伊阿宋向她走来,忧心道:“你怎么这么慢,有没有受伤?我们必须走了!”
她甜甜笑道:“我都处理好了。”
她浑身鲜血,伊阿宋一时竟不敢靠近,过了好一会,他才看见灯光下她的脸。
“你怎么哭了?”
“……嗯?什么?”
她懵懂地摸向自己的脸庞,她哭了吗?
指尖是湿润的。
之后,在爱俄尔卡斯,人们称颂着取回金羊毛的英雄伊阿宋,可当看到伊阿宋背后腼腆地微笑的她时,没有一个人笑了。
人们厌恶而鄙夷:美狄亚!
那个背叛自己国家的美狄亚!
那个碎尸亲弟的美狄亚!
那个使出毒计使女弑父的美狄亚!
然后,更多人喊起她的名字。
美狄亚!阴沉古怪!怎么配得上英雄伊阿宋!
美狄亚!那个万恶的女巫!她竟然敢烧死格劳刻!可怜的公主!可怜的伊阿宋!
……美、美狄亚……那个恶心的疯子!她居然、居然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还是谩骂啊,她笑了。人们的语调中不再全是恶心厌恶,还多了种东西,畏惧。
她好不堪,可是还有人没放弃她。
祖父赫利俄斯派出了火龙车来接她。
她从来没见过祖父如此悲悯的模样。
祖父说:“我的孩子,你干了很多坏事……忘记昨天,我们走吧。”
美狄亚大笑:“我的神,我敬爱的祖父,我恨他啊!我本是出生高贵的公主,是全希腊最有天赋的女巫,可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祖父道:“你很快就会解脱了,我的孩子。”
美狄亚温顺的坐在龙车上:“解脱……伊阿宋唯一给我的就是这个永世禁锢我的牢笼。现在,我仍爱他,祖父,我仍爱他。”
赫利俄斯是全知的神明,他只是摇了摇头:“你要信我,我的孩子。”
她点头,祖父是世界上唯一对她留有善意的存在了……即使,祖父从来不愿意喊她的名字。
美狄亚在世界上消失。
她在祖父的神殿里做侍女,安静而平和。
直到,伊阿宋的死讯传来。
祖父没有骗她,她解脱了。
她心中对伊阿宋的爱意全部消失,那个恶魔一样的声音再没出现。
她在那一刹那知道了真相。
但她更恨了。
这次,她恨的是神。
她恨赫拉、恨阿芙洛狄忒、恨厄洛斯!仅仅是为了帮助赫拉看中的英雄,那些神就轻巧的践踏了她的一生!
是啊,没有她的帮助伊阿宋就没法取回金羊毛,没法成为命定的英雄!但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得去帮他!她不愿意!
厄洛斯那个魔鬼!是他对她射出了爱情金箭!让她变成爱的容器!让她只剩躯壳!
仇恨让她再没办法在祖父的庇佑下安度余生,她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
这次,她不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了。
相对的,世人谩骂声更多了:美狄亚美狄亚美狄亚美狄亚!
无休无止的监牢。
美狄亚……
那个温柔的嗓音又出现了。
在回忆中挣扎的美狄亚顿时挣脱了束缚。她渐渐露出微笑,就像她被母亲抚摸,只剩温柔。
是谁……是谁这样叫她……
是母亲吗……
狄俄尼索斯满意的看着美狄亚脸上的太阳纹渐渐消失。
潘拿着洞箫一颠一颠的走过来:“我的神,这是我第一次听您唱歌。”
狄俄尼索斯眨了一下眼睛,举起酒杯晃了晃,舔了一口玫瑰色的酒水:“唔,和阿波罗比起来怎么样?”
潘哼了一声,随后道:“谁敢否定阿波罗。”
潘没有停留多久,又被狂女们拉回去演奏。
狄俄尼索斯抱着昏睡的美狄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还转了几个圈,哼起歌来。
他很少唱歌,他唱的不好,讨厌被阿波罗和那群宁芙拿来对比嘲笑。
不过现在例外,他挺得意,就像阿尔忒弥斯的吻可以给予凡人想象力一样,酒神的歌也有好处。
它会给人美梦。
狄俄尼索斯眸色深深,他看着美狄亚似哭似笑的面庞,不可避免的勾起一些欲望。
他从来不克制自己,想要就去拿。
他用舌尖扫过美狄亚的眼角,尝到她的眼泪。狄俄尼索斯看到美狄亚安详如初生婴儿的神情,顿时停了下来。
“真坏人兴致。”他眯起眼睛,一手捏住美狄亚的脖子。
她的颈部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病白,肌肤光滑的像阿芙洛狄忒从东方偷来的丝绸。狄俄尼索斯忍不住用指腹摩挲着美狄亚冰凉的肌肤,最后嘴唇也贴上了她的脖颈。
美狄亚发出细微的闷哼声。
狄俄尼索斯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美狄亚。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贪欲,他明确他不爱这个女人。神没有爱情,只有欲望。因为无尽的岁月和至高的地位,几乎每一个神都会有无数情人,日子长且无聊,总要找点东西打发。情感是最好的玩具,神可能今天为了某个女人不顾一切,但不久后神就会厌烦,甚至记忆里不给情人留下一丝一毫的位置。
他看见美狄亚的第一眼,心中冒出的不是爱意,而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占有欲。
他要她。
她会变成他的。
狄俄尼索斯灰色的眸子里光暗交替,他笑嘻嘻地抱着美狄亚走进美狄亚的宫殿,找到美狄亚的卧室。
诺大的房间里摆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牛的头骨,乌鸦的眼珠,鱼的尾巴,奥林匹斯的土……
美狄亚的床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表面光滑冰凉。
狄俄尼索斯把美狄亚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上去。他捏起美狄亚的手腕,就这样欣赏了半晌,狄俄尼索斯不由自主的张开薄唇,含住她的食指指尖。
温热的舌尖与指尖的冰冷相触,瞬间,狄俄尼索斯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旖旎的红。
忽然,口中的手指勾了勾他的上牙床。
“呵,您在干什么呢,尊敬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听到女人轻蔑又勾人的笑声。
他抬头看去,一双金色的眼眸出现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