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特典番外·怎生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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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刚下过一场雪，今天天气晴朗，而文学院大一新生魏璎珞，正要出去进行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约会。
“你们要去哪里约会呀？”蒙古族的舍友娜仁托娅咬了一口苹果，好奇地问道。
“去故宫——不对，你少套路我，都说了我不是去约会！”璎珞斜了蒙古少女一眼，无奈地说道，“只是灵筠说她小舅舅这学期有门选修课要写一篇论文，这不是她觉得我文采好吗，才让我陪傅恒一起去。”
“大冷天的去故宫？这是什么约会地点，直男们的想法可真搞不懂。”娜仁托娅完全无视了璎珞的辩解，她选择固执己见。
“……”
璎珞有些疑惑，难道她应该大热天的去故宫吗？
“灵筠自己怎么不陪长辈？”舜华抱着厚重的课本，眼睛都没抬。
“我知道答案哦。”雅南慢悠悠地说道，“因为我和苏勒在交往，娜仁托娅的哥哥在追舜华，而她自己在跟乌日打得火热，灵筠也有青梅竹马……所以我们算下来就只有璎珞还是单身，不怪灵筠着急啊。”
“哦对不起，我给宿舍丢人了。”璎珞做了个鬼脸，“那是因为我在等我未来的男朋友，好不好？我坚信有朝一日他会出现在我身边，然后我一眼万年。”
“说到莫日根，他好烦。”舜华终于抬起了头，她皱着眉看了一眼还在吃苹果的娜仁托娅，“我说，你能不能管管你哥？”
“璎珞你在讲前世今生的故事吗，小说里经常出现的设定，好浪漫哦！”娜仁托娅非常浮夸地说道，完全无视了舜华的抗议，她选择自说自话。
“……”
这只是璎珞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已经演绎过无数次的宿舍日常中平平无奇的一部分，大一课业没有太重，舍友也都很好相处，璎珞对她的大学生活相当满意。
不过璎珞也有一些事情没说，因为她心知说出口必定会被姑娘们取笑，其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璎珞并非那种轻易会对男生产生兴趣和好感的性格，不然她也不会在大家偷偷摸摸早恋的时候无动于衷，让姐姐璎宁一度担心她是不是过于迟钝。但事实上她只是觉得跟这些幼稚的小男生们相处实在是浪费时间，不如好好读书，搞搞事业。
不过约会地点是露天场所，而非图书馆，这的确让璎珞有些欣慰。
等等，她怎么也跟着默认这是约会啦？！一定是娜仁托娅把她带偏了……璎珞有些懊恼地揉了揉针织帽，这时候身边却响起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久等了。”
“没有没有，是我来太早了。”见是傅恒，璎珞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没有迟到。”
“天气冷，我去买热饮了，暖一暖手吧。”傅恒递给她一杯奶茶。
“谢谢！”璎珞有些受宠若惊，“你居然这么讲究吗？”
“讲究？”傅恒笑了一声，“那应该拿个手炉才对。”
“这也太少爷了，我以为是那种缝好的，像是热水袋一样的东西，不过如果破了个洞，就要被烫伤了。”璎珞思索了一下，然后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站在原地愣了愣。
糟糕，走神了——她抬起头，刚想跟傅恒道歉，却见傅恒看着她手里的奶茶，也有些出神，这让璎珞不禁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我说……少爷？你该不会是想喝我的奶茶吧，你可以直说的。”
“你叫我什么？”傅恒皱了皱眉。
“就，少爷啊。”璎珞不明所以地说道，她不过就是顺着两个人刚才的玩笑喊了一句，怎么傅恒感觉奇奇怪怪的。诶，她为什么能喊得这么自然呢？
没错，这就是璎珞没有告诉几位朋友的心事——在她于开学典礼上意外邂逅来看外甥女灵筠表演节目的傅恒的那一刹，她就莫名地觉得眼前的这个男生有些熟悉，好像那一瞬间时钟倒转，流光回抛，所有的巧合汇聚在了一起，无数画面像是碎片一般从眼前掠过，她看得不甚清晰，却只觉……一眼万年。
万年或许有些夸张，但是几百年总该有的。
这或许就是缘分吧，应当是她孟婆汤没饮尽，留了些前世的记忆影影绰绰，倒是平白惹了她烦恼。前世的她与现在的她，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吧，她可没必要去继承前世的缘分，不然这岂不是强买强卖、强行绑定？
地上的积雪已经被早起的环卫工人们清扫过了，雪脏兮兮地堆在不影响人走路的角落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渍，还有一些因天气寒冷尚未融化的薄冰。
“小心。”傅恒拉了她一把，这才让璎珞没有滑倒。
差点就走着走着不见了，璎珞松了口气，又跟傅恒道谢。
“我总觉得我道谢的样子过于熟练。”璎珞抬头看着他，看玩笑道，“莫非我前世时常同你道谢？”
“总觉得你并非心甘情愿。”傅恒也看着她，然后两人一起笑了出来。
屋檐上还有落雪，琉璃瓦上白雪皑皑，又有红墙相衬，倒是好看。璎珞凝神看了一会，傅恒已经买好了门票，见璎珞在发呆，他问道：“东西两边，等会从哪边逛？”
“西六宫吧。”璎珞不假思索地说道。
傅恒微有诧异，但他想了想，确实点了点头：“也好。”
“是你写论文。”璎珞提醒他。
“是你陪我逛。”傅恒认真地答道。
璎珞想把自己缩到羽绒服里，灵筠这丫头怎么没说过，她这小舅舅竟如此会说话，没她讲得如此死板呀，定是这姑娘胡说八道。
进了故宫，自午门入，傅恒看都没看三个门，直接朝着东侧门去了，璎珞跟在后面笑他不坐宗室王公，偏要做文武大臣，因为文武大臣走东侧门。
过了太和门，看了几个外廷建筑，璎珞和傅恒朝着内廷西路走去，走了几步，她还遥遥地看了看御花园的方向，傅恒问她在看什么，璎珞便答：“我总觉得这是故事里的主人公最容易偶遇和初见的地方。”
“言之有理。”傅恒点了点头，“我们去看看？”
“这倒不用，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璎珞笑道。
只是——她依然回头看了一眼太和殿，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太和殿基本都是举办一些重要仪式的，比如册封，若是她曾经真是个什么妃嫔，在这里理应有一些高兴的回忆才对啊。
难不成……
璎珞悄悄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傅恒。
她心里暗笑自己多虑，总不能她是爱慕臣子的妃嫔，而傅恒恰好是那负责册封的大臣吧？这可真是太讽刺了，应当没有这种事情才对，她可不记得史书上有这等故事。
养心殿也是个适合参观的地方，但是璎珞越近这里，越觉得前方有个地方是她一定要去的。她快步走了起来，却没有跑，一是冬天路滑，而是在这长街上她总觉得，是不应当跑的。
“到了！”她指了指前方。
“长春宫？”傅恒看着牌匾念道。
“变了好多……”璎珞跟着喃喃。
“这我知道，资料里说长春宫在咸丰年间曾经整修过，把长春宫和启祥宫打通了。”傅恒说道。
璎珞有些疑惑：“你不是理工大学的学生吗，怎么会闲着没事看这些资料？”而且还看的是长春宫的，实在巧合，“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论文做准备。”
“话都让你说了。”傅恒无奈道，他看了看正殿上的黄琉璃瓦，又看向院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了解一下。”
“冥冥中自有注定？”璎珞好奇道。
“是啊。”傅恒接过话来，他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璎珞，“或许是这里曾经有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住在这里，又或许是我在这里有什么重要的回忆……再或者是，两者都有吧。”
不知道为什么，璎珞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再走了一会，她望着长街发怔：“我总觉得这里应该积满了雪，然后纷纷扬扬的，我在这里。”
“你在雪里走路？”
“不，没那么容易。”璎珞蹙眉，“我不喜欢这里，离开长春宫之后，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好像在这里——”她指了指某处宫门，“发生过很难过的事情。”
是大雪之中的三叩九拜。
“而在那里——”她指了指东六宫的某个方向，“也是如此。”
是回延禧宫时擦肩而过。
“所以还是去御花园吧。”璎珞有些沮丧地说道，“对不起，要走很多的路。”
“你不必向我道歉。”傅恒说道。
璎珞刚想说些什么，却在意识到傅恒这句话的内容之后，她惊愕地看向他，只觉得心中一震：“你说什么？”
“你永远不必向我道歉。”傅恒重复道，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她，“而且，你的确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永远未免也太久了，你这样讲话，当心灵筠说你不得体。”璎珞小声嘀咕道。
“可能上辈子说得太多了，这辈子就不想说了……”傅恒也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璎珞没听清，但是傅恒却一脸正色地摇了摇头，装作无事发生，“没什么。”
肯定就是有什么，想糊弄她？哼。璎珞撇了撇嘴，两个人朝御花园走去的时候，又聊了聊对圆明园、木兰围场的认知，相谈甚欢，直至中午饭点，这才离开故宫觅食。
“这里有家老字号，听说以前叫和顺楼，味道超级好，那家点心也不错。”璎珞翻着手机地图，决定着两个人中午的去处，“可恶，苏勒这个月约会太多钱不够用了，我把钱都贴给他了，这个不争气的兄长……”
“不如就去这里。”傅恒指了指那家和顺楼。
“太贵了。”璎珞不赞同。
“是我姐姐的店。”傅恒说道。
“姐姐真有钱。”璎珞立刻换了语气，好吧，她有两幅面孔。等等，她怎么就自来熟地跟着傅恒喊人家姐姐啦？
“她刚好在。”傅恒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回头对璎珞说道，“一起见见？”
见、见家长吗！
璎珞心里一惊，她在心底默念自己见过大场面，只是区区见家长而已，又不是没见过，不要慌。等等，她什么时候……见过？
然后她又想起了一件事：“你姐夫在吗？”
“不在。”傅恒说道。
“哦，那就好。”她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傅恒的姐夫是谁，但她总觉得她不太想见。
“你好，我是容音，你是璎珞对吧？”面前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士对她伸出了手，璎珞眨了眨眼，简直难以相信这是灵筠的母亲，虽然灵筠也只是来她们学校表演的中学生……
“你全程眼睛就没离开过我姐。”傅恒点评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我眼睛自己不动。”璎珞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总觉得你姐姐面善，我跟她一见如故，很是喜欢。”
“她结婚了。”傅恒提醒她。
“你想什么呢？”璎珞白了他一眼，“我又不会跟你抢你姐姐。”
“她也可以变成你姐姐。”傅恒认真地说道。
璎珞微怔，她又觉得自己很无辜了。包间里没有别人，璎珞趴在窗户上看着热闹的街道，她努力思索着怎么开口才不会让傅恒觉得她脑袋有问题，最终她想了又想，问道：“傅恒，如果我说我以前住在那里，你信吗？”
她指着的方向，或许几百年前曾经是哪户达官贵人的府邸，当然如今是半点也看不出了。
“我信。”傅恒说道。
“不要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这太犯规了，不得体，不得体。”璎珞蹙眉，怎么回事，怎么换她一直讲这句话了？
“因为我也住在那里。”傅恒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
璎珞迟疑道：“你认真的？”
“院子里种了海棠。”傅恒叹道，“你不觉得我们一开始见面的地方，灵筠唱着的昆曲，就有一些玄机吗？”
玄机？
璎珞回忆起来，当时灵筠唱的是《鸳鸯书》，扮演的是傅夫人，灵筠的唱词是——“原是神仙眷侣不分离，忒让人羡。兀那鸳鸯二字怎生书，傅相之傅与美玉之璎，取了芳名做了答：只道不是鸳鸯二字，更胜鸳鸯罢了——”
她慢慢地将这个唱词背了出来。
傅、璎？
傅璎……？
傅恒与璎珞？！
“我们是鸳鸯转世？”璎珞忍不住笑，“你这话倒奇怪，那我是喝了两碗质量不过检的孟婆汤吧，怎么我又觉得我在太和殿册封过，又是那傅夫人呢？”
她一边笑，一边又笑不出来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那些寂寥的日子，又是如何度过的？那所谓的“拼尽一生宫廷潋滟，死后才得以门当户对”，只是南柯一梦吗？
可笑她原本还在说前生的事情与她无关，她是个独立自主的人，然而，这怎么是无关呢？
“我可不是美玉，只是个破石头，虽然娜仁托娅给我取了个乌尤黛的蒙古名字……”璎珞有些苦恼地说道，“不要这样，傅恒，认真一点，这太荒诞了，我们没证据证明我们是美名远扬的傅相与傅夫人。”
“嗯，我用了比你早三年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傅恒比璎珞长三岁，“我一直在想，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你这么一个人，是不是我有臆想症，把假的事情当做着真的？”
“直到我又等了十八载，在礼堂遇到了你。”他慢慢地说道，“原来这不是梦。”
“但是——”璎珞有些担忧，如果傅恒是因为他前世的记忆而喜欢她，那……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很不甘心。
虽然她也喜欢他。
“我知道你还有顾虑。”傅恒笑了笑，一如当年那样，他总是选择包容她的任性，“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相识、相知。”
然后相爱。
“等一下，好啦。”璎珞摇了摇头，“我输了，你说得对，人应该勇敢一点，我不是那种会拘泥于这种事情的女孩子。”
“不就是不得体吗，少爷你自己都这样了，也没人会说我了吧？”她眨了眨眼睛，“既是鸳鸯两字怎生书，那便书上你我二人的名字便是。”
于是傅恒这才对她前面那句否认美玉的话语做了回复。
“她这名字取得极好，因为你的确是美玉。”
文学院大一新生魏璎珞，在人生中的第一次约会之后，恍恍惚惚地脱单了，对此宿舍其他人的反应分别如下。
“天生一对！”这是娜仁托娅。
“恭喜。”这是舜华。
“真好啊。”这是雅南。
“小舅舅请给我包红封，谢谢！”这是还没读大学的灵筠，“我为你和小舅妈操碎了心，我还打喷嚏了，不知道是谁念叨的我……”
“是啊，真好。”璎珞站在阳台上，看向窗外，傅恒还站在路灯下，他送她回来的，似乎是望见了她，他对她挥了挥手。
真好啊，她想。
兜兜转转好多年，他们又遇到了。
那些美好的记忆，有人一起分享，那些不美好的记忆，也有人一并分担。前世今生，他们总会遇到，然后相知相许，坠入爱河。
傅璎者，鸳鸯也。
璎珞躺在床上，收到了傅恒发来的一条消息，她点开一看，然后就笑弯了嘴角，眼睛里都盛满了笑意。
“鸳鸯多情，只是它们更换伴侣的时候我们分不清，总觉得鸳鸯长一个样子，与其在致谢里感谢鸳鸯，你还不如感谢我。”她回复道。
毕竟傅璎二人，更胜鸳鸯。
真好啊，在迷迷糊糊睡着之前，她想——傅恒，又要祸害你一辈子啦。
【全文终】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特典番外·怎生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