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的小酒馆》牧汤饭咸

45、第六把锤子

　　木酒杯接待的第一拨客人是住在对面屋的矮子和那天跟他吵架的花衣服。

　　今天花衣服的颜色单调了不少，不过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一身鹅黄，就像只直立行走的鸡。娇艳如初春嫩苗的衣服颜色衬得他的脸格外黝黑。让金下意识对灿灿说道：“不长大挺好……”

　　看了眼黄衣服的矮人，灿灿下意识抬起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叽叽叽！”

　　我就算长大了也没那么伤眼睛！

　　两人前后走进小酒馆的时候金还怕他们打起来，不过大概是那天吵架损失严重（总计毁坏一个红眼罩、两个木质增高鞋垫），两人如今也只是坐在吧台上相互嘲讽几句而已。

　　“哟，矮子，我看你这脚离地都快二十米了吧。”花衣服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矮人族不知道性子里是不是都充满了不服输的因子，就喜欢坐在有挑战性的地方。迄今为止金搬出来的几套小桌椅都没人坐，大家就喜欢顺着梯子往吧台上坐。

　　“瞎子就是瞎子，我再往下坐一点脚都能着地了。”增高鞋矮人也不服输，和花衣裳呛声起来。

　　林冲了一壶菊花茶，精致雅黄的菊花在滚水中上下翻动，散发出阵阵草本的淡香。原本想这么端上去，但是想到矮人族的急脾气，林无奈往杯子里铲了几块冰。

　　“两位想喝点什么？”将冰火两重天的菊花茶推到矮人面前，林像是平时一样招待起了客人。

　　“嗯……还没想好……”虽然这么说。花衣裳矮人既没四下寻找菜单也没向林询问有没有推荐的酒饮，一双眼睛不住地往小酒馆的门口瞟去，似乎在等什么人。

　　“点个酒而已，也这么磨磨唧唧，怎么会有女矮人看得上你。”增高鞋垫矮人趁机扳回一城，然而他的眼睛也忍不住往门口看去。

　　“嗯，是看不上我，不过人家看都看不见你。”

　　两人似乎都在等人，不过等人期间也没忘了呛声。

　　就在林猜测着他们在等谁时，下一刻门铃声伴着女矮人们尖亮热闹的交谈声一起涌进了小酒馆里。

　　“林老板，来四杯果汁酿酒。”罗拉几人顺着吧台旁的小木梯手脚灵活地爬上了座椅，悬空晃荡着自己的小短腿朝早已入座的两个男矮人打招呼。

　　“哟，阿乔阿卓你们也在啊。”一起打铁的交情，女矮人们朝两人点头致意。

　　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个男矮人同时涨红了脸，尤其是穿着鹅黄衣服的阿乔，烤焦麦穗肤色的脸上透露出一股石榴熟透般的红，仿佛是喝高了酒，越看越伤眼睛。

　　“啊，是，好巧啊，我，我点得也是那什么，果汁酿酒。”阿乔故作若无其事地捧着手里的茶杯，不知道磕磕绊绊的说话内容已经暴露了他。

　　“好巧，我也是果汁酿酒，看来我们口味很相近啊。”阿卓不甘落后，强行凑巧了一回。

　　巧什么巧，你们根本什么都没有点好吗！

　　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金只悄悄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忍不住有些嫌弃这些矮人追求异性的技巧，这都比不上笨笨的阿壮。

　　阿壮好歹还知道送心爱的玫瑰花呢。

　　林倒是十分温柔地没有拆穿男矮人们拙劣的表演，将新鲜的各色矮人族水果放进石臼里，笃笃笃的捣撞下，紫红色的汁水溅到了林的白边围裙上，像是一幅随性喷绘。

　　用滤布将果汁提取，搅拌混进橡木桶酒里，再点几滴柠檬，果汁酿酒就完成了。

　　水果的残渣林也没有浪费，棉线扎紧封口就丢进了一旁煨着肉的小锅里。

　　金帮忙把酒倒进了下午老矮人送的酒杯里，没有额外的装饰，女矮人们也毫不介意。

　　一群矮人口渴般猛灌了一口酒，才又打开了话匣子，不过鉴于矮人们的职业病，这次他们讨论的话题是：这杯子看起来真不错！

　　像是验货师为了确认杯子的品质，矮人们三两口就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嘴巴里还鼓鼓地含着酒，就拿着木杯颠来倒去地观察起来。

　　林：职业生涯第一次如此受挫。

　　“唔唔，唔无无唔！”你看这个杯子打磨得简直找不到切割的痕迹。

　　因为嘴里的酒还没有咽下去，阿乔含糊不清地说着。

　　“你们的杯子让我看看，我总觉得这套杯子的大小是一样的。”名为小兰花的女矮人率先咕噜咽下了酒，说着自己的发现。

　　于是众人又开始交换观察起了周围人的酒杯。

　　林看到阿卓和阿乔交换杯子之前都偷摸用衣摆擦了擦杯口和边缘，大概是想让女矮人觉得自己十分爱干净吧。

　　几经转手，最后阿乔的杯子落到了阿卓手里，阿卓的杯子……在阿乔手里。

　　那一瞬间，林明显看见两个男矮人眼睛里跑出了好多脏话，差点没被逗乐，阿乔嫩黄色衣角上沾着的酒渍也嘲笑着两人。

　　相互交换完的女矮人们开始此起彼伏地赞叹着这套木杯的精巧，就连被一群人称为大师的罗拉也对这套杯子的工艺十分推崇：“林老板，你在哪里买到的杯子，你认识制造师吗？”

　　林隔空朝后花园的方向指了指：“老乔治送的，你们不认识吗？”

　　矮人族对于制造业十分推崇，但与此同时要求也十分严格。因此矮人族中制造师的数量其实很有限，相互之间也都十分熟悉，换言之林此时的小酒馆里其实聚集了矮人族的精英团队。

　　闻言，罗拉将酒杯举起，迎着烛光观察着杯子底部的纹理。迎着光的地方，隐约可见一个小山丘一样的符号，看起来有些粗糙：“确实是老乔治。”

　　“没想到他还在做东西……”

　　“那为什么他……”

　　热闹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沉寂，林开口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吗？”

　　阿乔摇头表示没事，想了想又十分沉重地拍了拍林的肩膀：“辛苦你了。”

　　？？？

　　“老乔治的脾气不太好吧，他把杯子送你之前，你们一定遭了不少骂。”罗拉无奈地摇摇头，又带着笑。似乎即便这几年她一直都在外游历，但对于老乔治依旧十分熟悉。

　　罗拉的话让金深有感触地点点头，他就没见过脾气这么臭的老头。

　　林倒是没有附和，从观察看其实整个矮人族的脾气都很糟糕，不过是只有老乔治敢指着金的鼻子骂而已。

　　“不过老乔治虽然脾气不怎么样，工艺确实没话说，老板你们也算是赚了。”阿卓的话里带着对于老乔治的推崇与尊敬，在座的矮人们都点了点头。

　　“老乔治是一个纯粹的制造师，一生都献给了风箱和铁锤，没有家庭、没有朋友。如果用你们人类的体系来划分，老乔治就是皇家学院的校长，站在如今矮人制造技术的顶峰。”经过最初对于老乔治的吐槽，罗拉讲起了老矮人的事迹。近年来，除了钻研自己的技术，老矮人也会经常指点小辈。

　　只是暴躁的脾气让所有受指导的制造师对他又敬又怕，以至于如今拿着他做的酒杯，他们都有种微妙的恐慌感。

　　总觉得下一刻老乔治就会推门而入，继而破口大骂：你们一群小兔崽子在干什么？不去钻研技术反而在这里喝酒？做点破铜烂铁就满足了？怪不得那些个精灵看不起你们呢，他们打过来的时候你们是想用缺胳膊少腿的小零件去砸人家吗？

　　“叮铃。”门上的金色挂铃发出一声轻响。

　　正处于在校长办公室喝酒恐慌感中的一群矮人立刻松开酒杯坐直身体，只是等了一会儿，没有一个人进来。

　　金有些疑惑地去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汗味。

　　想到昨晚也是这么响一声后又没了下文，金抬头看了看门上的铃：“你是不是坏了？正好在矮人族你要不要我叫人来修修看？”

　　金铃无声地晃了晃，表示抗议。

　　见没人进来，原本梗着脖子等骂的矮人们又恢复了吵闹的脾性，放肆地碰杯聊天，在林将麻辣鱼端上桌之后，气氛又被推到了另一个高潮，一群矮人斯哈斯哈地吃得满头大汗，连讲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林老板，哩这个搜艺，我明天还来！”阿乔一时间都忘记身旁坐着女矮人，形象全无。

　　“林老板，加冰，哧溜。”辣得合不拢嘴的女矮人，吸了吸没兜住的口水。

　　辣爽了的一群矮人在掏空了林的冰水存货后，勾肩搭背地离开了。有家室的朱丽叶没来，阿乔和阿卓十分殷勤地跟在女矮人们的后面想要送她们回去。

　　将清泉水倒进制冰的小暗格里，林捞出了刚才和果渣一起焖煮的肉，煮得皮白肉粉的五花肉散发着淡淡果香。切片装碟后，舀起盖了红艳辣椒的鱼头盖上，林又嘱咐金拿了一瓶微酸开胃的果酒。

　　“我们去后花园吃夜宵吗？”爱上丛林夜空的金显得十分愉悦，一手拿着酒一手推开了后花园的门。

　　“不，这是给老矮人点的宵夜，他让我招待完客人后给他送过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与昏黄烛光完全不同的银月光辉从森林中争先恐后地涌入小酒馆。

　　月光下，神语花散发着莹莹光芒，点亮了小花园的这个角落。

　　一阵风吹过，林和金隐约听到了喃喃的精灵细语，渺远而神秘，有人说，精灵的话语，是神的遗音。

　　但很快，随着风声的止息，蝉蛙鼓鸣就掩盖了隐约的声音。

　　看着微微弯了花枝的神语花，林有些不确定道：“金，你说神语花是不是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