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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失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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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失散
上回书说到湘亲王涉嫌阴谋兴兵作乱,镇南将军虚情假意困鼠猫。淮南路旁一间小小的郊外酒店,重兵包围,危机四伏。
一张小方桌旁,狄应正对门口坐在主位,展昭不慌不忙,先让了狄应的副官坐在左边位子,又让白玉堂在右侧宾席,把对席留给自己,与狄应相对而坐。白玉堂不认识狄应,一时闹不清什么情况,只好把一切交给展昭安排。是以也并不推让,只管面对狄应的副官坐下来。
待四人坐定,店家便端了四碗茶和四碟茶果上来,依次摆在各人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各位军爷…各位客官…可要点些什么?”说话间声音不断微微颤抖,显是十分害怕。不过也怪不得他害怕,自从狄应一行人进了酒店之后,他带来的百余军士便把这小酒馆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另外那二十先行官均站在这个小小的店堂内,将各处门窗都严密的把守住。这二十余人均是神情紧张,盯着方桌边的四人,似乎只等狄应一声令下,立时就要兵刃齐出。
白玉堂见势头不对,向展昭投去疑惑的一瞥。展昭目光很快的向四下扫了一圈,并不看白玉堂,只将左手食指伸出,轻轻摇晃了两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白玉堂看的明白,心中会意,便不再多做举动。心道:“看来这个人把我们逼进来,就没有打算让我们再出去……如果只有周围这些小的,凭我和猫儿两人之力,要杀出去也不成问题。只不知道这个狄应武功如何……”
只听狄应向店家说道:“上一壶你们店里最好的酒。”店家连连答应,退了出去。
待到店家战战兢兢的把酒端来的时候,展昭微微一笑,向店家说道:“你下去吧。将军恐怕要和我们谈些事情,你听不到召唤就不必再进来。”那店家巴不得早一刻逃出去,听到展昭如此说赶忙答应,将四个酒杯摆好,退了几步,便头也不回的向后厨跑去。
狄应的副官提壶,依次将四个酒杯斟满。狄应看了看展昭,笑道:“展护卫真是快人快语。我狄应生平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来,”狄应说着举起酒杯,“我们先干一杯再说。”
展昭和白玉堂看了看面前的酒杯,实在不敢肯定这里面有没有动过手脚,是以并不举杯。
他两人没有动作,狄应和他的副官两人就僵在了那里,十分尴尬。狄应一笑,说道:“怎么?展护卫不赏脸?”
看他这些属下的阵势,不管理由是什么,狄应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展昭亦不想再跟他继续兜圈子,玩这些无意义的文字游戏,于是开诚布公的说道:“狄将军,展某今日的的确确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所以如果狄将军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狄应见他摆明了驳自己的面子,倒也并不动怒,说道:“也好。末将本想为展护卫接风洗尘,不过既然展护卫你这么急,末将也就不好再耽误你的时间,那我们便来说说正事。”说着将举杯的手收了回来,继续道:“末将听闻,展护卫和你的这位朋友得到了一把石钥匙,希望展护卫能将这把钥匙交还给末将。”
此言一出,展昭和白玉堂心中都是大吃一惊。
莫非狄应也是湘亲王一伙?连镇南大将军都归拢于他,这场阴谋如果确是实情,那么实在是非同小可。抑或是这石钥匙的真相另有别情,而狄应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看他如此蛮横霸道的行事,又不像是善意之所为。
展昭心中急转过了许多个念头,却是面不改色,问道:“敢问狄将军,是从何处听闻此事?”
狄应道:“展护卫不必问这么多。既然你也赶时间,我也赶时间,那么展护卫把钥匙交给末将,这样你就尽可以去忙你的公事,末将也可以有所交代。两全齐美,何乐而不为?”
展昭环顾了一下四周,言语略带嘲讽,问道:“将军摆了这么大的阵仗,将我们二人带到此处,真的只是为了拿回钥匙这么简单?”
狄应微微一笑,说道:“那是自然。”
展昭冷冷说道:“只怕未必。”
狄应说道:“这把钥匙牵连重大,末将势必要寻回。交,还是不交,末将等展护卫一句话。”
展昭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钥匙是展某一位朋友的遗物,不能交给将军你,请狄将军见谅。”
针锋相对,接下来是片刻的沉默,屋中气氛骤然严峻了起来。
狄应点点头,举起酒杯端到唇边,慢慢仰脖,将杯中酒饮尽。又将空杯缓缓端到身侧,一松手,“啪”的一声,酒杯落地,应声而碎。
随着这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屋中的二十余人纷纷拔出兵器,将展昭和白玉堂二人团团围住,十数把利刃指向两人的背心,小小的店堂中顿时一片寒光映射。
白玉堂的手早在两人对话之时便搭在画影之上,此时见对方原形毕露,白玉堂右手拇指在绷簧上一拨,便要拔剑出鞘,却被展昭一手按了回来。
背对身后的十余把利刃,他似乎反而冷静了下来,不紧不慢的说道:“玉堂不要急。狄将军很明白,凭他的这些手下拦不住你我,这才把我们带到这小酒馆里来。”
狄应仔细看了看他,说道:“展护卫既然如此坦白,那么看来狄某如果再不实话实说,就是太小看南侠展昭了。不错,狄某的确对你有所忌惮,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在刚才那宽阔空地上可以留得住你,唯有出此下策。但是狄某不明白,既然展护卫你已经来了,为什么还可以如此镇定?难道你真的以为狄某在这里仍然留不住你?”狄应说到这里皱了皱眉,俯身到桌前,盯着展昭道:“那样的话,你未免也将我狄应看的太轻了。”
展昭仍然冷冷的看着他,仿佛存心要将他激怒,缓缓摇头说道:“留得住,在哪里也留得住。留不住,你在哪里也留不住。”
果然,那句“留不住”的话音未落,附身于桌面的狄应双臂突然一震,双掌推出,内力疾吐,那张方桌便向展昭急速滑了过来。展昭只感一股浑厚的内劲迎面袭来,眼疾手快,抬起左掌在桌沿上一挡,拦住了这一击。
白玉堂因是打横坐在侧面位置,是以这一突变他来不及反映。一惊之下,本想出手相助,但见展昭单掌挡住桌子,狄应这一推竟然停滞不前,便知道他们两人已经借这张桌子暗自比拼上了内力。白玉堂自知内力修为不如展昭,此时贸然出手相帮只会坏事,心中焦急,却不敢妄动。
狄应双掌齐出,全力一击,这一撞如果展昭没有挡住,只怕登时便要被他撞断数根肋骨。但是现下展昭单掌挡住了这一击,实出他意料之外。狄应只觉一股内息沿着桌面传来,虽没有自己的排山倒海之势,但是源源不绝,如汩汩流动的山泉一般永无止尽,似乎完全不需要喘息。这桌子本来已经挨近展昭的身前,现在却被展昭慢慢的推回了原处。
狄应暗暗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展昭只是轻功卓绝,剑术超凡,所以才会一上来就以内力相拼,意欲一举打伤展昭,再对付另一人便可有十分把握。但没有想到展昭的内力修为竟然也如此了得,绝不在自己之下。狄应的内家功夫刚猛强劲,大刀阔斧的横冲直闯,而展昭则与他相反,却是如绵如水,因柔韧而无从斩断,因无形而无处不在。两人以这张方桌为介质,内息相交,一股暗劲在桌面上回荡。起初狄应的刚猛占了上风,而现在已经渐渐被展昭压了回来。
白玉堂的目光不断轮流看向两人,见狄应双臂微抖,双目圆睁,脸上汗如雨下。而展昭虽然面色从容,但额头上也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桌上的四只酒杯开始发出轻轻的“叮叮”之声,显然两人都在不断的加力。
狄应的副官看到狄应已显露出落败之势,便欲拔刀相助。白玉堂大惊,一把抄起画影,以剑鞘疾打他手腕上太渊穴。那人拔刀不出,伸手来抓白玉堂的剑鞘,谁知一抓之下,只觉剑鞘上一股怪力直向自己掌心传来,大惊之下只得运内力相抗。此时白玉堂已知展昭心意,他知道自己现在如若拔剑出鞘,的确可以将这人立时毙于剑下,但是周遭对着他们二人那十余把利刃也会立时砍下来。是以并不拔剑,只同样以内力将那副官牵制住。
这一事态突变狄应事先未曾料到,是以没有对手下做过吩咐。而四下里剑拔弩张的二十人此时看不出情况如何,生怕会打乱狄应的计划,便不敢轻举妄动。这一场持久战打的静默无声,但无声之下双方互相较量之激烈,完全不亚于明刀明枪之对阵。
那张方桌慢慢的离开了原点,开始像狄应所坐的位置一寸寸移了过去。狄应初时出手用力过猛,此时已感到丹田渐渐空虚,再无力道可以调运。而偏偏对方的内力便如滔滔江水,泉涌不绝,似乎无穷无尽。他已经意识到时间拖得越长,对自己越不利,再这样下去,只怕非在这里拼到力绝身亡不可。
想到此,狄应振作精神,断喝一声,拼尽一股气力,丹田中内息爆涨,双掌齐推,一股风驰电掣般的内劲扑了出来。只听“嘎啦啦”一声巨响,那只木桌终于经不住两人强烈的内息激荡,应声粉碎,一块块碎片飞散在地面上。与此同时,白玉堂酝酿在剑鞘上一直蓄势待发的一股内力也倾泻而出,那副官的内功修为哪里及得上他们三人?身体被这一股强劲的内力震的直直向后飞出,砸碎了身后另一张桌子,“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狄应目呲欲裂,怒视展昭,慢慢将双掌放下,置于膝上。
展昭从始至终面不改色,气定神闲。收回手掌,拿起靠在椅上的青峰,缓缓站起身来,向身旁的白玉堂很低声的说道:“我们走。”
屋中的手持利刃挡在门口的二十名官兵同时望向了狄应,但狄应并不说话,只是两眼死死盯住展昭的背影。展昭也不回头,迈步便向门口走去,仿佛看不到屋中纵横交错的利刃一般。那些官兵得不到狄应的指示,被展昭镇定的气势所震慑,竟不敢拦阻于他,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白玉堂一手扶住展昭的手臂,一手握紧画影,两人并肩缓步走出了酒店,狄应始终未出一声。屋外的守军见他两人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而屋内的人全都目瞪口呆,目送他两人离去。一时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敢妄动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二人从屋前解下马匹,不慌不忙的慢慢走远。
展昭走的实在是很慢,出了酒店门口,再走得没有几步,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向前一个踉跄,一口鲜血便从嘴里涌了出来。
白玉堂这才知道他终究是被狄应最后那一股内劲震伤了,慌忙伸手扶住他,急道:“猫儿,怎么样?”
展昭实际上并未受到严重的内伤,只是内息方才被那股强力将逼回了体内,霎时郁结在胸腹之间,一时间舒散不开,胸口气血翻腾,便欲呕血。但他知道必须在气势上压制住狄应,才可以和白玉堂安全离开那间屋子,是以强压着喉头那股血腥气,不动声色。如今这口血吐了出来,胸口顿觉畅快了许多,向白玉堂摇头道:“不碍事,不必担心。”又喘了两口气,调匀呼吸,低声道:“扶我上马。狄应伤的比我重,他一时动弹不了,我们快走。”
白玉堂知道展昭体内现在定是真气郁结,行动不便,不放心让他单独骑乘。于是便将他扶上马背,接着自己也跃了上去,松开了另一匹马。一手护住展昭身体,另一手拉紧缰绳,双腿一夹,策马向前跑去。
屋中狄应眼看着两人上了马,只急的眼前阵阵发黑黑,险些晕去。急欲张口说话,无奈展昭最后那一股锋利的内息死死纠缠在自己丹田之中,只要稍一移动身体,便像是万箭攒心一般疼痛难忍。如果不静下心来打坐运气,只怕内腑难免都要受伤。
但是眼见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马上就快要消失不见,狄应也顾不得这么多,拼着五脏六腑严重受创的可能,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快追!”话音刚落,口中鲜血便喷了出来,死死拉住副官的手臂,下令道:“格杀……勿论!”说罢眼前一阵昏花,便即倒地晕了过去。
马背上,白玉堂用力抱紧展昭,尽量让他少受到一些颠簸,双腿连连加力,纵马疾奔。
展昭道:“想不到这狄应也是湘亲王一伙,只是我们昨夜才拿到钥匙,他今日便知道了消息并且能够有所部署。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别情的话,说明湘亲王的势力已远超过你我的料想。”
白玉堂道:“不过现在钥匙的事情已经泄露,只怕钥匙本身已经不再是重点,要除掉你我两个知道内情的人才是他们的当务之急。你不要再说话,抓紧时间调匀气息,他们没那么容易放过咱们。”
展昭依言不再讲话,放松身体,闭目调息。
然而此时,背后喊杀声已响了起来。狄应的一干属下得到了“格杀勿论”的命令,已经追了上来。白玉堂暗暗咒骂了一声,说道:“来的真快。”话音未落,便觉背后有弓弦声响,心中一惊的功夫,果不其然,利箭破空之声真奔后心而来。白玉堂眼疾手快,一把将展昭按倒在马背上,自己也跟着弯下身去,一支箭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根飞了过去。
白玉堂调转马头,只顾向路旁树林中扎了进去。这匹马本不如那些军马,加之背上负了两个人,速度更是慢了许多。
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又是一波弓箭射了过来。白玉堂耳中听得准确,单手持剑,返身拨开飞箭。饶是他一向聪明机警,虽然明知道这样跑下去迟早要被追上,此时除了硬着头皮促马前行之外,实在别无它法。好在这一带的树林中,树木生长的大多杂乱无章,地上又多荆棘杂草。这种地形之下,白玉堂与展昭这一单骑却比背后的大批军马灵便了许多。狄应的部队一时也赶他们不上,只得在后面不断放箭。
又奔了一段路,白玉堂眼前一亮——一条山路正逐渐呈现在他们面前。
展昭此时也说道:“玉堂,我们上山,把他们引上来。”
白玉堂一笑,低声道:“知道。”说着双腿用力夹紧马腹,策马向山脚下疾奔。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觉得□□的马“忽”的一下猛然向下沉去,又是那鬼魅般的怪声响起,地面爆裂,两把乌黑的刀劈了出来,将那匹马的两条前腿齐齐砍断。
“不好!”白玉堂惊呼一声,抱紧展昭,双足在马背上用力一点。马失前蹄,长声嘶鸣,立时鲜血飞溅,沉沉倒了下去。两人腾空而起,飞身上树。
“又是他们!”展昭只觉不可思议。从昨夜到现在,自己和玉堂的行踪仿佛就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中,随时都会遇到奇袭。狄应和谁人勾结姑且不论,现在巫神教的人又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现身,双方一唱一和,如同事先商量好了一般。
白玉堂和展昭两人本来心中打的是同样的主意——背后追来的兵马只仗着人多势众,且弓箭利害。只要将他们引上狭窄的山路,他们就不再占优势,凭自己两人必有办法对付他们。但是现下又多了这些行踪诡秘的邪教杀手,实在是棘手了许多。
“猫儿,现在身上怎么样?”白玉堂急急问道。
展昭道:“甩开他们还不成问题。”
白玉堂点点头。两人脚下同时发力,身形急纵,树梢间“嗖”、“嗖”之声,如有两只飞鸟箭一般的穿过,一蓝一白两个身影向着山上纵跃而去。
地面下的来人似乎不少。展昭和白玉堂两人此时已经踏上了山路,那些邪教杀手在山路之中无法再行遁地之术,纷纷从地下钻了出来。大致估量,也有二十余人。这二十余人显然比昨夜的四人身手更为高强,展昭自觉低估了对手,也低估了自己的伤势。适才与狄应一场比拼,他真气已有许多损耗,此时全力疾奔,竟然难以缩短与他们的距离。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本想叫他不要顾忌自己,先行离去。毕竟凭白玉堂的速度,身后这班追兵没有一个可以及得上。但是转念一想,心里也明白白玉堂决计不会弃自己而去,这句话也就没有说出口。
白玉堂明显感到展昭有三分力不从心,说道:“猫儿不要急。大不了就跟他们硬拼,难道怕了他们不成?”
展昭点点头,抛去心头杂念,一面奔跑一面专注调适自己的内息。
此时山路渐行渐窄,已是马不能行。展昭和白玉堂在山石间提气纵跃,飞快的向山上跑去。那二十余杀手追的很紧,不容许他们犹豫的时间,唯有一鼓作气向上攀爬,寻找有利的地形以供反攻。身后的一百余官兵纷纷弃马上山,穷追不舍,无奈速度难以跟上他二人,便又胡乱放起箭来。
“一群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白玉堂骂着,和展昭两人同时拔剑,回身挡驾这一阵乱箭,而脚步却不由的慢了下来。紧追不舍的那些黑衣杀手见眼前大好机会,纷纷持刀攻了上来。迅捷无比的刀剑相交,山谷间顿时一片“叮当”之声响起。杀机就在面前,展昭和白玉堂出招再不容有任何留情,两人都拿出十分的本事来认真对敌。
冲在前面的几名黑衣人已被两人砍倒,而后面的人便毫不犹豫的踩着他们的尸体不断攻上来。他们不会有丝毫在意同伴的生死,这一点昨夜展昭和白玉堂已经领教过了。
山路狭窄,两人始终将背后的追兵基本控制在单打独斗的范围内。若道路稍有宽敞,容纳他们并排攻过来,两人便转身疾走,略微拉开一段距离,再回头迎战。就这样且战且退,二十余人中已有近十人横尸于山野间,被同伴弃尸身后。这一班人每一个武功都不弱,和昨夜的四名杀手不可同日而语。展昭和白玉堂全力应战,却无暇注意到周遭地形在渐行渐高之中的变化。
转了不知多少个弯,展昭和白玉堂一路退上,此时眼前突然豁然开朗,狭窄曲折的山路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呈现在两人面前的竟是一个平坦宽阔的山谷。面前是一扇高耸入云的绝壁,几乎直上直下,山壁上生满了怪石青苔,陡峭非常,显然无从攀爬。回头看去,背后不远处则是一个悬崖,地势险恶,断崖边缘处便如被巨刀劈裂开一般,尖锐突兀。悬崖下不知是什么构造,但可以看见悬崖上白雾缭绕,想来下面定然深不可测。
再回过头来,仍有十余名巫神教的杀手已经在两人面前站成了一排,山下仍有喊杀声在慢慢接近,显然是狄应的那些兵将逐渐追了上来。
难不成真的是天绝你我?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
事到如今,别无选择,唯有背水一战。
青峰和画影同时一侧,寒光霞影,蓝衣白袍,风驰电掣一般向着十名杀手攻了过去。山谷深涧之中,悬崖峭壁之上,刀剑纵横,人影晃动,一场血战就此展开。
待到那些弃马上山的官兵手持弓箭纷纷爬到山头这一片旷野的时候,巫神教的杀手已经十余三四,白玉堂和展昭的长袍之上也早已被飞溅的鲜血染的斑斑驳驳。剩下的四名杀手已落败象,但仍然拼死相抗。
自古以来,每朝每代皆会有盘踞一方势力的邪教组织,他们之所以经常能够以一些近乎荒唐的信条笼络成千上万的信徒,并让这些信徒毫不犹豫的为他们卖命,这其中是有他们的道理。展昭和白玉堂只觉自己现在面对的的确是不折不扣的邪教徒,他们的杀气之中没有丝毫温度、故而也没有丝毫犹豫。“杀”仿佛就是他们头脑中唯一的信念,可以不顾同伴的生死,甚至不顾自己的生死,只要可以将敌人置于死地,完成任务,可以不择手段而为之。
白玉堂在一剑刺穿一名杀手的下腹之后,这人非但不加反抗,居然誓死向白玉堂扑了过来。白玉堂的剑还插在他身上,一时不及反映,被他扑倒在地。这人抓住白玉堂双臂,拉住他便向悬崖边滚去,竟是要与他同归于尽。白玉堂被他突然扑向悬崖边,这片空地在向着悬崖的方向又是一个斜斜的下坡,白玉堂心惊之下,一时竟然摆脱不了这人双手拼死的桎梏,慌乱中将剑从他身体里拔出,运力在地面上一插,画影没入泥土中,白玉堂抓住剑柄,这才停住了身体的不断下滑。运劲飞起一腿,将那垂死之人一脚踢向悬崖下面。那人临死之前长声怪嚎,嚎叫声坠入深谷,经久不息,直到渐渐不闻。
白玉堂兀自心惊肉跳,但不容他丝毫的喘息,旁侧一股杀气袭来,又一柄乌黑的大刀向着他面门砍落,白玉堂侧身闪过,拔出插在地面的画影,挥剑招架。
展昭此时正被两名黑衣人两面夹攻,不及腾出手来相助白玉堂,只不断以余光扫去,留意他的情况。
此时那百余官兵已经在四周摆好了阵势,一把把强弓对准了展昭和白玉堂,只等他们一露出破绽便立即放箭。
这边展昭已陷入苦战,那两名杀手似乎受到了刚才的启发,一齐变换了打法,招招都恨不得与展昭同归于尽。江湖上比武对决无非是你死我活,但如今面对两个只求同死的对手,展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应对。他只要攻出一剑,对方就把自己身体送到剑尖上来,只求被他手中长剑穿胸而过,好让同伴捉到破绽。展昭适才与狄应一场比拼,消耗了许多功力,此时酣斗已久,体力已有不支。加之剑招被两人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搅乱,渐落下风,迫于不停的挥剑招架。
一步渐退一步,展昭一步步被逼退到了悬崖边。悬崖边是个倒向倾斜的下坡,就算没有打斗,光是站在这里也已经很危险。白玉堂见展昭落了下风,心中焦急,手中剑招愈发又快又狠,只欲一剑取了眼前这人性命,好去相助展昭。
就在这危急之时,一旁那冷眼观战的官军头领起了坏心。他见二十余名巫神教杀手现在已经仅剩三名,心中盘算,如果等到这最后三名杀手也被这两人干掉了,到时候凭自己的队伍不一定有把握能杀掉这两人。完不成任务不说,恐怕这一行人全数都要将性命送在这里。想着,他决定不再顾忌这几名杀手的性命了,反正他们巫神教的死士视死如归,与其牺牲自己一干弟兄的性命,不如牺牲这些杀手的性命。
一个放箭的手势暗暗落下,在悬崖边拼杀的几人都没有注意到。转瞬间箭如雨下,这次放箭之前,一排排弓箭手已有充分的时间列好队伍,做好准备,是以这一波弓箭袭来,远不是方才追逐间胡乱所放之箭那么好对付了。
这一番乱箭袭来,对苦战中的展昭和白玉堂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那三名黑衣杀手立时便有两名中箭。白玉堂面前的杀手背心被利箭一穿而过,身体登时垂软下来。白玉堂一看,正中下怀,左手便在他胸前一提,把这人提在手中当作盾牌,挡住不断射来的箭矢,挺剑刺向一名正在苦苦相逼展昭的黑衣人。
展昭面前的两人已有一人中箭倒地,另一人正不得不回剑招架从旁侧攻来的白玉堂,此时展昭的身前便无一物可以替他遮挡弓箭。官兵的弓箭手分列三排,按照次序不断的放箭,展昭此时不得不舞动长剑抵挡。
然而那倒地的一人并未气绝身亡,只是俯卧在展昭的脚旁,展昭和白玉堂都料不到他未死,都对他没有防备。岂料那人竟会突然发难,两手伸出,如铁钳一般掣住了展昭双腿,拼尽最后一口气全力将他向后一拖。展昭脚下站立不稳,身体向着悬崖边便倒了下去。
眼看展昭便要坠入万丈深渊,白玉堂惊呼出声,不及思索,顾不上身后正向着自己砍来的一刀,身形急纵,伸出左臂便去拉他的身体。
展昭刚才脚下失控的一刹那间,心中便有一个念头划过:“看来今日果然要命丧于此,只盼玉堂能够全身而退……”如今见白玉堂不顾生死,飞身便来相救自己,不禁大惊道:“玉堂不要!”但是此时白玉堂人已在半空中,另外那黑衣人的一刀在他背心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白袍上登时绽开血花。白玉堂不顾背上受伤吃痛,仍然向前急纵,左臂拉住了展昭右手,在崖边石头上一个借力,将展昭身体向崖上甩去。自己却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摔落了下去。情急之中伸手急抓,攀住了悬崖边一块凸起的小小顽石,身体吊在了空中。
展昭双足一落地,便立即回身去拉白玉堂的手。谁知身旁那杀手看的清楚,一刀运起内劲劈去,将白玉堂手中唯一所攀的那小块岩石连带着周围一大块石板劈的粉碎。展昭阻拦不及,白玉堂手中突然一松,再也无可借力,身体便向着那万丈深渊直直的坠落了下去。
上面的官兵和杀手见白玉堂坠崖,立时将所有的目标转向了展昭,均想只要再将他杀掉那便万事俱全。但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展昭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犹豫,向着悬崖下一个纵身便跳落了下去。
包括那杀手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愣在当地,那杀手距离悬崖最近,抢步上前察看。
——苍茫云雾之间,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袍袖四散,向下坠落,如同一只断翼的白鹭,身上带着些许模糊的血迹。而一个蓝影却像一只雨燕一般从悬崖边直扎了下去,身形优美,毫不犹豫的向着那一团已经看不清楚的白影飞了下去。
两人一番不顾性命的互相回护,最终难逃厄运,同时坠下了绝壁。
展昭是自己纵下悬崖,自然比白玉堂下坠的速度要快。但是两人一同向下坠落了数十丈,展昭纵跃的力道已尽,他知道此时如果再不抓住白玉堂的话,只怕到两个人一齐坠到崖底粉身碎骨之时也是抓不到他了。可是此时他相距白玉堂的身体实在还有一小段距离,虽然白玉堂在空中尽力伸出手来,但自己几次伸手都够不到。向旁侧扫了一眼,展昭一咬牙,右手青峰向着山壁挥出。青峰带着一股劲风扑向石壁,展昭借着这一送之力又向下窜出了一丈,左臂用力向下一抄,将白玉堂右手抓在了自己手里。
手中一沉,成败在此一举。展昭咬着牙,将自己丹田中所有仅剩的内力贯注于持剑的右臂,反手握剑,眼中看的清楚,将青峰向身旁逐渐开始凸出的一块石壁拼劲全力刺去。
开山裂地一般的巨响,由于剧烈而快速的摩擦,青峰插入岩石之后,随着下落之势在坚实的石壁上闪出无数火花。
下坠之势与青峰传来的阻力,两股力道互相抗衡,展昭只觉自己的身体险些被撕裂开来。也因为这两股力量的碰撞实在太过猛烈,白玉堂的右腕骤然不可阻挡的从自己左手里滑脱,展昭大惊,真气贯注手腕,用力抓去,却终于没有能拉住白玉堂的手。幸而白玉堂右手里仍然握着画影,展昭这一抓竟然抓在了画影的剑锋之上。与此同时,右肩的旧伤传来撕扯的剧痛,展昭只当那只手臂不是自己的,只管死死的抓住青峰的剑柄不放手。
待到这两股力量逐渐互相抵消,两个人的身体终于在半空中停了下来。青峰剑横插在山壁的岩石之中,展昭的右手吊在青峰的剑柄上,左手捏着的是画影的剑刃,白玉堂右手握着画影,身形悬在半空。
鲜血开始顺着画影慢慢流了下来,虽然稳下身形之后,展昭尽力平伸四指,和拇指一齐用力捏住画影,避免宝剑割伤手指,但是适才紧急之间根本顾不了那么许多,手指受伤早已十分严重。
血顺着剑刃流过剑柄,又从剑柄滴到了白玉堂的脸上。眼看着展昭吊在青峰和自己之间,全身劲力似乎都绷在那鲜血淋漓的几根手指上。而血液的润滑之下,画影仍然正在一寸寸不停滑落,仿佛可以看到那锐利的剑刃一寸寸的割着他的血肉。白玉堂实在看不下去了,颤声说道:“猫儿…放手吧……”声音中已是恳求。
展昭额头上青筋都已经绷的清晰可见,颤抖着双手,摇头道:“我不会放手,你也不准放手!”
白玉堂非常明白现在的情况下,自己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了,也知道展昭如此拉着自己同样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放开自己,他尚有生还的机会。于是说道:“昊天楼之上你做了那个抉择,我成全了你。现在轮到我来做一个抉择,猫儿,你也应该成全我。”说到这里白玉堂顿了一顿,万般不舍的再向展昭看了一眼,最后说道:“猫儿……上面还有家国天下在等着你。”说罢,向展昭微微一笑,闭上双眼,缓缓松开了抓着画影的右手。
展昭见他真的放手,大惊失色。在那一刻他脑中已经什么都没有留下,社稷?天下?阴谋?证据?都没有。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抹飘然坠下的白影,他的心中此时唯一所想,也只是保护这抹白影。展昭右手在青峰的剑柄上急推了一掌,同时松开了剑柄,又一次纵身向他下落的身影追去,左手松开画影,向下用力抄住,这次将白玉堂的右手腕牢牢的抓在了手中。
适才两人吊在半空的时候,展昭就看到不远处的下方山壁上有一枝伸出的枯树,心里正在盘算是否可以借那枯枝脱险,谁知白玉堂却放了手。如今再次抓住白玉堂的手臂,两人的下落之势已不如方才那样猛烈,展昭右手看准最粗的一根枯枝,运力抓了上去,两个身形再一次悬在了半空。
看到展昭不顾性命的第二次相救,白玉堂向他吼道:“你疯了啊!?给我放手!”
第二次的撕裂之力直让展昭全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一般,鲜血和汗珠不断的滴了下来。不过幸好这次抓住了他的手,他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了。展昭心里想着,竟然笑了出来,颤抖着说道:“我若是连你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家国天下……?”
此时,那株树枝由于已经枯死多年,根茎早已不能牢牢的抓住岩壁的土壤,已经开始禁不住两个人的体重,慢慢的脱落了起来。
展昭看了一眼那不断滑脱的树根,却回过头来向白玉堂笑道:“玉堂……”
白玉堂听了刚才展昭的那一句话,多年以来的心愿这才算是彻底了却。他终于可以肯定这个人原来心底里也是真正的爱着他的,如同自己一样。两个人在空中默默对视了良久,白玉堂终于也向展昭点了点头,笑道:“好,我们就死在一起。”
他的话音刚落,那棵枯树枝也忽然向下一沉,从那山壁上彻底脱落了出来。
展昭松开了握着枯枝的手,白玉堂右手把展昭身体向下一拉,将他抱在了怀中。不知道这深渊还有多远才看的到底,也不知道他们方才是已经坠过了大半亦或是刚刚开始。不知道身下会是无底深潭还是嶙峋怪石,亦不知道下一刻是会葬身湖底还是粉身碎骨。不过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一切浮世云烟,就让它们像这样擦身而过吧。此时这两个身影在空中相拥,再无任何牵绊,直直的向崖底坠落了下去。
事实上这万丈深渊之下,是一条湍急的深涧。适才展昭与白玉堂在崖顶上打斗之时也曾看到一层更高的山壁,这座山正是淮安一带以地势险恶著称的三涧山。所谓三涧,是指这山上有三重绝壁,每重绝壁都有一条瀑布相连,连成一条上下相差万丈的湍急流水。而展昭和白玉堂两人正是从中间一座绝壁的旁侧跌落,最终坠入了三涧山中部的激流之中。幸好这中部的激流两侧山畔层层叠叠生有许多树木,是以两人在跌落在急流中以前被这些树木的枝桠略微阻挡了下坠之势。
坠入水流的一刹那间,白玉堂感到全身一阵彻骨冰凉。两人因为下坠之势过猛,掉进水中之后仍然迅速下沉了数丈。白玉堂在水中睁眼看去,只是一片漆黑,试着动了动手臂,感到展昭的身体仍在自己的臂弯之内,便振作精神,搂紧他身子,只待下落之势稍微暂缓,便带着他竭力向水面上浮去。
展昭不识水性,落水之时便已被水呛在了喉中,险些背过气去。白玉堂实际上也是水性平平,勉强算是可以在水里保住自己性命,然而如今带了已经重伤的展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本事,竟然成功的浮出了水面。
两个人的头钻出水面的一刹那,白玉堂感觉耳边风声大作,这才明白这是一条山间激流。听见展昭在耳边咳了出来,白玉堂稍微放心,知道他并未被水呛的闭住了气。他只觉满眼都是水,难以看清处境,一手抱在展昭腰间,另一手便抬起来去拭抹脸上的水。而就在他目不能视的功夫里,白玉堂突然感到剧烈的一震,好似在什么东西上重重磕了一下,同时展昭轻轻的“啊”了一声,继而两人又是不由自主的顺着水流急速向前飘去。
“怎么了猫儿?”白玉堂甩开脸上的水珠,急急问道。却讶然发现原来这湍急的水流之中,竟然随处可见形状怪异的礁石。想刚才那一震,定是撞在了礁石之上,自己和猫儿面对着漂在水中,刚才那一下竟是实实在在撞在了他的背心上。
不等白玉堂再说出第二句话,紧接着就又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出现在他的面前。激流之中白玉堂只感完全使不出力量,唯有咬牙抱着展昭用力一转,让自己的身体垫在他的身前。他背上本就有一条极长的伤口,如今这一撞之下,一阵筋断骨碎般的疼痛传来,白玉堂只觉眼前金星乱冒,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咬牙心道:“不能晕……晕了猫儿就死定了。”想着,强打精神回头望去,尽量寻找可以落手的岩石。
展昭此时已有七分神志不清,只感觉自己在水中身不由主,目不能视。唯有白玉堂的声音偶尔从耳边传来:“猫儿,坚持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有死,怎么能死在这里?”抑或是,“你给我精神点!敢睡我就把你扔在水里!”等等话语不断的激励着自己。
感到身上的温度在一分一分不断离开,展昭强撑脑中的意识,伏在白玉堂的肩上。然而他看不到此时的白玉堂已经遍体鳞伤,汩汩的鲜血从头上、背上的伤口中不断流出,将身后的水染成一缕淡红之色。
白玉堂心中撑着最后一股信念,眼睛里看准了一块接连到岸边的巨礁,伸出一只手狠狠的抓住了那礁石上的一块凸起,终于将两人的身体在激流中停了下来。白玉堂只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一手攀着岩石,另一手用尽身上最后的气力将展昭的身体向岸上推去。
浸透了涧水的身体似乎有千斤重,展昭感到自己趴在了坚硬的地面之上,又咳出两口带血的水,身后传来白玉堂的呼唤声:“猫儿……”展昭心中猛的一激灵,清醒了几分,强撑身体回过头来,想要拉白玉堂上岸。
但是一回首间,展昭眼中所看到的却只有滔滔流水,两侧的山壁如同巨大的怪物,向他的胸口压来。低头看去,白玉堂适才攀过的那块岩石的凸起周围还留有淡淡的血痕,但是人呢?人已经不见了。
展昭只觉的心中一空,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脑中一时反应不过来,迷茫的开口唤道:“玉堂?”
玉堂…玉堂…堂…
除了自己虚无缥缈的回声与激流拍岸的生硬之外,哪里又有第三个声音回答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骤然缠住了他的心,展昭顾不上自己此时能不能站的起来,这股巨大的恐惧令他一刻也不敢停留,起身便向水流的方向走去。然而刚刚站起身来,背后断裂的肋骨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但是他仍然不敢停下来,爬起身来忍着浑身剧痛,踉踉跄跄沿着岸边便走。
当他不知道第几次摔倒在地的时候,混沌不堪的脑中仿佛终于明白一件事情:白玉堂不见了。
不见了?之后呢?展昭不敢想。
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将呛在腹中的水和着鲜血咳了出来以后,展昭心中似乎清明了几分。望着奔流而去的山涧,白玉堂最后那一声轻唤还在耳边。坠崖?血战?阴谋?全部都恍如隔世。他只记得就在昨日他们两人还坐在萧湖水畔,谈笑着一生的相守。
展昭只觉一阵急痛攻心,再也支撑不住,昏晕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