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再生缘》曼倩天涯

30、（3）

　　刘奎璧愤激之下，捉枪大喊：“兀那山贼，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韦勇达，你若有种，来和你小爷捉对厮杀！”

　　只听一声长笑，一个清亮的声音遥遥传来，在坪中的呼号呐喊中仍清晰可闻：“大军尚不足惧，匹夫之勇，何足道哉！”

　　刘奎璧只道他答应应战，踏步上前，长枪一抖，刚要摆个起手式，只觉左腿剧痛，右肩一麻，摔倒在地，原来已经中了两箭。

　　战斗不到一刻钟便已结束。王林带人打扫战场。韦勇达命方草、杨惊分持刘奎璧的金盔、绣甲，去告示任青、严威两部：刘国舅已然为我擒获，两军速速下山。若有异动，国舅性命不保。任、严二人所领部队其实伤亡甚微，但是首领遭擒，军心散乱，两人思量，如果伤了国舅，纵然全歼山贼，也是有过无功，当即各自率众下山，回返大营，两人商议一番，修书驰报兵部。

　　韦勇达得岗哨回报，任严两部均已归营，并无异动，才会合了在山崖各处设伏的沈暗、章风等人，押解俘虏，徐徐归寨。他虽落草为寇，意在救父，并不愿与朝廷为敌，多造杀孽，是以设此计策，借九曲峡地势之险，以火将刘奎璧与大军分开捉拿。皇甫长华与母亲早已得人通报，知道擒了刘奎璧，惊喜非常。韦勇达回转主寨时，他母女二人已在聚义厅等候多时。

　　刘奎璧被人草草包扎，五花大绑，推入聚义厅。他忍着肩腿伤痛，抬头看去，见正面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个长眉入鬓的青年，两侧站着无数身佩刀剑之人，知道这便是寨主韦勇达了。可恨自己空领大军，莫名其妙遭逢惨败，竟直到此刻才见到对手。他恨恨地转开目光，见韦勇达身后侧坐着两名女子，一个云髻高挽，圆润端庄，另一个面罩白纱，身量苗条，自然便是皇甫母女了。上次相见，自己是钦差，他二人是阶下之囚；如今再见，形势已然调转。刘奎璧正羞惭无地，听身后有人喝令跪下，昂首道：“我乃是当朝国舅，皇命在身，怎能跪你这盗贼！”

　　韦勇达微微一笑。有人向刘奎璧膝后狠踹一脚，刘奎璧身不由己，跪扑在地。他从地上望去，看到皇甫长华俯身向前，面纱飘起，隐隐露出香腮樱唇，正向韦勇达耳边密语，想起他天仙般的容貌，心道：“罢了，罢了，人在矮檐下，怎得不低头。老子就当拜美女了。”直起身子，不再挣扎，不看韦勇达，只望着皇甫长华叫道：“皇甫小姐，你家世代功勋，皇甫将军出征百粤，最初还是家父举荐。虽然皇甫将军一时没有消息，朝廷有些怨责，小姐怎可就委身贼人，甘从叛逆？”

　　皇甫长华柳眉倒竖，戟指欲言，韦勇达微微举手拦住，道：“华妹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向刘奎璧道：“刘国舅，你千金之体，难得光临荒山，正要请你多盘桓几日，皇甫小姐还有话问你。”

　　刘奎璧见他客气，赶紧转了口气，又向韦勇达劝道：“韦寨主，你少年英雄，决不能甘当山贼，埋没尘埃。我父总领朝政，听到我留在此地，不免发大军来取，到时候玉石俱焚，岂不可惜？如果现下放了我，我一定奏明朝廷，恭请寨主入朝为将，不封都督，也必授总兵。”

　　韦勇达语气甚为温和，道：“我与国舅萍水相逢，未曾相见已然冒犯，国舅何以如此厚爱？”

　　刘奎璧听他口气松动，似有转机，连忙道：“韦寨主如此丰姿，天生的封侯拜相的容貌。不但我一见就喜欢，便是家父、皇上，也必然欣赏的。我有一个妹子，长的颇为端正，韦寨主如果有意，我这就做主，将妹子许配于你。你我既成骨肉至亲，我父在朝中必然相帮到底。”

　　韦勇达闻言微笑，道：“国舅这个提议甚好。我如今孤家寡人，正缺一个压寨夫人。国舅真有此意，可修书回家，将国姨送来成亲。洞房之后，我即刻恭送国舅回朝。”

　　刘奎璧心想拖得一刻是一刻，没口应承。有人上来，解开他臂上绑绳，推他坐到一张木椅之上。另外便有人捧上纸墨笔砚。

　　韦勇达转头向皇甫夫人道：“我看国舅盛意拳拳，一片赤诚。义母华妹还有什么要问的，想必国舅也会坦言相告。”

　　皇甫长华忍耐已久，当即厉声问道：“刘奎璧，当初我弟留宿你家，可是你放火谋害？”

　　刘奎璧见皇甫少华并不在此间，此事无凭无证，怎肯招认，砌词狡辩道：“这话如何说来？我父亲与皇甫将军同朝为官，我与皇甫贤弟同居昆明，更是知交好友，时常同游共乐，怎会无端加害？”

　　皇甫长华不便提起刘燕玉相救等事，责斥道：“你分明是因为孟府射柳招亲，负于少华，暗中嫉恨。”

　　刘奎璧连连叫屈：“皇甫小姐，这是说哪里话来？姻缘本来天命，非人力可以定夺。皇甫贤弟虽然射柳赢了，却因老将军出事，朝廷还不是将孟小姐许配于我？我怎会因此事嫉恨皇甫贤弟？”

　　皇甫母女闻言俱是大惊。他二人上山之后，朝廷指婚、孟丽君沉江等后事，一概不知。韦勇达虽然早得线报，但为免义母义妹伤怀，这些消息自然瞒过不说。

　　皇甫夫人声音颤抖，道：“孟家……孟家小姐，已经许配给你了？”

　　刘奎璧忙道：“那是朝廷恩典，圣旨赐婚。只是孟小姐洞房之夜便跳江自尽，说来还是为皇甫贤弟守节。”

　　皇甫夫人眼眶一酸，一时哽住。皇甫长华骂道：“你这奸贼，当初谋害我弟，如今又害我弟妇！”

　　刘奎璧委屈道：“孟小姐自己跳江，皇甫贤弟现今健在，日后自可再寻良配。我何曾害到你皇甫家？说起来，舅父还曾为我登门，求取皇甫小姐为妻。当时皇甫将军虽然拒绝了，但如今形势大不相同。我至今未有夫人，也不介意皇甫小姐流落山林。如能重修旧好，两家联姻，届时我父必然会在朝堂上尽力为皇甫将军开脱。我更可以亲自提兵，去百粤营救岳父，岂不是皆大欢喜？”

　　一番话说下来，皇甫长华脸蒙白纱，看不清神情，只是身子颤抖，倒是喜坏了旁观的寨主韦勇达，只见他笑吟吟开口道：“华妹，国舅此言极善。历来两国相持，结婚姻之好，远胜起动刀兵。义母若肯招国舅为婿，我又得国姨为妻，大家便都是一家人了。”