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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第八章 别后始知相忆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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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一早,皇甫敬夫妇尚未起身,便有下人惊惶来报,说是小侯爷独个出府去了,并不许从人跟随。皇甫敬暗道不好,痴儿病了这许久,连床榻也挣扎不起的,哪里来的力气?不用说,定然是不甘心,亲自去找郦相了。又担心他身体,又惧怕他生事,匆忙起身穿戴了,也不暇梳洗用膳,也无心应答伊氏询问,点了合府家丁,分成数队,骑快马往四方查探皇甫少华行踪,自己亲带一队,往郦府方向赶来。
才到帽儿胡同附近官道,就见路边停了一顶朱抬金顶的大轿,许多闲人围绕谈论,都说出了大事,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相爷竟然当街被强盗劫走了。皇甫敬心惊胆战,叫下人下马打听,回来报说,果然是皇甫少华报名拦轿,劫了相爷往西去了,相府家丁在后追赶,只留下轿夫拥护空轿在此,等待官府查勘。
皇甫敬吓得一颗心跳得按捺不住,不敢出声,带着家人又追往西门。到了西华门,见城门已经封锁,不许闲人出入。皇甫敬向领头的一个把总询问。那把总认出皇甫敬,连忙躬身施礼道:“国丈大人,小的职责在身,不能全礼,恕罪,恕罪!寅牌末刻,忠孝侯的是从此经过,未曾下马,也未等号令,是直冲过去的。小的们只模糊看到马上还有一人,却不曾见得详细。随后相府段侍卫带人追来,说是忠孝侯劫了郦相。樊大人点了二百巡捕营人马,跟在段侍卫后面出城搜寻去了,尚无消息。”
他说的樊大人,即京城步军统领、九门提督樊少司。皇甫敬见已经惊动了步军统领,心知此事难以善了,点点头,提马便要出城。
那把总连忙上前道:“樊大人临行有令,叫关闭西门,凡军民人等无令不得出入。侯爷若要出城,还请到统领衙门要个号牌来,免得小人为难。”
皇甫敬心中烦乱,无心与他纠缠,道:“我先不出城,就在这城门上望一眼好了。你可曾见到忠孝侯往何方去了?”
那把总见皇甫敬并无硬来的意思,方松了口气,引他一众上了城墙,指引方向,赔笑道:“小的们看忠孝侯是往那面去了,也不知后来是否转折。国丈爷既然不知方向,若亲自去找,反而容易错过,不如在此等候。外面已经有几百人在搜寻了,这早晚必有消息的。”
皇甫敬随他指示望去,见触目都是荒山密林,情知他说得有理,只得歇了自去找寻的心思。那把总亲自搬了一把椅子出来,请皇甫敬在城门上坐望,又献上茶来。皇甫敬勉强坐下,哪有心思饮茶,正焦灼难安,却见城门下人马喧腾,又来了一队兵丁,旗帜耀目,服饰鲜明,却是羽林军标志。
羽林军乃是禁军,只有天子可以调动。皇甫敬心中一惊,慌忙下城迎上,幸而领头的郎将十分眼熟,正是儿子的同年、常来府中盘桓的惠汶,忙上前询问。
惠汶见了皇甫敬,忙跳下马来,亲热招呼道:“皇甫伯父好!末将奉旨促请郦相、忠孝侯归朝。倘有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皇甫敬无心搭讪,连问御旨怎么说。
成宗勃然大怒,御旨原是要羽林军会合巡捕营,即刻解救郦相还朝,捉拿皇甫少华问罪。惠汶不好原样转告,含糊道:“忠孝侯对郦相一向恭谨奉侍,朝中无人不知,这其中必有误会。如今万岁急着要人,只要忠孝侯和郦老师归来,说清其中误会,自然无事。”他安慰了几句,便道皇命在身不能耽搁,带兵出城去了。
皇甫敬深知内里曲折,并非“误会”两字可以推脱,况皇上出动羽林军,可见动了真怒,又岂是几句言词所能解释?眼看惠汶带队去了,焦虑更甚,复登城门,痴痴守望。
直到日色偏西,方遥遥见许多人马归来。皇甫敬连忙迎到城门口,见领头的正是惠汶,他旁边一匹马上坐着个白袍少年,光头摘了帽子,双手拢绑背后,正是儿子,不由心中大痛,迎上前拱手道:“惠将军,可否行个方便,让老夫和犬子说句话?”
惠汶道:“这个自然。”带手下策马避开十来步。
皇甫敬上前叫道:“痴儿呀,你如何闯此大祸!如今却怎么好?”
皇甫少华一直垂头坐在马上,见父亲来到,方抬头道:“父亲大人,不必多说了。一切罪责,都由孩儿担当。父亲只回家静待消息,切勿访求奔走,后面可能还有变故。”
皇甫敬见儿子双颊通红肿起,又惊又怜,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弄得这般模样?”
皇甫少华不答,只道:“孩儿如得罪,父亲万万不可求情,立刻上表告老还乡,可保一族平安。切记,切记!”
皇甫敬更加疑惑,一再追问,皇甫少华却低头不肯出声了。惠汶含笑上前拱手道:“国丈爷不必担心。芝田兄是自己投来我处的。他福泽深厚,定无大碍。末将皇命在身,先送忠孝侯回朝,还得回来接郦相。”
皇甫敬啊呀一声,如梦方醒,连忙问:“郦相在哪里?”
惠汶道:“郦相与忠孝侯走散了,想是还在山林中。我已分了一半人马同巡捕营在找。”
皇甫敬虽然惊疑,却无可奈何,只得道:“少华还在病中,望惠将军照看些个。”
惠汶拱手道:“这个自然,不消老伯叮嘱。”又笑道:“我见到芝田兄时,他脸上就是这般了。待会进城后,我先找些药膏给他敷上,只怕不上半日就平复了。”他一面说,一面拉着皇甫少华的坐骑,被士兵拥持着,入城去了。
皇甫敬听惠汶语意,儿子脸上,只怕是郦相打的了。若非如此,少华武艺高强,焉能任人欺侮?就是一时寡不敌众,也断不能只伤在脸上。若是如此,倒也应该。少华劫持宰相,罪轻罪重,全在郦君玉一身。郦相既肯打他,那便是还有老师教训门生的意思。他若不追究,甚或为儿子说句好话,或者可以大事化小。今天务要在此等到郦相归来,拼着这把老骨头长跪城门,为儿子当面求恳。
惠汶入城不过一个多时辰,又复出来,陪同的还有一队大内侍卫,由柳轻衫带领,却是成宗听说郦君玉走散,生怕有失,特选了轻功高手帮同搜寻。二人在马上向皇甫敬遥遥拱手,不及叙谈,带人急匆匆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