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淡淡》夕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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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芳年和赵进带着人上山，只管到处围堵已然吓散了魂的教匪，其实已经是摧枯拉朽，直如砍瓜切菜一般的痛快。赵进一马当先冲上了山顶的平台，只见福康安单膝跪在一具尸体旁边握着那尸体的手垂头不语，不由得踏上前去，抱拳行礼，“福军门，此役大胜，可待与朝廷请功了！”
　　福康安抬头，眼中清冷，压根似没看见他一般，只是淡淡地开口，“把你的人约束住，不要杀伤山上被囚的百姓。”
　　赵进原先兴奋若狂的心思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想到前日傍晚的争论，顿时心里百转千回，又是后悔又是暗恨，也不好表露出来，行礼后退了下去。正遇上杜芳年带着人过来，远远看了一眼福康安，低声问道，“怎样？”
　　赵进拧着半边脸，咬牙觑了一眼福康安，轻轻啐了一口，“没我们什么事了，不用想着了。”
　　杜芳年知道是昨晚得罪了这个新贵，怕是今晚的功劳是不会安给他们了，不由得也是懊丧，心思一转，拉着赵进远远避开，低声开口，“我们从兰州过来，领的是督帅的严令，自然该是给督帅复命。”
　　赵进听他这样一讲，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抢在福康安前面先邀了这个功，尹继善得了这个喜讯，自然是第一时间要报圣上知晓，到时侯他们两个的名字达了圣听，谁还能抹了他们的功劳不成？当即也不管山上的军务，找了个千总吩咐了两句，赶紧下山寻师爷去了。
　　福康安不见了云素已是心里一片灰暗，加上魏虎就替他死在了眼前，仔细回想起来，也当真是侥幸异常，看着苍茫山色，竟是没觉得这一仗有多么可喜。何冲带着人收拾山上的残局，天色大亮的时候已是回转过来。禀报道，“启禀福军门，共剿杀教匪一千二百余人，另有七百多俘虏，零星有逃入山中的不可计数，但是匪首已被军门击毙，另虎狼山惯匪，协同造反的赵二熊已被擒获，如今押在山神庙中，标下是做老了兵头的，这一仗照实胜得漂亮！”
　　福康安“唔”了一声，想到自己见到小六子就是在那个山神庙，小六子既然在那里，想必云素也是在那附近不见的踪影，不由得心里又有了一线希望，一边迈步朝那山神庙走去，一边问何冲，“原先拘到山上的那些百姓可都安置？”
　　何冲压根没有注意这些，只是想到福康安曾经严令上山不可伤害被拘的百姓，也就顺口答道，“被土匪关在那山神庙里烧死了不少，也有跑了的，如今都散开了，标下不清楚人数。”
　　福康安心下一痛，等走到了山神庙的时候，竟是脚下有些虚浮，只见黑黢黢一座小庙，房顶已然烧塌，到处都是散落的木梁橼檩，烧焦了尸体压在废墟下面依旧散发着焦糊的气味，不由得闭上眼睛才能抑制心里的感伤，他自从知道云素被囚禁山上之后，就对能再见她不抱多大的希望，如此乱军之中，她一个纤弱女子，如何能逃得性命？唯一的寄望就是小六子能看护于她，无奈竟是连小六子也和她失散，难道她当真葬身这火海当中？
　　半天才睁开了眼睛，长长吁了一口气，“何冲，让人把这些尸体扒出来放在一边排好，等他们的家属来认。”
　　何冲觉得奇怪，军队剿匪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任务？不由得看了福康安一眼，福康安手抚着那犹自温热的，烧得黑黢黢的庙墙，沉默不语，半天才反应过来何冲竟是打量着自己，他知道自己这是失态了，不由得吸气稳住心神，淡然开口，“云北城里抚恤还需人心稳定，我们这样做必是能得当地富豪缙绅的人心，去吧。让兵士小心一点，不要弄坏了尸首。”
　　这一仗下来，何冲是他说什么做什么的，当即领命去了，看他脸色苍白神色不对，不由得走了两步又回头，“福军门，标下先护着您回大营吧，那个妖道虽然死了，但是妖法怕是没散，您还是先回去歇歇吧。”
　　福康安心里凄苦，却不能为外人道，他偷袭其实是为了云素，侥幸成功却依旧是没能救她回来，一时间不能接受，听他言语关切当是出自真心，不由得勉强一笑，“不妨，你自去，叫他们寻多都统过来见我。”
　　不一会，就看见多尔济扶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过来，定睛一看，居然是钱度，不由得惊喜交加，“钱度，你还活着。”
　　钱度见他，真有二世为人的感慨，哆哆嗦嗦半天才说出话来，“瑶林，你这是救了我一命啦。”唏嘘半晌才稳住心神，看周围并没有外人，抓住他的手，“你就在这附近找，我拽了她出来的，并没有烧死在里面，她心思清明，该是还活着，你快找，定能找她出来。”
　　福康安听他说得这样肯定，不由得心里希望骤增，当下也顾不上避嫌，当即命令身边的兵士，看见散落在周围的“肉票”一律请到他这里来，多尔济更是急着寻找女儿，从魏庆带来的兵士也都知道多都统的女儿也失散在山上，一番仔细寻找，却是没有一点儿踪迹。云素就仿佛一滴水一般，消逝在山上的硝烟之中，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